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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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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对劲。”顾觐蹙眉说道。
宋衍也察觉到了异常,眼睫微微颤动了下,道:“水下有东西。”
顾觐怔了下,指尖微抬,幻化出一层白纱为路澜遮住双眸:“你尚在病中,意志不坚,切勿盯着深渊看太久。”
两秒等不到回应,瞬间昂头,只见路澜一动不动,仿若被抽走了魂魄。
暗叫不好,顾觐眸光骤变,视线落在漆黑的潭水里,整个身体直直往下坠落,贴在水面的一瞬,心下愕然。
深潭的漆黑处豢养着一只庞然大物,镌刻符文的锁链将它牢牢禁锢,长着尖利口器的无数触手在水底游荡,一旦引诱到活物,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撕碎,分食。
而其中一条触手上则绷直着一根无形的银丝,那银丝极细,极韧,一直向上延伸,显然路澜便是被它盯上的猎物。
“把你的剑扔下来!”霸道的妖识穿破云瀑,直击宋衍周身。
意识到情况不妙,宋衍瞬息而至,下一刻却被水底的场景震惊。
见他愣在当场,顾觐双手举握住剑柄往外一抽,凌厉的金光在水底骤然一亮,吐出银丝的触手顷刻间断成两截。
久违的空气入肺腑,下一刻,云瀑上方的路澜剧烈咳嗽了一阵,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除了眼珠子能转,路澜惊诧地发现自己浑身僵麻,就像被一根淬了毒的竹签从头穿到脚,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周遭没有一个人,剧烈的恐慌让她一下子崩溃。
“顾……觐……”她张着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滚烫的泪水堪堪打湿衣襟。
回忆中的梦魇在脑海中轮转,她恍然想起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的嗓音又哑又温柔,像极了一个人。
他曾说过他在即将修成元婴之时,渡劫失败,不仅修为大大折损,还被天雷劈回原形……
眼波轮转间,宋衍的身影出现在身旁,双指并拢探向路澜的筋脉时,面色一沉,心道: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须用归元宗内的冷泉沐浴,再行施针逼出。
可她并无缕钥,更非归元宗弟子,现下又没了气力,如何能攀上那走仙梯?
归元宗门规森严,他身为座上仙君,向来秉持公平公正,没有通过猎妖比赛便收下路澜为弟子已是极限,怎可再知法犯法。
就在他倍感棘手之时,顾觐的妖识再度传来:“水底有暗门!”
宋衍闻声将避水珠喂路澜服下后,两人随即潜入潭底。
“暗门在哪里?!”宋衍蹙眉问。
顾觐指了指那只被禁锢的庞然大物:“它的身下。”视线落在路澜身上时,委实大变:“我让你看护她,为何会这般?!”
宋衍眼眸中划过一丝悚然,欲言又止道:“银丝本无毒,但它的口器会分泌毒液,并通过连接猎物的银丝注入其体内,不过我已经封了她的穴位,毒性暂时不会发……”
话音未落,无数根银丝犹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涌来。
顾觐想也没想直接将釉金剑扔给宋衍,自己则幻化出数团流焰与之对抗,奈何他修为耗损大半,眼看一根淬了毒的银丝迅疾飞来,一道金光骤然闪过替他挡了危机。
顾觐侧过脸,带着几分谢意地看着宋衍:“把她护好。”
却见宋衍不顾会不会被人发现,当即出召唤出金光剑阵,霎时照亮了整片深潭:“躲开!”
话毕,无数银丝断裂,与此同时还有庞然大物的触手,主体被激怒,一条长满利齿的血红长舌从中窜出直奔宋衍而来。
灵力萦绕的釉金剑在手中震荡,然而就在劈开长舌前的一瞬,他却犹疑了。
一支白玉银簪映入眼帘,就牢牢插在舌根处。
“……宋衍!”顾觐嘶吼一声,眼睁睁地宋衍被转瞬收回的舌头卷进主体。
良久,原本躁动的庞然大物忽然陷入沉睡,一袭白衣被血染透,精疲力竭地游出来,手中握着一支白玉银簪。
顾觐眉头狠狠皱在一起,忙不迭上前扶:“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根簪子又从何而来?”
宋衍双眼通红,目光呆滞,仿若听不见般,口中却喃语不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见簪子被他握入皮肉,顾觐咬牙掰开那只倔强的手,用妖识将他强行唤醒。
一滴泪融入潭水,宋衍堪堪回过神来,神情从未有过的悲痛,嗓音又沙又哑:“她不是妖物……”
顾觐握住他想自残的手,沉吟片刻,心头一紧:“难道是活人中了妖蛊?!”
