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萤火虫的恨。 ...
-
引子
我站在山下，嘶声而喊，“傲初傲初，我儿，下来啊……”
那个少年站在山上，面色惨白，冷笑，“不！爹……您请回吧。”
我无言。或许，这就是一位父亲的失败吧？
一
那一年，秋。
夫人产下两名男婴。我甚喜，分别为之取名映初，傲初。
转眼间，映初和傲初已满六岁。依照祖宗传下的规矩，我要带他们往灵山祭祖。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如果没有那辆马车的话。
天尚未亮，我梦正好。
“爹！”“爹！”耳畔，却似有稚嫩的童声惊呼。
那是，映初和傲初！那是！
山脚下，一辆马车向两个小孩飞驰而去，而他们，呆呆望着马车，除了呼喊，来不及做什么，哪怕是哭泣。
没有思考的余地，我掠了过去！道边的树影飞快地倒退，但我只觉得太慢、太慢。
是的，太慢。
因为已经迟了。
在我一手抱起一个小小的身子时，另外一张脸，已在瞬间模糊……
二
从灵山回来，我一直守在傲初床边。
大夫摇了摇头，叹道：“他的腿……废了。”
傲初扑到在夫人怀中，哇哇直哭，“娘，我不要啊……好痛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唯能长叹，走出门去。
后来，每每看见傲初，他的眼神很冷，有着微微的不平，以及——质问。
是的，他应该问，问我为什么要先救映初。
但他一直没有问。
只是很安静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
窗外，春色正好。有孩童，趁着春风放纸鸢，笑声何其清脆，何其响亮。
我知道，他听到了。
三
一晃又是两个六年。
此时的映初，无疑是幸运的。能问能武，于待人接物方面更能左右逢源。
我想，这便是继承我一手创建出来的产业的条件了吧？他都具备了。
至于傲初，我至今无奈。十二年前那一劫，已注定了他一生的悲。我极少见他，但一想到他的眼神，我便莫名其妙地怕。
这晚，夫人提起了傲初。“老爷，他一直怨你？”想来夫人也似看出了什么。
“应该怨吧。”我苦笑。
“可……老爷你那时候没有选择啊……”夫人凝视着我，眼神深切。
“是的。没有选择。”我再笑。
“老爷……你和他说清楚吧。不能、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啊……”夫人轻叹，劝。
我没有开口，因为我无话可说。
四
我诧异地停下脚步，隐在花丛后面。
我竟看见了傲初。
月光清冷，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陌生。他抚弄着手中的猎鞭，似在沉思。
他身后的小童赞道：“二公子当真有心！这猎鞭，老爷定会喜欢的。”
我不由一怔。他、他不是一直怨我的么？
他缓缓地开口，“明天……爹会喜欢？”
小童接口，“会的！”
明天？是的。我邀了很多生意上的好友，江湖上的至交，明天他们将见证我将产业传给傲初。
五
家里好生热闹。映初精神抖擞，招待着贺喜的来宾。从今天起，他就是新主人了。
傲初坐在一角，慢慢地喝着酒。
那些人的小声议论，我想他是听得见的—
“这是莫家二公子吗？”
“是吗？我不曾听说过，莫家有位二公子啊。”
“看他模样，不过废人一个……”
我下意识地向傲初看去。他的脸色是一贯的苍白，眼神冷漠。
他身后的小童递上了猎鞭，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
下人端来了金盆，“恭请老爷金盆洗手。”
“爹！”傲初喊了出来。
他望着我，一向平静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恨意。
那样的眼神……似能杀人。
而我便在他的眼神里，万劫不复。
六
他的轮椅竟然这么快！
我带着管家，和常跟在傲初身后的小童，追至悬崖。
他在崖上，我在山下。
“爹……您没有想到吧？您的儿子，居然不是废人！我的轮椅，居然可以比您的轻功快……您一定想不到啊……”他扬起一抹冷笑，睁大眼睛，望向刺眼的阳光。
“傲初……你……”我又一次张口无言。
“为什么，要先救哥哥？”他终于问我这个问题。
“傲初，那个时候，真的没有选择啊……”我也只能这般回答。
“不要哄我。”他冷哼了一声，“后来你是如何待哥哥的？又是如何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像阳光一样夺目，而我，连萤火虫的光芒都比不上……”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
“爹，我恨。”
这是他的话。
最后一句。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悬崖上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他在阳光下跳了下去。
一只萤火虫，在阳光下跳了下去。
我儿，这也许是你最好的归宿。
小童跑上悬崖，捡起了一条猎鞭。
傲初本要送我的猎鞭。
管家叹息，“老爷和公子的心结，本应早些解开啊……不然，也不至于、不至于……”
我惨笑一声，踏上归途。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萤火虫的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