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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磨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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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后的日子远比阮卿想象中更加清闲与寂寞。她口中哼着不成曲的小调,随意躺在一块平坦巨石上,乌发四散。
右手提壶酒,左手有一搭没一搭拨弄身侧堪堪露头的青苔,望着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发呆。
晶莹的液体沿着嘴角滑落,在衣襟处形成点点深浅不一的痕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慵懒惬意的气息。
酒是从私库顺来的。云尧道君虽然自身过得无趣了些,但对于新收的徒弟,只要不涉及基本底线,最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即使这个徒弟跟他最初的预想稍稍有点偏差。
喝酒,话多……又早恋(????)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师尊眼中已经逐渐从勉强接受得了的自由不羁转变为问题儿童的阮卿,还在舔着嘴角,回味酒的味道。
懒懒一转,便单手换了个方向继续贴在巨石,轻柔的微风与和煦的阳光更是让人不禁舒适喟叹几声。
浓郁的酒香擦过鼻尖,带来丝丝醉意。
也带来云尧道君如冷泉一般的清冽嗓音,惊得少女一口酒刚好不上不下卡在了喉咙中。
“咳咳”
阮卿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整衣服从巨石爬下,披散的头发也瞬间用红色发带绑好,不说人模狗样,但最起码看起来没有之前的酒鬼模样。
她一边揉着鼻尖尴尬微笑,一边眼睛不自觉向还没有藏好的酒壶望去,虽然不管是一回事,但当面被发现又是另一回事,当面就有点太嚣张了,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对方看不出任何喜怒的表情,某人苦哈哈向后伸出了手。
“师尊,你怎么来了?”她眨巴着眼睛乖巧问道,不着痕迹将酒壶用术法藏进袖子。
“你的功课?”云尧道君淡淡瞥了对方的小动作一眼,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想起兄长给他塞的那本小册子,上面说尊重徒弟的正常喜好,喝酒似乎也……算不得出格。
毕竟那个人当年,看着没来得及彻底藏进的酒壶底面露出的文字痕迹,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即使在阮卿看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做完啦,做完啦,师尊教我的功法我绝对都记住了。”
少女拍着胸膛认真开口,企图使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些,不可靠不行,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天不亮就被纸鹤喊起来上早课,一对一模式下就是想走神都难。
即使是最基础的内容,对方都是一点点掰碎讲解。
阮卿:ZZZZ~
“嗯。”云尧道君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手指微勾,藏匿于小姑娘袖中的酒壶便自动飞到了原主人的手上,里面的味道闻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如何?”
“啊?”
“我是说酒的味道。”他抬眸问道,漆黑的眼里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还好。”阮卿就着师尊的疑问以及空气中的醇香回忆着味道,然后……不自觉再次舔了舔唇角,餍足般开口,“绵甜爽净,尾净香长,要是再烈点就好了,这种尝起来好喝,但没意思。”
“所以说酿酒的人有点小心了,里面明明好东西不少,味道依旧中规中矩。”她颇为可惜叹了口气,就喝得第一口来看,这酒绝对是用了心的,只是水平不到。
“要是我来……”
“是我亲自酿的。”冷不丁插进的话语使得某人瞪大眼僵硬笑着继续,“要是我来,定喝它个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哈,师尊,您手艺真好。”
“是吗?”对方终于不是那幅冷冰冰的冰雪模样,反而似笑非笑多看了她几眼。
但阮卿并没有因为这额外的几眼而感到欣喜,反而顿了一下,然后在云尧道君看清一切的目光中,十分坚强继续讨好微笑,将肚子里一箩筐好话都倒了出来,
“俗话说闻酒识美人,师尊你这酒,一看就是位遗世而独立的绝代佳人,不禁让人有美人兮,思之如狂,还让徒儿一看,就倍觉神志清爽,心情舒畅啊。”
云尧道君:“······”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某人的脸皮了。
看着手中被夸得天上地下都难觅的“美酒佳酿”,他的面皮终于忍不住抽了抽,水平是什么样作为酿造者他还能不清楚吗?
“师尊,你这酒可有取名?”阮卿看着对方被夸得逐渐有些泛红的耳垂,心下乐得不行,面上却仍是装作直白的单纯好奇。
没想到师尊脸皮这么薄,哈哈哈哈哈,居然明知道是假话还会不好意思。
“······”
云尧道君闻言却是沉默了一下,他在少女亮晶晶的等待中,张了张嘴,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
“咦?是北境那边的赤阳吗?”
“嗯。”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啊?”
“枫叶很······漂亮。”
没想到居然真会有意外之喜的阮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原本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刚好在那酿的或是就地取材等无聊答案,但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还蛮具有诗情画意的回答。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赤阳的枫叶啊,那可是极其有名的有情人观光地点,据说谁能得到第一片红的叶子,便能和相爱之人白头到老。
每年都有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被好奇抓的挠心挠肺的小姑娘这下连冷脸下的抗拒都顾不得,带着浓浓的兴奋继续道,“师尊是独自去的吗?”她还是稍微克制了下,没有直白问出一些令对方恼羞成怒的问题。
其实也不怪她瞎想,云尧道君的态度实在是模棱两可了些,再联想到对方刚收徒时对男女之情的抗拒,阮卿觉得自己可以充分怀疑,她清冷孤高的师尊说不准就是话本子里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伤心配角,啧啧,没想到啊。
有缘无分?虐恋情深?
这大概就是人生……好吧,其实还是她在瞎想。阮卿于一片冷意中,咽了下口水,将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想偷偷勉强收回。有时候人的八卦心一上来,就会忘记某种危险。
她就是闲得太久了。
并不想在说不准就会戳到自家师尊伤心事的话题上继续停留的小姑娘决定闭嘴。
但她没想到,云尧道君倒是很认真回复了她,“未曾见过。”
“嗯?”
“我还未曾见过那里的枫叶。”
因为,当初许下约定的人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
“还有,练剑莫要再贪快。”
在留下这句话后,云尧道君便如同来时一般安静离去,徒留阮卿呆在原地发怔。
“啊,果然被发现了,我就说师尊怎么……”小姑娘摇着不知道从哪掏出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扇了扇,发丝浮动,挑唇轻笑着,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多情缱绻,就是眉眼冷静至极。
她的剑是每日挥舞上万下的熟练,是前世为活命直取敌人性命的快与诡魅。
即便有刻意掩饰,但刻在骨子里几百年的东西却难以一时改变,细节中的错误更是难以根除。
哪怕是最简单的出剑方式,等到静下心时,阮卿也能感受到种种破绽,是以她一直避着其他人从头开始强迫自己改正练习以及……压抑剑中的血煞之气。
毕竟这是不应出现在宗内弟子身上的杀意。就算是想解释她也得先找好理由。
阮卿颇为头疼用扇子抵住下颚,揉了揉额角,云尧道君绝对发现自己挥剑的细节问题,要不然也不会一连几日都在最基础的静心功法上,只是……他到底看没看出自己剑内的凶煞?
又或者说,看到了,但却不在意?
和自家师尊还处在磨合期的徒弟觉得自己之前想得几个理由还要再好好斟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