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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困以金笼 ...

  •   带他回了寝阁去洗净了池水污泥,陈茜拉过软垫来放在榻上,韩子高推开他的臂执意自己过去,沾了热水肘上的伤口更觉难忍,陈茜反手抬起他的臂去查看,"无事,骨头没伤便好。"
      韩子高倒好似也不是很在意,"竹裂扎了进去而已……"提到了竹字自己噤了声音,好似这个字异常特别,每一次略有触及便能见到陈茜不再一样的眼色,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算是遗憾么?
      这一次那苍青色的人影依旧没有动,离兮送了伤药进来,陈茜坐在榻边看着韩子高自己敷上,半晌叹了口气,"过来。"白皙的手臂从暗赤色的衣袖中探出来,微微扭转过一侧,撕开的皮肉被竹枝划得形状可怖,陈茜不由探手过去,"万别落下疤才好。"
      韩子高皱眉望他,眼底又是那般带些危险性的光,"若是落下了,县侯是否便不满意了?"尾音挑起,分明负了气。
      毁了这好皮囊,是不是就真的再没有用处了……说完了也便自己慢慢覆上药粉,任他如何怒意都好,韩子高打定主意不去看他。
      陈茜果然被他激得动了火气,见他这般样子却又突然笑起来,"是。"过去指尖挑起他脸面来,韩子高猛然错身让开,他讨厌他这样的笑,还不若毫无缘由的震怒,陈茜被他甩了手去却是一点不见生气,"所以好好地护好自己,万别让我烦了……"说完竟是再不给他争辩的机会欺身上来缠住了唇齿,眼底一瞬清亮的骄傲让他压制住他下意识撑在榻上的双手,动不得的时候最美,却又喜欢见他那般固执地模样,分明是摔得一身伤,便是不肯认输。
      十六岁的清丽,蛊惑是在眉角眼梢隐隐探出来的枝蔓,却又带了刺。陈茜夺去他的呼吸之时忽然起了念头,若是剔除了他所有的尖锐真的锁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是他不是他。
      韩子高的棱角是他最美的风情。红衣一动,负伤却又执意翻身向着那狂暴的烈马而去,真是不一样的人。陈茜一时软了心念,唇齿向下顺着那颈线直至清晰地锁骨之上,韩子高挣动间手上的药粉散了一室,白雾荡起,陈茜双手扣住他的手压在榻上,还有些隐痛的背抵在壁上,身前的人步步缠绵……又是某种温暖的错觉。
      陈茜瞥见他绸衣之下片片青色,双手本是于韩子高袖口之下按着他,这一见了即刻微微抬起指尖,扯住袖口的莲花纹路略一使力,绯莲红顺着两侧肩骨滑落大片,露出青紫的肤,韩子高动不得,任他如此有些愤然却忽地见了一闪而过的紧张,仅仅是太过于短暂的神色,努力去试着临摹苍青色的人方才模样,待到回过神来却已经望不见,是自己被这现世安稳弄得乱了方向么……从十二岁起,他已经太久没有这般安宁稳定的日子。
      每一日好似都在辗转都在忧心,日日夜里都在听着那窗外的动静,若是一旦有了嘈杂人声便需得起身查看,乱军四下横行,不清不白地惨死在暗夜里是太多人的归宿。
      韩子高不想。
      他看着那人轻轻吻在自己胸前撞得钝痛的淤青一片之上,"县侯……"想说些什么,看见陈茜微笑着抬起首来待自己说完,隐了一贯地暴戾之气,温缓得甚至让韩子高有些不敢望他,愣愣僵着迟疑了很久。
      陈茜的眼目很是深沉,却也正该是俊逸无双的年岁,算过来,其实比自己大上六七岁罢了,若是能够一直这般望着自己…..那暗红色的人突地被自己的念想吓了一跳,垂下首去低声开口,"药洒了。"
      "嗯。"他还是等着他再说些什么出来,有些期待地看着这豹一样,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少年,到底韩子高还是吸了口气,"县侯放手吧,我去把药渍收拾了。"
      "不用,叫下人们一会儿来收拾就好。"陈茜笑得更感兴趣,"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于是好似真的略有失望的样子,陈茜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韩子高彻底无措起来,竟是真的晕开了绯红面色,那苍青色的人大笑起来揽过他在怀中,轻轻揉着,却是极敏感的胸骨,"好在都没伤及骨头,只是淤血怕是要疼几日……"手掌温热的力度明显让韩子高蹙眉闪躲,又笑得很是玩味,"你今日伤了,所以……"
      "我定要驯服它。"声音不大却很是坚持,陈茜掀起他的衣袍来让他自己看看臂上膝骨上的淤青,"这个样子了,明日定是要酸痛入骨起不得的,还是算了吧……无人能驯服它,寻回来的时候就是个坏脾气的畜生。"
      如玉肤上纵横淤血,青紫俱全甚是唬人,"这事情不是赌气便好的,不行便是不行,逞强也要看对事情。"复了那一贯的口气,心里想得他今日分毫之间便要教那马踏于蹄下,不由一凛却又不教怀里的人看出来,"明日我需出府,你不准乱走呆在这里。听见了?"
