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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第三十七章 我很喜欢你。

      在凌城省博物陶瓷组修复的一周,工作量大得可以让云黛忘却一切,累并快乐着,每天都无忧无虑。

      除了……除了每天早中晚,雷打不动,准时准点,一定会接到同一家餐厅,同一个电话……

      “喂,‘阮’小姐,您好,您的早餐已经做好,能否给我们一个地址尽快给您送去……?”
      “喂,‘阮’小姐,您好,您的午餐已经做好,还是博物馆旁边的凯欣酒店吗……?”
      “喂,‘阮’小姐,您好,您的晚餐已经做好,还是之前的老地方……?”

      “……”

      整整七天,二十一个,‘阮’小姐……
      翻来覆去地在她的良心上一脚一脚地踩……早中晚各一遍。

      你说这样的饭菜它还能香么?秉着粮食不能浪费的原则,只能艰难地下咽。
      可是吃的不是菜,是灵魂,自己无味的灵魂……
      每一餐即使再营养,都味如嚼蜡。

      默默地一口一口咀嚼着自己的灵魂,默默地一笔一笔记下每一餐的价格,默默地留下了悔不该杀那华佗的泪……

      默默地直犯嘀咕,这个债我不背,这可不是我的锅,这次真的不是我……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又是一个‘阮’小姐……
      直到早餐结束,云黛才终于揉着不消化的肚子来到省博物馆。

      心里感叹,可终于挨到今天了!过了中午,就能彻底从罪恶的订餐电话里解脱开来。

      因为今天综艺的工作团队会来,因为有两期综艺的文物是从凌城省博里挑出来的,因为文物讲解和文物的细节拍摄都要直接在馆里录制。

      因为,他给自己发微信说他会一起来……

      其实黎束本来不用亲自过来,可他按耐不住想见她,还是跟来了。

      可还没见到她人,就被之前接触过的一些业内人士拉走,带着四处转,热切又期盼,还要请吃饭。

      黎束不好扶了这些人的好意,推拒不开,只好跟着优雅地应酬,可眼里还是染上一丝明显的倦怠。

      应酬过后,先走一步,临走之前,身边还有人不忘仔细叮嘱几句。
      “请黎总回到湖城务必代我问侯云老……”
      “请黎总代我问亦知先生的好……”
      “……”

      黎束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勾起嘴角,一一应允,心里却清澈见底,开着车,边开,边深思。
      选择创业,成立公司,就是不想靠关系,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别人的,可是这次欠云家欠了个彻底。

      自己无以为报,所以云伯母提的那么一个小忙,自己赴汤蹈火也要做到,深思熟虑之后,车也开到了凌城博物馆。

      走进去,在一个转角,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四目相对。

      ——是他。

      那个像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师兄。

      是湖大青铜器修复方向李姒教授的亲学生。
      也是那个教授打包票跟自己力荐的专业人士。
      还是今天要拍的两件凌城博物馆文物之一的讲解人。

      一件是小姑娘负责讲解的第三期西汉的陶制瓦当,另一件就是这个人负责的第十期的青铜器。

      可现在看,这人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框眼镜,显然不是刚到这里的模样,难道……?

      黎束知道他会来,可是没想到他就在,眯起眼主动示好,“你好,杜野。”
      杜野潦草地点点头,用一声鼻音的“嗯”回得有声胜无声,然后擦身而过。

      黎束看着这人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不安,他和她之间,他们绝对……不简单。
      肯定还有些别的,那些别的,可能连小姑娘本人都没察觉到,或许也根本不在意。

      云黛录得很快,一个小时左右就录完了她第三期的讲解部分。
      她刚摘下麦,就看到杜野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云淡风轻的……监工。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她,黎束有一瞬间很恍惚。

      她还是很瘦,送了一周的饭都没养胖一点。
      她身上的无袖西装是她从未穿过的纯白色,更像是一朵专业的白莲花了。

      只是她的脚下……竟然踩着一双高邦的平底帆布鞋,虽然搭配的不伦不类,但还是好看得紧。
      好看得黎束的墨眼漆黑一团。

      看着她彬彬有礼地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一一鞠躬,礼貌道谢,温和再见。
      看着她在走之前还对着自己前面的这个少语的男人无声地点了下头。
      看她对着自己的表情有些晦涩不明,只给了自己一个暗示的眼神。

