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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巡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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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无因!你给我滚出来!”玉乡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房门。
石无因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又用筷子夹了片炙肉,细嚼慢咽的模样让人看了更加生气。
玉乡在他对面坐下,拍了拍桌子:“初一就是婚期,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石无因喝了一口茶水,砸吧一下嘴:“哎,你别急啊,你这么凶,那少年郎见了还不得落荒而逃。”
玉乡白了他一眼:“林公子是正人君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无赖?”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个人言出必行,定能让你和那少年郎双宿双飞。”
“可!只有三日,我倒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别到最后,你是来骗色的!”
石无因抬手:“别,我可看不上你,我到时候是要逃婚的。”
玉乡懒得搭理他,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时不时地抬手理着自己的头发。
石无因看不得她这样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啧了一声径直出了房门,指挥着几个玉乡拨给他的仆从在小院里架起了烤架。
那林公子姗姗来迟,从小门进来对他一个读书人来说确实不雅,可为了佳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人一见面,皆是羞涩的红了脸,而后又眼眶红红,像是立马就要被棒打的鸳鸯一般。
石无因懒得去看,招呼着旁边站得整齐的仆从们同他一起吃烧烤。
“不了,石公子,我们怎么敢。”
“是啊,小姐发现了怎么办。”
石无因笑笑:“现下就算是围墙塌了,你家小姐也发现不了!”
这话说不得,下一刻,石无因就见眼前尘土飞扬,轰隆一声,面前那堵围墙确确实实塌了。
他迷茫地睁大眼睛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语道:“这么准?”
飞扬的沙石之间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少年身形,站得笔直,紧握双拳,眼里似有怒火。
柳观言同那姑娘顺着墙角进来,看见的就是石无因这幅乐不思蜀的模样,佳人作伴,美食美酒,枉他这些日子次次爬墙次次被扒下来,这货在里头不仅没受罪,过得还比他们之前好多了。
纵使再不满,他也只是捶墙,哪里想到这墙会被人一捶就塌,以他的身价,如何赔得起。
“是我。”那姑娘缓缓开口,“我也替你生气,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友?”
柳观言一愣,依旧咬牙切齿:“那你应当赔得起。”他明面上是在和那姑娘说话,实际上早就盯上了树影下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影。
灰尘散尽之时,方才还悠然自得烤肉吃的石无因早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怕玉家小姐吓着,忙跑过去安抚美人去了。
柳观言看着那黑乎乎的两个人影,他从没发现自己听力这样好,他听见娇滴滴的女声:“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影子小心翼翼,顺势把她往怀里揽,拍着她肩膀,声音故作深沉:“无妨,不过是围墙塌了,明日遣人来补就是了。”
柳观言握着拳头,指关节咔咔响,若说方才见石无因好吃好喝是生气,现下见他香软在怀就是怒火,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心里问自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在气什么,可下一刻,这样的质问便被他抛诸脑后,一心只看得见面前两个缠绵的黑影。
肩膀忽的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柳观言抬手大力地拍开:“姑娘拍我做什么?”
“姑娘?”
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柳观言的一盆火像是燃了一半被人浇了桶冷水,忽的凉了下来,他缓缓转身。
映入眼帘的就是石无因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他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问:“你怎么才来?”
柳观言被他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抬起头梗着脖子道:“你还真是不要脸,你在里面好吃好喝,想过我吗?”
石无因一听点点头:“那是自然,玉家小姐赠我许多宝玩,我都留了你的一份。”
石无因扯起他袖子把人往屋里带,柳观言本以为他只是胡乱说说,没想到居然真的从榻底翻出来许多杂物,一股脑全抱了出来,铺在地上。
“你看这个。”石无因举起一个镯子,“这东西值二十两。”
“这个少说值三十两!”石无因又拿起一个钗子,眼里放光。
他们确实没钱,穷的很。
柳观言按住他手:“你做了什么,玉家小姐给你这些东西。”
石无因拍了拍手上的灰,微微一笑:“没什么,帮她和她的少年郎双宿双飞。”
少年郎,想必就是方才另一个黑影。
一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态,柳观言的脸颊忽的烫了起来,据石无因所说,自己是他八年前从榭茫那场惨绝人寰的饥荒中救过来的,他看柳观言无依无靠,年岁又小,所以带在身边,虽说带了多年,可如何管得了人家爱和谁好,想到这里,柳观言暗骂自己一通,火燎一般撤了手。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桌对面的姑娘愣了愣,似乎是在思索,良久,她才开口:“叫我申苒就好。”
此刻这桌上共围了五人,道明来龙去脉,玉乡的警戒心这才放下来。
既被撞破,以她直来直去的性情,便也不再隐瞒:“权当多个人多个帮手。”
石无因看向申苒:“姑娘来的太是时候了,到那天你就负责帮她二人逃离巡南城。”
“我?一个人?”
