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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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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仓玉枝,朝仓家数千万年来最具天赋的继承人,继位时年岁不过两百。
前任家主在深夜里宣告退位,这个少年时期销声匿迹的大小姐连夜登位,以雷霆之势接管朝仓家一切事务,并主持着家主继位大典与前任家主的葬礼在同期举办。在这肃穆而荒唐的背景之下,她匆匆登场,站在了瀞灵廷诸多视线中,这一站,就牢牢站稳了近千年。
那时朝仓家已式微,是年轻的继承人收下整个庞大而腐朽的家族后力挽狂澜,才在短短百年之内,将这本该倾颓的家族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她上位速度极快,手段凶狠,导致瀞灵庭内外不少势力对她颇为忌惮。又因为朝仓家性质特殊,瀞灵庭以四大贵族为首的老贵族们与她代表的新贵族更是不合多年,整个瀞灵庭在新老贵族的抗衡下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
一切变故发生在朝仓玉绪身亡后,亲妹妹的去世使得她疯狂的本性彻底暴露,那时的她已经无人可掣肘,无人能制衡,整个瀞灵廷都是她掌中之物。
在高压之下,朽木家联合诸多贵族殊死一搏,企图截杀独身在外的朝仓玉枝。
这一战导致老贵族们无一生还,朽木家元气大伤,而朝仓玉枝则生死不明。
往后多年,新一代的势力就在这片埋葬着腐烂尸体的旧土地上扎根勃发,以故去的血肉滋养新生的枝桠。元老制度被渐渐驱逐,中央四十六室的权利被分化,山本元柳斋重国夺回了真央的控制权,并借机吞并了大半的朝仓家余留的势力,而当年遭受重创的朽木家也在多年之后清扫处理了内部分裂的问题,依靠着实力强大的新主人重新登上了贵族首座。
而四枫院夜一背后的四枫院家同样在奄奄一息之中,找到了翻生的机会。
“严格来说,当年尸魂界根本探查不到她的灵压才宣告死亡。”四枫院夜一这么告诉朝仓玉绪,“并没有人能够证实她在当年那一战中死去。”数年之后,四枫院夜一才有机会重回故地查明真相,她去了朝仓玉枝最后出现的地方。曾经生机勃勃的地区成了死气沉沉的废墟,这片地区曾经生活过的数百条生命都在那一战被她蒸发。哪怕已经过去许久,这片土地依旧寸草不生,尸魂界的灵子在这纷纷绕行。
朝仓玉绪若有所思,“她在这。”
“是。”四枫院夜一严肃地说,“我绝对不会看错。”
“哦,”朝仓玉绪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她只是慢吞吞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你崩溃时,我无法靠近你恐怕也是她做的手脚。”浦原喜助强调。
“当然,那一刻我身边所有死神都会是敌人。”朝仓玉绪说。
浦原喜助眉头一皱,“你难道依旧相信她?”
“喜助。”四枫院夜一制止浦原,看着朝仓玉绪,“朝仓玉枝下落不明,我们担心她对你不利。”
“她不会要我的命。”朝仓玉绪摇头。
“你和她多久没见了?”四枫院夜一叹气,“你…...出事后,朝仓玉枝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以常理来评断。”
“我知道,她一直不能够以常理来判断。”朝仓玉绪丢掉了浦原喜助的斩魄刀,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因为我猜到了,对我下手的是谁。”
“是谁?”
“这么擅长捏造幻觉,”朝仓玉绪面带嘲弄,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猫,“你们觉得,除了他,还能有谁?”
黑崎一护昏迷未醒,朝仓玉绪也不打算离开,铺上床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夜深,她半点睡意也没有,辗转反侧。
最后停在了面向黑崎一护的一侧,就这么看着,看着即便陷入了昏迷,他的眉头依旧是紧紧皱着。她又靠过去了一些,将下巴靠在他肩侧,仰着头,伸手替他揉平了眉间的褶皱。
凑近了,才觉得他身上有了新的夏天的味道,过去干巴巴的季节在这一年不知不觉丰满,药味混着一点淡淡皂荚的香气又填充进了新的季节记忆,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与紧张。
仿佛回到过去全然轻松的夜里,她闭上眼睛只需要睁开,等待来日向她走来。
疲惫在这时才姗姗来迟。
她无需想尸魂界,想姐姐,想他们设想的一切一切。
掌心相接,他的体温缓缓将她包围,她由衷地想,“如果还只是普通的人类,就好了。”
陷入昏迷中的黑崎一护无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玉绪——”喊着她的名字从昏迷中醒来。
一睁眼却对上了握菱铁斋的大脸,他惊叫出声,梦里紧紧靠着他的人猛然变成了小胡子壮汉,吓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匆忙把对方推开,“太……太……近了!”