妖蛊乃极其阴毒之法,源自鬼修,若是活人吃下藏有蛊虫的食物便会变成可怖的妖怪,任其摆布。
但千年间,他也只在传言中见识过厉害,并未真正目睹过。
“是……是……”宋衍身体微颤着,漆眸闪烁,极力的隐忍让他忍不住大吐鲜血。
顾觐目光一沉,赶紧让他别再说话,在宋衍的指引下,随即带着两人朝暗门游去。
随着长满青苔的暗门被推开,入目的是一个幽深且狭窄的圆形暗道,用宋衍腰间的缎带将他的双手绑在自己脚上,顾觐横推着路澜逐渐深入。
约莫游了一刻钟的时间,视线逐渐开阔起来。
双手动弹不得,宋衍兀自呻、吟了下,低低地道:“这是归元宗后山的一处无名野潭。”
顾觐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他一眼:“你来过此处?”
宋衍轻微摇了下头:“我在归元宗二十一载,每一块土地我都曾踏足,此处涌动的灵气,水面上倒映着的锦屏,正是后山独有。”
顾觐微微颔首,道:“看来你们归元宗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宋衍苦笑:“的确,连我都一并蒙在鼓里。”
*
翌日,窗桕外,日头渐高。
路澜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极其奢华的地方。
古朴雅致的房间足有四个隔室,皆用不菲的白玉珠帘作为隔断,家具更是一水儿的梨花木,书案上,淡淡的沉水香燃着,令人心安。
门外,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心里咯噔一声,路澜躺回床上,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
将让恩殿的弟子们尽数遣去练剑,宋衍抽身赶回来,伸手轻推门扉,脚步却犹疑了下。
回想起昨夜不堪,这位少年仙君眼皮微不可察的颤了下,而后跨进门槛,迈至书房,为路澜过脉。
见她无大碍,收回手,目光不由地柔和几分。
“要不要紧?”
只见昨夜遭遇和宋衍同样经历的顾觐站在门外,双手扣着门框,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惊动梦中人儿。
一听是熟悉的声音,路澜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就放下了,双眼登时一睁开,可把宋衍吓得不轻,但脸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冷肃:“你醒了。”
路澜莞尔一笑,几分羞涩在脸上漾开:“顾觐呢?我方才分明有听到他的声音。”
顾觐闻声唇角飞扬,提着食盒跨进门槛,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没有说话啊,怕不是你在梦中听到的吧?”
路澜了然的笑了下,忍不住揶揄他:“是我幻听了,梦里那人嗓音清冽干净,全然不似你这般吊儿郎当的。”
顾觐眉毛抽了三抽,脸色活像当场生吞了苍蝇。
路澜暗自偷笑了下,转脸望向宋衍:“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衍正色道:“我的卧房。”
路澜“哦”了声,缓缓移动的视线掠过云纹床幔、竹纹夏被,落定在宋衍身上时微微一震。
也就是说她现在睡在宋衍的床上?盖着宋衍的被子?摸着宋衍的枕头?!
麻溜地爬起来,这才惊觉浑身空落落的,似是有风灌进来,垂眸一看,她身上这件版型宽松,颜色暗沉的衣袍是什么鬼?!
而且为了贴合她的身高竟硬生生用剪刀裁了部分,此时边沿正脱着丝呢。
默了几秒,下意识地拽住被子捂住,路澜不敢置信地望向两人:“你们脱我衣服了?”
顾觐眉头微蹙,血红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凌乱,无措之下,将烫手山芋抛给宋衍:“……宋衍你说。”
宋衍微微一怔:“昨日你在云瀑中毒,须在归元宗内的冷泉沐浴过后,再行银针扎准穴位方可将入侵到五脏六腑的毒素逼出来。”他自认没有出格的想法,更不曾轻薄她。
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路澜心绪破碎,她指向床榻的手微微颤抖着,不堪地问:“你们该不会就在那里?把我给……”
话还未说完,宋衍一张脸登时红到了耳根,只见他目光一沉,低声斥道:“荒谬!”
莫名的情愫萦绕,三人目光接触了一瞬,又极快分开,氛围更怪了。
路澜眼底微红,哭得梨花带雨,两人相视一眼,连忙解释。
顾觐:“我俩眼睛都蒙着,什么也没看见!”
宋衍:“整个过程穿着衣裳……”
顾觐:“扎针的时候我盯得可仔细了,绝对没让他占你半点便宜!”
宋衍睨他一眼:“……你!”
意识到说漏嘴了,顾觐浑身登时一激灵:“不是,你听我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