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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全文终 ...

  •   第二十二章

      在北境熬了快三个月,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十几次,甄恬从看到血浑身发冷到麻木,已经习惯了战争的残酷,北境也在寒冬中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暴雪。

      真的是太冷了,纵然帐篷里有火盆,甄恬还是时不时打个寒战,有时候远远望见带着士兵操练,只穿着薄薄单衣的熊孟就很想扑到他怀里暖暖,但是并不能,最终只能看着熊孟和将士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自己躲在帐篷里继续发抖。

      眼瞅着差半个月就要过年,只需要熬过这个年节诅咒就算是破了,可就在这时,一声战鼓几乎把熊家人的神经都要震碎。

      北境草原二十九部借着大雪掩护,在年关将至之际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这一战倾尽了二十九部所有的战力,几乎是倾巢出动,背水一战,胜则生,败,则面临着全部落灭亡的惨境,所以每一个草原战士都是红着眼睛,拼尽了全力战斗。

      熊家军苦苦迎战,局势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样,一旦战败,北境失守,后面的家国山河就对蛮夷敞开了大门,他们只能胜。

      熊孟带头出战,这一战就是十几天的厮杀。

      甄恬快要疯了,他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每次都是眯上片刻就被叫起来连轴转。

      战事愈加胶着,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多,甄恬浑身染满了鲜血,黏黏糊糊,但并没有时间去换去擦,每一个伤员都是满脸血,有些已经高烧呓语,有些情绪比较激动哭着喊着还要回战场。

      正忙着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一个背后被砍了好几刀的伤员被强行抬了进来,甄恬一眼就认出那是熊孟的亲兵,心骤然被高高揪起,他慌忙跑过去想问问熊孟的情况,那个亲兵却比他还激动,抓着他的袖子死死瞪着眼睛支离破碎的话和血液一起喷涌而出:“送我......回去......大将军......大将军能撑住......我也能......”

      锵——

      甄恬一颗心坠入冰谷,他愣愣呆立在原地,脑子里转不过来弯,什么叫做大将军能撑住......熊孟他......受伤了?

      亲兵说完话就昏死过去,旁边的人喊他赶紧来帮忙,他浑然听不见,如同木偶人般伫立片刻后突然发疯一般撒腿就跑,撕心裂肺地喊着“孟孟——孟孟——”

      他如同疯魔一般飞奔而出,跑到城门前却被紧闭的大门拦住,他被守城士兵拦住,心中焦灼,嘶吼着要见大将军,却被一次次推回去,守城士兵恶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斥责道:“大将军在前线杀敌,容不得半点分心,你个小小的军医是想做什么,滚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甄恬哭得满脸血污淌成河,急得围着城门团团转,对着城墙撞了好几下头才狼狈不堪地往回走,那守卫说的没错,他现在是医疗队的人,应该坚守岗位救治伤员,而不是因为一己私情大哭大闹,给所有人增加不必要的干扰和压力。

      他哭着返回伤兵营,迎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在这种时候擅离职守不是小罪,甄恬哭着抬起头,对着怒火中烧的上司压着嗓子喊:“槿儿姐姐,是我。”

      熊槿儿一愣,赶忙上前捧住甄恬的脸仔细端详一番,惊诧不已问道:“小甜?”

      “是我,姐姐,他们说孟孟受伤了......呜呜呜呜......”

      熊槿儿心中一紧,别开目光,忧伤地说:“我知道,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回来,这一战是关键一战,他作为主帅就算是......也不能离开,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懂?”

      甄恬抹着眼泪点头:“我懂姐姐,我都懂,可我不能接受。”

      熊槿儿叹气:“熊家世代忠烈,就是要为国尽忠,抛头颅洒热血算得了什么,我心中又何尝不是痛如刀绞,只是家国大义,没办法。”

      甄恬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先去照顾伤员,孟孟回来你叫我。”

      熊槿儿握着他的手:“走吧,我们现在都该在伤兵营。”

      两人很快投入到工作当中,又过了一日,战争结束,草原二十九部全军覆灭,熊家军取得全面胜利,但是损失也十分惨重,主帅熊孟只剩一口气,是被亲兵抬回来的。

      熊槿儿在城门开的第一时间就飞奔了出去,甄恬跟在她的身后,亲眼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大身体被用担架抬着进了城。

      他不敢相信那是熊孟,那具身体上插了四把刀,连战袍是什么颜色都看不出来,全是黏糊糊的血,有他自己的,还有更多的是敌人的,甄恬跟着担架跑到主帅大营才分出哪是头哪是脚。

      他刚想哭,被熊槿儿一嗓子喝止住了:“小甜,我哥还没死呢,别在这儿哭,赶紧去拿剪刀给他把衣服剪开!”

      甄恬的眼泪一下子就憋回去了,他的精神提到十二分的紧张,跑去找到了小剪刀,跪在熊孟床前,深呼吸两个来回,强行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熊孟还没死,高人说了他不会死,现在要做的就是救他!救他!救他!