“店长,黑崎先生已经醒了。”握菱铁斋朝房门开着的方向大喊,浦原喜助这才不紧不慢地往黑崎一护房间方向走。
等黑崎一护推开握菱铁斋,他正正好出场,“喂喂,这样可不行啊,黑崎君,伤口还没好全呢。”装模作样地劝告,“要是乱动的话,会死掉的。”
听着隔壁房间黑崎一护的抱怨和决心,在另一边坐下的朝仓玉绪和四枫院夜一四目相对,她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对方打量的视线,气哼哼地道,“我很嫉妒。”
“你和他交往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他这个个性,你也喜欢他这点的,对吧。”四枫院夜一一副活该的表情。
“不要跟我来这套。”朝仓玉绪不满地瞥开眼睛,“我们还没熟到可以谈论感情生活。”
“真的吗?”四枫院夜一心平气和地梳理毛发,一点也不介意她说话带刺,“我以前总是听你吐槽你和朽木家那小子的事情,换个男朋友而已,不要这么见外。”
“你好烦。”
“黑崎一护要去尸魂界,见到那家伙也是迟早的事情吧,”四枫院夜一的表情大写的一个拱火,“不打算跟我倒倒苦水什么的?”
“四枫院夜一!”她眉毛一竖,手边的茶杯就丢了过去,“什么倒苦水,你就是想看热闹。”
接过闹得动静太大,隔壁房间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黑崎一护疑惑地问:“你还有客人?”
被朝仓玉绪视线胁迫,四枫院夜一尾巴一甩,施施然走了出去。
听着隔壁浦原喜助兴高采烈地声音,估计又来了个举高高。
果不其然,紧跟着就是他吃痛的哀嚎。
朝仓玉绪幸灾乐祸地笑了。
送走了黑崎一护,她才走出房间,浦原喜助站她身边摸着她的头说:“谈恋爱总是容易让人伤心的。”
她翻了个白眼,踩了浦原一脚,“我走了,准备好了告诉我。”
“你已经决定了。”
“当然。”
“即便有可能再也回不到现世。”
“说实话,”朝仓玉绪眨眨眼睛,“我不知道这会有什么结局,只是尽力不后悔罢了。”
她踏出那扇门,背影看上去势在必得。
自从在浦原商店分开后,他们有两天没见面了。
黑崎一护去她班上问时说已经请了长假,也去过她家里,只是都很不凑巧的错开了时间,没能见面。楼下的保安大叔热心地替黑崎一护带过两次话,也好奇地问她:“你的小男朋友来过好几次,怎么都没见上面。”
“只是……不巧吧。”她有些不安,明明没有刻意避开,却好像有了分别的预兆。
“嘿,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们小情侣闹别扭了。”大叔热切地目光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们’,“你男朋友后来没见到你,很着急的样子,给他回个电话呗。”
“我等会回去给他打电话。”她扬起脸给了个笑容。
得到满意答复的保安大叔喜滋滋地目送了她上楼。
回到家拿起电话拨过去,手机占线。
座机接电话的是夏梨。
“玉绪姐姐,你说一护哥啊,他出门了。”
“这样……”
“你们……吵架了?”夏梨小心翼翼地问。
“没……只是有点想他,”电话那头传来夏梨酸溜溜地挤兑她,“对了,上次游子和我说暑假的事情,我恐怕没办法和你们一起过暑假了。”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捏着听筒,捏得骨节发青发白,才控制住声音的颤抖,“这个暑假想回老家一趟,我姐姐……她的忌日快到了。”
“哦,那我等会转告游子。”夏梨说着说着语气有些失望。
“很抱歉,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再一起度假吧。”
又寒暄了两句才挂上电话,她嘲笑自己没用,笑完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明明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产生了恐惧感,哪怕自己答应过尽力而为,也无法克制心脏被一点点掏空时那漫长的空虚感占据所有感官。