      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让黎束随意更改前行的方向。

      跟着她走出录制展厅,她走在前面,纤细的背影,盈盈的腰身,如丝的马尾,……
      想念如潮,汹涌澎湃,没见到面就只知道是想念,可终于见到了面,以为终于能够缓解那想念。
      才发现远远不够,见到面远远不够,黎束控制不住地想上前,想抱抱她,想……很想。

      只是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来了,所以那些控制不住的想也跟着停下。

      她转身,用严肃批评教育的拒绝口吻说得正气凛然,其实句句都暗含杀机。

      “黎先生,我和你说的很清楚,我想你不应该,也不会,听不明白我的话。”
      “你说过我不合适的,你说过要保持距离的,如果你不记得我帮你回忆。”
      “所以能不能别再给我送饭了,我在这里很好,什么都不缺……”

      黎束被她说得愣在了原地,空气在静止。

      早就领教过的,早就知道是这样伶牙俐齿的……可还是没准备好。
      之前一心想求骂,如今真的被说了一通以后……心里一堵一堵地,悔得慌。

      上次体会到了认错效果之后,现在信手拈来。
      “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我不是故意,我后悔莫及,从最开始——”

      却被一句文邹邹给强行切掉。
      “君子敏于行而慎于言!”

      接着就是长篇大论来印证自己的观点,话也变得声声厉色。

      “从来就没有说出来不用负责的话,我想您是在娱乐行业呆太久,所以做什么事都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无论是做姐妹还是要签我……”

      “甚至就连说话都是一样,我想你大概是深受那些键盘侠影响,也觉得话不过就是话,说出来自己高兴就好,根本不用负责……”

      “可是你无礼没有关系,听者都是有心的,我不是说你错,你没有错,你完全有言论自由,可是我也有不听的权利……”

      句句怼到他无言,黎束眼皮耷下,内心一片凉薄,话也说的特别委屈。
      “当时我是对你有些误解,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很好,我……”

      我很喜欢你。

      云黛不愿再听下去,他的想法,通过这三周的饭她大概明白,只是态度坚决,不能接受。
      “我不在乎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想法,无论是什么,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

      留白片刻,再次开口,有恳求的味道,“所以黎总,真的,就当我怕了您,我觉得您以前说的特别对,您和我还是……保持距离,就很好。”

      看她脚步生风,头也不回,黎束一动不动地站着,眼里有暗淡和失落。

      早就见识过的,打个巴掌,给颗枣,都是套路,戏挺好。

      只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她的真面目,他终于看到了……更不是自己想要的。
      亲手揭开了她的面具,看到的是一张丝毫不愿意和自己有任何交集和瓜葛的脸。

      她又跑了,黎束六神无主。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措迷茫地回到录制展厅。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的云黛身心轻松。
      立刻就来到博物馆的地下室,一心扑在文物上。

      陶瓷修复组一共四个人,云黛和陈导修复一件体积巨大的陶俑。
      另外两个是本地博物馆的一对师徒,他们负责修复的是那些碎成碎片的瓷器。

      因为要修复的这个陶俑体积大,只有地下室能放得下,所以工作环境可以称得上是简陋。
      这里灰尘大,她又是过敏性哮喘的体质,所以只能戴上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再进来。

      来到这里第一周的工作是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拍照,绘图,记录,分析资料……
      这周正式开始了复杂的修复程序,无奈陈导今天有个学术会议要开,诺大的地下室只剩自己。

      如果是平时那些小物件,清洗是没难度的,可这次……我太难了!还是给自己加个油,打个气。

      难就难在这个陶俑体积大,不好清洗,而且清洗时要用的专用水还要用手推车自己接水搬水,推上推下。

      清洗起来不容易,不容易……

      黎束心不在焉地看杜野录制完,已经快要三点多,走出展厅,入眼就看到了离着大老远的她。
      弱不经风的小身板里仿佛藏着有巨大的能量,推着装了好几桶水的手推车,艰难地往前走。

      走几步停一会,几步一停,几步一停……可即使这样,她还是离自己离得老远。
      一缕几不可闻的烟丝儿飘到黎束的鼻尖下,皱起眉,不悦地转头,刚要开口制止……

      “馆内禁烟。”一声凌厉的低音从背后传来。

      自己想说的话被人捷足先登,皱紧的眉头更深一层。
      不容拒绝的两句闷声作响让黎束的眼睛眯成了冷冽的一条缝,慢慢转向那道声音。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听到这人开口说话,两次都是一样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事实,又好像不是……

      黎束看着他还是默默地从自己面前经过,像幽灵一样停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吸烟的摄影大哥熄了火,才默默转身,然后脚步骤停——
      或许可以说,是因为小姑娘渐渐靠近,他才停下的。

      他不经意地后退两步,就让出了一条路,云黛推着手推车哼哧哼哧地从几人面前经过。

      一个不注意,这个黎总竟然闷声不响地来在自己身边,一把将自己推开。
      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拒绝的话,低沉地问了一句,“推去哪?”