      韩子高争辩,"为何不准我出去?"
      "不准便是不准!"提了声音,分明成了命令的口吻,韩子高却也不惧直视他双目,陈茜缓了口气,"我会让你回去探望你爹,你想什么时候去?命人送你回去看看。"
      韩子高望着自己周身淤青,"还是……过几日吧。"
      "也好。"
      "我不会出府,只是不想被关在这里。"韩子高直白地说清,陈茜却是不松口气,"不行。"
      "县侯为何不准我出去?难道我需一直都躲在这寝阁中?"
      陈茜本是还想缓和地说些什么,韩子高却是突然起了气分毫不让,立时让他也厉声开口,"是又如何!这是我的府邸,韩子高,你用了我赐的名,入了我的府中,你当你是谁?难道我还需按你的意愿行事!"
      那少年一愣,却忽地望他低了声音,"是……我是谁?"他想起来陈茜说过,曾经把那个人捆在榻上。
      绯莲红色疏离开去,自己慢慢地拉好衣裳,陈茜不知他欲如何,只能放了手去,见那少年慢慢地离开自己靠在榻首,轻轻掸去浮沉药粉,其实身上是痛的,这般剧烈地和匹烈马争执累得耐不得,蹙眉依旧不放。
      半晌,他竟然伸出手过来,双腕扣在一起,递到陈茜面前,那人有些疑惑,"你?"
      "县侯也把我捆起来吧。"
      眼光盯着他衣襟上的饰物,非金非玉甚至不留一丝权贵影子,不过是截再寻常不过的凤尾竹。
      是想要留住的人,却没能留住吧。
      心心念念,所以努力想要找回他么?韩子高讽刺一笑,"县侯还是把我捆起来吧,否则……"
      陈茜眼底腾起火光,"否则什么!"
      "否则你永远也寻不到他的影子。"
      "韩子高!"陈茜几乎是瞬间而起扬手甩在他脸上,红衣不动,被他盛怒之下的气力逼得唇畔见血,却依旧是执拗地望他丝毫退让都不肯,陈茜更加忍不得,"你不准提他!我说过不准你提起他!"
      韩子高有些累了,微微俯下身去躺在角落里,"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回来,可是我不会哭,也不会求你,我们只是彼此交换各自所需,县侯,若是你真的想要全按你的想象……那便捆起来吧,毁了交易的公平,我是你强行囚禁的男宠,你想做什么都好……"
      其实本就是一无所有,他是陈霸先亲侄,如今权倾一方,何况人人心底清楚,梁帝生死尚且还在陈氏手中,他韩子高算什么。
      一个旧年里偶然见得的孩子么,如今大了些,或许这脸面还和他的意,抢回来是要绑起来还是要锁住,从一开始就不是你韩子高能够选择的。
      一个禁脔么。
      是自己太可笑了。
      把脸埋进那软软的莲纹小垫里,他也没有办法,十二岁的一柄剑给了他太多的希望,乱世离散,倚剑似乎就能暂得气力,好似拿着这剑就有一丝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今天实在是太过勉强,身上疼得想要散了架,韩子高慢慢地探手去寻那柄剑,冰冷的利刃他也不怕伤了自己。摸索到了自己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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