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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偏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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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我趴在床头,美滋滋的回味着他那句句言言开头的话语。
我妈姓言,当初我爸给我取名的时候总以为他们好歹有了我,总会有些温柔缱绻的,也该是要过一辈子的。
他给我取名叫顾言。
我妈最终也没同意,可他还是把言言当成我的小名,只有他一个人叫。后来,也只有林熠一个人叫。
我翻来覆去,想着明天见到那个妖孽应该说什么。
振聋发聩的呼噜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两人一寝的宿舍听着格外的悦耳……个屁。
我一个枕头砸过去,林冉一个激灵蹦哒起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了床。
清醒了一会他破口大骂:“顾琖,你有病啊!扰人清梦不怕我拉你下十八层地狱啊。”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枕在脑后,语调装出被扰了清梦的慵懒:“你确定你做的是清梦,不带点颜色。”
他仍是一脸懵的状态,皱眉:“啥?”
我不想理他,跟他说话太累,因为我聪明,和林熠一样聪明,他太蠢。
也不是没想过,明明他和林熠是亲堂兄弟,却是天壤之别。难道林冉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脑子烧坏了?
等他脑袋转过轴来,我已经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模模糊糊的听见了一声:“顾琖!!!你他娘的嘴炮。”
声音越来越模糊,我也越来越迷糊。我知道他不敢动我,他动我的话,我就去告诉林熠。
林冉平时作天作地,谁都不怕,就只听林熠的话。
这声音渐渐和梦里重合,我哭了。好像很清晰,又好像隔了十年。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金淮路口的那棵硕大的白榆书还在,他也在我暗淡的人生中出现了短短的一瞬。
“你个哭包,别缠着我哥,这是我哥。”
林冉拼命的扒拉我拉着林熠的小手,我委屈,我哭,林熠就来哄我。林冉也委屈,可他挤不出眼泪,就装哭,林熠还是哄我。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那一个月的任何一个片段,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林熠了,其实,我真的要熬不住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五岁那年,我失去了一个家,突然的,又另有了一个归宿。
那时太小,悲伤不懂得隐藏,幸福也不知要收拢。
……
很长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眼泪掉到嘴角,我都可以当做没哭过。明明才是五岁,最不更事的年纪,我却能记得爸妈每一次吵架的时间,记得他们是如何恶语相向。在我爸葬礼的那天我意外的哭了,毫无意识。
他们不让我去见爸爸最后一面,我就偷偷跟了过去,远远的给他磕了一个头。像以前跟他要压岁钱一样,我抬头,再没等到他笑吟吟的叫我小财迷。
我的法定继父,要将我们接到新家,他劝了我五天,每次都被我眼睛里冰冷的恨意打退。
最后我还是搬了过去,因为我没有反抗的权利,也还做不到无所顾忌。
我越来越寡言少语,整个人都很阴郁。
那时他们谁都没有来劝我,因为没立场,也没资格。
林熠父母出差,将他寄存在朋友家一个月,连带着林冉那个麻烦一起扔了过去。
小孩子是爱哭的。
那天,我躲在他家的门口偷偷哭,鼻涕泡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他走到我身边,用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没有问为什么哭,而是把我轻轻揉进怀里“以后不要这样哭,你是个孩子,是可以光明正大哭的。”
我睁着已经红肿的眼睛,打着哭嗝,断断续续的念叨“我不是小孩了,没有人疼我,我当不了一个小孩了。”
他沉默了好久,等我哭够了,吻落在我脸颊“乖,以后我疼你。”
从那以后,我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继父和我妈都很忙,没有时间管我,找了一个家政阿姨照顾我,可她从来都不需要做什么,早餐林熠会带给我,他送我去上学,在我手里塞五块钱,告诉我不能买糖,不然医生就会拔了我的牙。我就从来没有买过,可他晚上从隔了大半个卫阳的补习班过来接我时都会在我嘴里塞一颗糖。我每天都在好好做作业,等全部做对后他奖励的一个吻。
他也会挑剔我挑食的毛病,我就嘟嘴,告诉他我不喜欢吃,他要是强迫我,我就和他不是全天下第一好了。他笑笑,无奈的给我把不喜欢的挑出去。
我喜欢他对我眉眼浅笑,那里没有万丈山河,只有我。
林冉也在天天和我掐架,说我抢了他的宠爱。可我才是林熠最喜欢的人,我是他最在乎的人,我就是。
人的本能是追求幸福而非承受痛苦,就像小孩都会自己找糖吃,长大后就会本能的追随当初给糖的人。
我曾被一个人捧到手心里当做至宝爱护着,到最后旁人的善意与好处都入不了眼,更别提记挂在心里。
直到后来他不告而别,我在他家门口等了很久。继父半夜回家把已经发了高烧的我急匆匆的送去了医院。
我睁开眼时,发现好像本是两个人并肩的路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们都说长大是一件深刻且难以忘怀的事,我不一样,那个人一走,我就得学会长大,等他回来了,我就还可以是个孩子。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是林冉接的。他一听我的声音就开口大骂“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哥为了天天接你放学,补习班旷了一个月,老师本来帮他瞒着,他居然说要转到你旁边的学校,我婶婶知道了都要气死了,你天天缠着他就算了,你也不能让他转学呀,那我还怎么找他玩。”他说着说着就号了起来,这回是真的哭了。
我木讷的挂了电话,我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他现在还小,还不能做自己的决定,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来找我,他那么喜欢我,一定也想一直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