      云黛瞬间有些惊恐,自己刚刚已经隐晦地拒绝了他,他竟然还能助人为乐?
      不对,他的助人为乐一定是有代价的,连忙推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黎束眼里涌起一股落寞,侧头重申,“去哪。”
      感受到他的低落,云黛晃了个神,“地……地下室,谢谢黎总。”

      云黛在前方带路,黎束也跟了她一路,把手推车推到,地下室门口,再帮她一桶一桶地卸下。

      看着他的动作,云黛对他连连道谢和告别,然后推门而入,一门心思地忙起了自己的事。

      黎束站在门外没走,无言地看着她进门以后,在门口披上一件白大褂,像医生一样。
      看着她把颗颗扣子系好,戴上口罩、眼镜、和胶皮手套给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然后一桶桶水推进门,费力地把桶里面的水倒在特殊的玻璃容器里。
      一点一点地,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清洗那个和她差不多高的陶俑。

      黎束没有任何声响,探头探脑,轻轻扫视一下四周。
      她工作的环境不是一般的脏乱差,简直就是个仓库。

      周围的灰尘也很大,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帮不上忙的黎束心里一阵阵的疼,他心疼。

      她在忙,一直在忙,专注地仿佛周围身无一人。
      他在等,一直在等,耐心地仿佛能等上千万年。

      直到下班时间,云黛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到门口,发现这人还等在门外。
      一时惊讶,隔着口罩,声音瓮声瓮气,“你……你怎么还在?”

      等了一下午的黎束突然很想知道答案,刚刚听她口中的话对娱乐圈误解很深,对自己也一样。
      所以疑问直接说出了口,“为什么说娱乐圈的人只是玩玩而已?你为什么不想进娱乐圈了?”

      全副武装之下的云黛一听这话,皱起眉,怎么又提这件事!没完没了!为什么这么致力于签下她!

      眼底,心里,两丝不悦,不再说话,默默地一样一样,一层一层地褪去自己的武装。

      黎束没看清她厌恶的表情,看她不说话,知道她一定又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
      “你别误会,我就是问问,只是想知道你的理由,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再提。”

      解释完,空气的周围一直沉默着。

      黎束看着她一件一件地摘下手套,眼镜,口罩,脱下工作服,没有抗拒,小心细致又认真地开口。
      “其实我的眼光还不错,这你应该知道,我看你很有天资,说不定可以大红大紫,以后前途无量,就不用这么辛苦。”

      云黛卸下所有装备,重见天日一般,大大地呼吸了几口天地之灵气,然后熟练地整理自己的物品,手上动作不停。
      话也跟着说出了口,“按你这位眼光不错的娱乐圈金手指所说,我会大红大紫,我会前途无量,然后呢,在那些之后呢?”

      黎束看她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过头对着自己轻笑,若有所思地思考几秒。
      “嗯……让我想想,在那些所谓的大红大紫,前途无量之后,就是……花旦名角谁人怜?”

      黎束被她问得有些愣怔,然后看她终于有了动作,站好,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
      “其实我对每一个行业都怀揣敬畏之心,只是我还是要从心底里发出质疑,你说的那些,所谓镶了金边的前途,意义何在?”

      “我很感谢您能做这档关于文物的综艺,我也十分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微薄之力,不是因为我想红,而是因为,这档综艺,这些文物,它们值得。”

      “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我看大多数人对于那些虚幻的东西很向往。可是大家都忘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总有一天会消散的,唯有底蕴会留存于世间。”

      “托您这档综艺的福,我也尝试了一次在镜头下工作录制的感觉,可是镜头下的我根本就不是我,真正的我,就在这里,所以你说的娱乐圈就算再好我也不会进的。”

      面对自己的那双杏眼里有炯炯的光。

      耳边的声音平静又轻柔。

      却字字,都灼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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