      他咬破自己的唇,丝丝缕缕鲜血落下,柔弱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次决然——不就是救治伤员吗,这种事情他已经手熟得很了!

      他手下稳定而利索,飞快地剪碎熊孟全身上下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能撕下来的布料撕下来,伤口周围有些布料已经和皮肤黏在一起了,他怕牵动伤口,只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用小镊子捏掉。

      熊槿儿早就在帅帐里准备好了所有药品纱布,一盆盆热水被端进来,熊槿儿麻利而细致地拔掉四把刀,给熊孟止血消毒,甄恬则见缝插针,给熊槿儿递过各种用具,为她擦汗,并小心清理熊孟身上完好皮肤的血迹,活脱一个熟练的小护士。

      熊孟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熊槿儿一个人忙不过来,甄恬便主动承担了那些轻伤的处理。

      大概三个多时辰之后两人才忙完,熊孟身上的伤口全部处理完毕,然而情况并不乐观,他失血太多,加上伤口感染,很快就发了烧,整个人的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甄恬红着眼守在他床前,一步都不肯挪,倒不是哭的眼红,纯属熬夜熬的。

      熊小柔也拄着拐包着头走了进来,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也出现了,老太太精神也不太好,虽然冲锋陷阵她没有在最前面,但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最后陈经达和陈亢奏也出现了,熊家人算是齐了。

      大家看见甄恬都很吃惊,不过谁也没有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所有人都默默坐在床前不远的地方,提心吊胆地都是为同一事情。

      熊孟的脉象很弱,完全不似他平日里的生猛健壮,熊槿儿按着他的脉搏担忧地说:“哥哥失血太多了,现在又高烧,对身体的消耗实在太大,他现在一滴水都喝不进去,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所有人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围到熊孟身边,老夫人颤颤巍巍摸着儿子的手问:“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能把我的血给他就好了!”

      甄恬一下子抬起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用我的血!”

      所有人看向他,甄恬则看着熊槿儿坚定地说:“我知道我的血里有血海紫灵芝,你们那天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一年来我每天都给孟孟的菜里加一点我的血,他应该已经适应了,不会出问题的。”

      熊槿儿震惊地拉住甄恬说:“你说什么?哥哥喝了一年你的血?”

      甄恬伸出手,给她看手指上的小伤口:“就算是这些日子也没有断过。”

      熊小柔拉着甄恬的手看了又看,喃喃到:“难怪这些日子二弟心态如此平和,我们还以为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时间久了,谁能想到你这小东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是苦了你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摸摸甄恬的头发说:“好孩子,你能有这个心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只是这人喝下的血并不会变成自己的血,就算喝了你的血,熊孟的血也不会增多,这你可知道?”

      “那怎么办?”甄恬急得团团转,这里又没有点滴,不能输血,那要怎么才能增加熊孟的血量啊!

      这时候熊槿儿沉吟片刻,说:“稍等。”

      她取来一些熊孟的血液,这对于满身是伤的熊孟来说一点都不难。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有一些透明的晶体,她倒出一些晶体融入水中,那水就变成了湛蓝色。

      “这是从哥哥体内弄到的贪狼巫毒”,熊槿儿说:“如果哥哥血液里能提出血海紫灵芝的成分,那么就说明之前小甜喂到哥哥肚子里的血可以进入他的体内。”

      她把熊孟的血滴了一点在碗里,碗里蓝色的水瞬间淡去颜色,血液量少不足以把水染成红色,碗里的水带上了极浅的可以忽略的粉。

      “有效!”熊槿儿激动地说:“娘亲说的对,喝到肚子里的血确实不会变成人体的血液,但是血海紫灵芝就不同,血海紫灵芝的效用可不仅仅是解毒,还包含了生血消肿清火之类的,也就是说,虽然小甜的血液不能进入到哥哥体内,但是血海紫灵芝却能,只要血海紫灵芝的量够多,哥哥就能自己生出更多的血。”

      “说是这么说,可是小甜....”熊小柔瞟了一眼甄恬,立刻大叫起来:“小甜你在干嘛!”

      大家赶紧看向甄恬,这傻孩子听完熊槿儿的话立刻就割了手脖子,瞬间鲜血横流,滴滴答答满地都是。

      老夫人急得不行,揽住甄恬说:“你这傻孩子你干什么这是,槿儿,赶紧给他止血!”

      熊槿儿刚要动,甄恬赶紧说:“别啊,别浪费了,我割都割了,赶紧接着,不然不白流了吗?”

      他声音带上哭腔:“反正孟孟要是没了,我也就跟着没了,你们救我干嘛!”

      熊家人心中泛起酸软和暖意,无奈只能依着他的意思,赶紧取来干净的碗接了一碗血,熊槿儿立刻就给他包扎上了,甄恬不肯,熊槿儿红着眼睛凶他:“你老实听话,再放多了你和我哥还不定谁能熬过谁!”