这几日握菱铁斋前来拜访了几次,送来了几卷处理过的录像带,她终于见到了黑崎一护。
只不过是在录像里。
还被浦原喜助追着满地跑。
她坐在地毯上抱着纸巾盒又哭又笑,看黑崎一护被追的狼狈不堪,一边打一边大骂浦原喜助这个混蛋。前不久出的那部大受好评的爱情电影都没有这卷奇奇怪怪的录像带感人,她那时候看着看着都快睡过去了。
她目光又落到了电视旁边的合照上,他们又多了几张照片,最前面的那张就是去看那场一点也不感人的爱情片时拍的照片。她和黑崎一护两个人从影院里出来后都决定下一回一定不要看这种无聊透顶的片子,电影拍得让人昏昏欲睡,但好在一起走在街上的时候很开心,沿着马路走过去很长,最后他们还是笑着一起挤到了镜头前。
她看回录像带,提着断刀和浦原喜助抗衡之后慢慢找回手感最终顺利拿到斩魄刀的黑崎一护正在电视里朝她挥手,傻笑得起劲,因为他刚刚一刀切掉了浦原喜助的帽子。
最后这卷录像带她反复看了很多次,多到自己趴在客厅里睡着,然后被门铃声吵醒。
醒来时电视剧已经一片雪花,吱吱啦啦的吵个不停,门铃声又响又刺耳,让刚睡醒的她差点撞翻了茶几摔到地上。
随手摁掉电视,摸着墙晃晃悠悠地走了好一会才到门前。
拉开门,就和黑崎一护撞了个正着。
“玉绪……”黑崎一护抱着直接从门里摔出来的人连忙问,“你还好吗?”
朝仓玉绪迷迷瞪瞪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不等他开口一把将他拉进门。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在门上,她捧着他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企图将这些天她熬过去的恐慌想念纠结都一口气发泄出来。
黑崎一护被她拐进家门,两人在玄关你来我往地吻得投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块滚到了沙发上。她喘了口气,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吻落到了他的耳垂上,让他浑身一震。
得了空才想起正事,他正要开口,又被她一个深吻带得七荤八素,立刻没了思考的能力。
他们气喘吁吁地停止交流,只是看着对方,鼻尖互相蹭着,冰冷又炙热,“……有什么想说的吗?”她的腰被牢牢固定着动弹不得,只好在他身上撑起上半身看他。
“啊……其实……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参加烟火大会。”黑崎一护撑起勉强的理智看着她。
这一丁点清醒被她轻而易举地捣毁,带着点凉意的吻落在了鼻尖,“已经到晚上了?”她用余光去看窗外,才意识到自己过得日夜颠倒,屋子里光线暗得快看不清轮廓,只剩下他靠近的脸在白亮的月光下,专注得让人无法自拔。
于是她忍不住低头问他,“现在……还想去烟火大会吗?”
掌心抚摸着她的侧脸,黑崎一护的吻很生涩地回应她落在脸颊,“其实不想……”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她,“只不过……游子夏梨他们都在楼下等我们……”
场面凝滞了半秒,看着她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被她毫不客气地锤了几把,随后无情地起身进了房间,留下他捂着胸口独自在沙发上打滚。
朝仓玉绪在房间内换好浴衣,走出门便看见站在窗边等待的黑崎一护,他手里正拿着他们的合照,“这张照得不是很好看。”他有些嫌弃地说,“眼睛都睁不开了,脸也被冻僵了,看起来表情好傻。”
朝仓玉绪伸出手捏着他的脸,他跟软骨头似的,脑袋就顺着她的手施力的方向倒了下来,“诶呀,轻点。”他故意滋哇乱叫,可怜兮兮地跟她撒娇,“疼。”
“你在说谁不好看。”朝仓玉绪可不管他。
黑崎一护当即道:“当然是我。”然后感觉她的手松开,头顺势就往她肩膀上蹭,手揽着她的腰不肯松开,“下次拍新的照片,我想带在身上。”
“以前的不行吗?”