石无因盯着她颈间的项链点了点头:“自然。”
申苒顺着他视线一看,眼里戒备起来,这项链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她缓缓放回去,半晌才点了点头。
玉乡看着她这小身板:“这位姑娘……”
石无因忙接上:“你别看申姑娘板着脸,其实她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武功,我们这些人里,就属她最厉害了。”
“原来如此。”林公子点了点头。
他同玉乡相识于一场书院的诗会,席上众人玩起了曲水流觞,玉乡本就是被玉老爷强行塞去的,她对诗词实在是一窍不通,只得默默在一旁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酒。
偏城中的沈小姐同她不对付,接机羞辱,沈小姐巧舌如簧,玉乡实在说不过她,如何受得了,一双拳头藏在袖子下,下一刻就要飞出来了。
而这时林公子挺身而出,表示自己愿意为玉乡作诗。
玉乡自然要感谢人家,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意,只是玉老爷不知道,玉乡也不敢同他讲,因为这位林公子,也是个中原人。
可惜两人还是被撞破了,玉老爷自然一万个不满意,硬是逼着玉乡上了扔绣球的高台。
柳观言点头,问林公子:“那时你为何不去?”
玉乡抢先答了:“都怨我爹那个老狐狸,在人家的茶水下了药,林公子那一日昏睡不醒,连起身都做不到。”
林公子看看玉乡,叹了口气。
“对了,你说说,怎么帮我们逃走。”
石无因不知从哪里捡了把扇子,一打开,人模狗样地扇起来:“我本有别的打算,不过现在有个更好的主意。”
林公子:“你说。”
“是这样,等到大婚那日,林公子你便在郊外等候,我们找个姑娘,就,申姑娘吧,扮作玉小姐的丫鬟,等暮色下来,我便借口不胜酒力回房,这时玉小姐便同申姑娘换好衣裳,找准时机离开新房。”
“不妥。”申苒开口,“我既要扮新娘留在房中,又要助玉小姐离开,哪里有两个我?”
石无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看着柳观言:“是啊……”
“那这位姑娘如何助我们离开呢?”
柳观言觉得被看的不舒服,转头答玉乡的话:“申姑娘很厉害的,她可以带人穿过围墙,而围墙却分毫不损。”
林公子一惊,忙朝申苒拱了拱手:“不曾想姑娘竟是个修道的,我幼时听人说修道之人最善幻术。”
申苒闭口不言,点了点头。
“看来你不全是个书呆子嘛,玉小姐看人的眼光也还行。”石无因和林公子说话,却意味不明地瞧了申苒一眼。
玉乡剜了石无因一眼。
“不如,我就让阿其来替我?”
石无因摇头:“不妥,阿其比你矮小太多,容易被人察觉。”
“那我在府中寻?”
“怎么个寻法?”
“自是找了人来,一个个量。”
石无因一脸的无可奈何:“要我说玉小姐你没脑子呢,你如此大张旗鼓地寻人,生怕玉老爷不知道你的小算盘吗?”
玉乡听了前半句想暴打他的头,听了后半句又觉得有道理,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拳头。
“不必了,我看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石无因走到柳观言旁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
柳观言只觉得脚底生寒,他摇头:“可,可我是男儿身……”
“哎,这不是问题,你这般少年的身形,不仔细看分辨不出的。”说完石无因便将柳观言从木凳上提溜起来,推到玉乡旁边。
玉乡站起来仔细比了比,还真是相差无几。
石无因用扇子指了指:“瞧,就算是从侧面看,也差不了多少。”
玉乡抚掌:“嗯,这就好办了。”
林公子站起身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玉乡,握着她手:“只是今后都要叫你受苦了。”
玉乡抿着唇摇摇头,眼眶都红了。
石无因见此情景,咳了一声:“林公子,时候不早了。”
林公子回过神来,朝众人道了别,又和玉乡在小门惜别多时方才离去。
玉乡迈着轻快的步伐离了小院,如今只剩他们三人。
柳观言一想到石无因方才不着痕迹的诓骗,看向他的眼里多了些不耐烦:“你出的馊主意!”
石无因笑道:“怕什么,救人姻缘胜造七级浮屠。”
“这话谁说的?”柳观言瞪着他。
“我。”石无因没皮没脸地一笑。
“你怎么不穿?”
“我也想啊,可我不能同自己成婚,就只能委屈你了。”
柳观言琢磨着这话,一时不知要怎么反驳,只好说了句百用不厌的:“你还真是不要脸。”
“多谢。”他还真就不要脸了。
申苒抬眸,心想着自己本只用帮柳观言翻/墙,如今怎么又得帮别人暗度陈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