      甄恬本就疲惫,放了这些血更加虚弱,也没怎么反抗就晕了过去,被扶到熊孟床上,就睡在熊孟身边。

      老夫人端着那一碗鲜血,哽咽地晃动熊孟,说:“儿子快张张嘴吧,小甜为了你放了好多血,人都晕过去了,你赶紧张开嘴,别浪费他的一番心意,别让他白白流血啊!”

      如此重复了好多遍,昏迷不醒的熊孟似乎心有感应,牙齿稍微一松,立刻被眼疾手快的熊小柔一手扣住,裂开一条小缝,熊槿儿扶着他的头小心翼翼抬起他伤痕累累的上半身,老夫人热泪盈眶,一点一点把那碗尚且温热的血液喂入熊孟口中。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守候,熊槿儿恨不能时时刻刻把手指搭在熊孟的手腕上,在全家人的焦灼等待下,天明时分,熊槿儿激动呼出声:“脉象稳了!稳了!”

      老夫人赶紧把手腕搭上去,但是她又摸不懂,就一个劲抹着眼泪问:“槿丫头啊,你可摸准了?”

      熊槿儿也抹了把泪:“娘,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现在就等着哥哥退烧醒来,至少血量是在增加了,我不敢把话说满,但……但真的有希望!”

      熊家人抱头痛哭,老夫人哭天抢地,喊着:“等他们都好起来,我豁出去这个脸,亲自去找陛下给他俩赐婚,咱们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办一场全京都最大的婚礼!”

      所有人都笑,吵吵嚷嚷地把甄恬吵醒了,甄恬迷迷糊糊坐起来,他的头还有点晕,眼还没睁开,第一句话就是:“孟孟……”

      熊家人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躺在床上的熊孟,模模糊糊发出了声音。老夫人赶紧按住所有人,屏住呼吸小声翼翼的说:“儿子,是你在说话吗?”熊孟没有反应,老夫人给了甄恬一个眼色。

      早已清醒的甄恬端坐在床上,紧张兮兮的对着熊孟的脸又喊了一句:“孟孟……”然后在寂静可闻落针声的房间里,所有人都听见了熊孟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嗯”。

      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而后就是沸腾般的欢呼。所有人又哭又笑,抱成一团。甄恬笑着抹掉眼泪,趴在熊孟身上,一遍一遍轻柔的呼唤“孟孟…孟孟…”

      就这样,等到中午时分,熊孟终于不紧不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神情尚且有些恍惚,嘴唇翕动,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他诧异地看着甄恬,哑着嗓子扯出一句细弱的呼唤:“甜甜?”

      甄恬流着眼泪,笑着疯狂点头,他喉头哽咽,这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接着就听见老夫人笑骂到:“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熊孟艰难的转动眼球,这才看清了所有人,最后目光又回到了甄恬脸上,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今天是几号?”

      熊家人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异口同声的告诉他:“大年三十!”

      熊槿儿又哭又笑,轻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哥,生辰快乐,恭喜你,三十岁了。”

      三十岁,意味着熊孟大劫已过,成了熊家男丁中第一个活过三十岁的人,也意味着他以后的寿命自由了,压在熊家人心头的阴云彻底消散。

      熊孟闭上眼睛,深深出了一口气,眼角有泪光闪过,不过他突然发应过来,睁开眼睛瞪着甄恬,问:“你怎么在这里?还留起了胡子?”

      甄恬:“……”

      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回答他,一直等到过了年,熊孟能活动自如的时候,大家才敢把真相告诉他。

      熊家人心中都是一样的感慨,高人所说的缘分原来竟是如此,如果熊孟没有去乡下,就不会遇到甄恬,也不会被粗心大意的外婆定了亲,如果甄恬没有熊家的钱养着想,或许根本活不到长大,更不会有机会逃婚误打误撞进了熊家的门……

      这一切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上天垂怜,给了两人不可思议的缘分。

      这一仗取得大捷,北方草原一蹶不振,数十年恢复不了元气,熊孟没有对剩余的老弱妇孺赶尽杀绝,他们在春天的时候开拔回京。

      老夫人真的去向皇帝讨了赐婚圣旨,大婚当天皇帝还去讨了喜酒喝,把同样参加婚礼的胖屠户他们吓地酒都端不稳,熊家一时风光无两。

      甄恬的庄子再不种瓜果蔬菜了,改成了各种药材,他的金手指对一切植物都管用,那些药材长得壮实,药效也好得很,甄恬每年都会分文不取全部捐给边境部队,收获一片好评。

      又过了两年熊小柔和熊槿儿一人生了一个大胖宝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人都是硬茬,偏是要孩子姓了熊,两个小孩子生龙活虎,从小就爱在军营里混,熊家的战神神话将继续续写。

      一切美好都在变得越来越美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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