“当然不行,”黑崎一护想也不想就说,“那是以前的你,我想要现在的。”
她横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挑剔。”
“能不能亲到的区别。”他低头就往她嘴上啄了一口。
黑崎一护平时主动亲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还要加上她主动勾引的几次,难得有情调,她压根就不打算放过他,拽着他的T恤就加深了这个心血来潮的吻。
占到便宜,她心情相当畅快,“走吧走吧,想拍多少都行。”
他们下楼时根本没有见到游子三人,门口的保安笑得一脸和蔼欣慰,看着他们两人并肩站着,转达了游子三人已经先走一步的消息,顺便还转达了黑崎一护的父亲诚挚的嘱托,“今晚要是不出现,作为父亲,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黑崎一护捂着脸,顶着保安打趣的目光拉着朝仓玉绪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吐槽,“……这个臭老头子。”
他们最后还是赶在烟火大会即将开场的前一刻抵达了约好的地方,黑崎一心一脸失望地看着黑崎一护出现,还拍着他肩膀问:“少年,你是不是不行?”
然后他们父子二人就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起来。
还是游子夏梨和朝仓玉绪三人一边拉着一个,场面才在烟火悬挂在深黑色的天幕之前稳定下来。
她拉着黑崎一护站远了一些,替他擦干净面上的灰,因为挨得近,又角度微妙,浅野启悟几人误以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接吻,当即就嚷嚷着起哄。
最后是在黑崎一护的暴力解释之下闭嘴。
“什么嘛,真是可惜,还以为能看到刺激的画面。”浅野启悟抱着脑袋站到小岛水色身边。
“一护的性格本来就不会是特别主动的那种,你这样起哄被骂是正常的。”小岛水色没把他的抱怨当回事。
有泽龙贵也凑到一边附和了一声,“一护好像确实比较克制,印象里他们两个人亲近都是朝仓同学更主动些。”
井上织姬好奇,“那朝仓同学一定很喜欢黑崎君,真好啊。”
石田雨龙泼了点冷水,假装没看见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的黑崎一护,“不过如果总是这么不开窍,也会被讨厌的吧。”
茶渡泰虎一直默不作声,听见石田雨龙的话才开口帮腔,“这样的性格其实也没什么。”
“当作朋友当然没什么,谈恋爱总是被动的话,说不定会被误会成不喜欢。”
“石田君很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啊,”井上织姬懵懂地说,“一定很擅长谈恋爱。”
单身人士·石田雨龙顿时不说话了。
剩下的人开始起哄他。
把他们的话听了个真切地黑崎一护若有所思地去看朝仓玉绪,她正陪着游子夏梨两个人在聊天,隔得远,耳朵里只听见三人混杂在风声里面的笑声,她笑眯眯的脸被掩盖在夜色里,看得不真切。黑崎一护莫名地开始想到她不笑的模样,再将他从她眼底抹去,孤孤泠泠地走着,远离他,不再喜欢他。
那比未来即将要经历的诸多不可知的危险还要令他感到不安。
于是等到漆黑的舞台上各种颜色眼花缭乱地悉数登场,黑夜被涂抹得如同白昼时,他伸手将她从游子两人身边拉了过来,“玉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他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烟火炸裂声挤压得零零散散,朝仓玉绪抬着头,露出一双满是光影晃动的眼睛,清清亮亮地映着他的脸,他的心骤然跟着满是烟火的天穹发出剧烈地颤抖。
“什么?”她听不清他的话。
“我想说……”他又想到石田雨龙的话,看见她的脸猛地被红黄相间的火光照亮,一片艳色。顿时,他什么也不想说了,低下头极认真地吻着她,内心压抑的欢喜倾闸而出。
从未在朋友面前做出出格行为的他们让围观的浅野启悟几个人放声调笑,有泽龙贵和井上织姬面色通红地起哄,游子和夏梨两个人被黑崎爸爸捂住了眼睛,两个人正又气又急地让黑崎爸爸放开手,一时间,烟火舒展开的手臂之下,满是他们热闹的声音。
她望着黑崎一护专注而绚烂的双目,五光十色的世界都在他眼里,她也在。
他说:“等我。”
那一刻,朝仓玉绪的心彻底扎根在了这座名为空座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