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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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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如此期待。
期待一场盛大戏剧的开场,期待一个隐秘而声势浩大的正式宣告。
“一、”
“二、”
“三!”
“撞!”
悠扬厚重的钟声响起,见底下弟子均被钟声和整齐队列的丹炉舞吸引,高居座首的黝黑壮汉神情不耐的侧头和弟子低语几句。
那弟子面容严肃认真,时而点头,时而摇头,钟声和舞蹈快结束时,更是扯了下座首衣袖。
身着白衣的壮汉这才收敛几分,颇为烦躁的拉拽回右手衣袖后,才端正坐好。
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枯燥的流程早就令一些旁观弟子离去,除了正式场合穿着药峰服饰的药峰弟子,人群里只有几个显眼的白点。
“师叔……”
不知何时,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药峰二弟子已经跪在长阶下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的端茶缓步走向座首。
座首瞟一眼旁边弟子,而后笑意不明的接过。
毕竟是几乎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每一炉炼制耗材、每一次个人使用,都要经过繁复的申请、说明以及一个昭告宗门上下的典礼,往日里这种典礼少说要有三五日的,像是宴请宾客啊,大摆筵席啦,说不上多么豪华,但是足够正式。
只不过这几日情况特殊,人手不足,再加上使用对象伤势恶化,等不及审批通过,持有丹药的弟子求助师父,得到允诺,这才化繁为简,将三五日的典礼缩短到一日半日。
急促的仪式过后,便该去完成这次大典的真正目的了。
代替称病大长老的首席率先起身,大踏步向身后的内阁走去。
因为受伤修士是女修,首席仔细检查一遍后便大刺刺坐在了门外。
这是一个错误明显的决定,也是一个充满漏洞的决定。
可是他粗犷且疤痕遍布的方脸上又是与面容不符的谨慎。
他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你们觉得它会出手?】
【未必,但是可以一试。】
【可能这一任魔君已经不在天玄,我倒是听说魔修那边……】
【欸——谨慎总是没有错的嘛,就算魔君还没有出世,生肌还骨丹也事关重大,那可是值掌门一个人情的东西呢。】
【别提了,多说多错,此事事关重大,赫令吧。】
【跟天道下誓?你太过了吧,这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丹药,再说那也只是神算几百年前的推算,也许落点错了呢?也许时间错了呢?也许来的不是——】
【听他的,赫令吧。】
【随便你们……我去甲板走走,又逮住了几个魔修。】
【一路小心。】
【你们飞到哪了?】
【一半有了,大约再过几日就到了。】
【多加留心,可能会有东西混进去。】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说,符燃没了。】
【记得——】
【我知道了知道——】
【……】
室内。
面容清秀的弟子坐在病床旁,稍带犹豫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滴——”
水声响起,她睁开眼。
柔弱、苍白,楚楚可怜。
他笑了。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当满脸关切的弟子拿出丹药,床上女子突兀跳起,一把抢过丹药,然后毫不犹豫的遁地消失。
那弟子眨了眨眼,那瞬间一片空白的大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眼中红光一闪而过,然后他才满脸惊惶掐诀冲出寝殿,拽住白袍首席便大喊:“师父!师伯!师伯!有贼!”
“有贼!贼!师伯!师伯你要做主啊!绾绾她也不见了!师伯!师伯啊!!”
他叫的凄厉,声音又尖锐,倏忽响起时像是某种怪物在尖啸,白衣壮汉却是充耳不闻他六神无主的叫唤,不知为何在原地踌躇几息,而后才一扯袖子,化为一道流光冲了出去。
提前布置好的结界没有拦住贼人,此时反倒挡住了首席,眼看一身弟子服的家伙因为护山大阵显露身形,往人群冲去,他的眉头愈发紧锁,但机不可失,他挥手暗示大殿四周埋伏的弟子动手。
结界外是听不到里面动静的。
临时单独开启的护山大阵禁灵,却不会禁止捕网或者武器,几张大网兜头罩来,紧随其后的是埋伏多时的几个弟子,他们一扑而上,牢牢按住身下贼人。
“抓错人了!抓错人了!”却见网中是方才在外围看戏的剑锋弟子,“在那里!那里!”
他喊的匆忙,不论是搭手的看戏的还是压在他身上的,也匆忙向那头看去,哪知那里空无一物,自知上方,再回头时,网中只一块人形怪石。
石头上还依稀刻了几个xx到此一游。
他们尴尬又无措,匆忙起身,四下环顾,领头的一句“封山”才唤回他们理智。
他们沉默又迅速的散开,有几个边跑边燃起短距离传讯符,徒留两个弟子抿唇低头,守在石头旁想该怎么交代。
一声脆响,他们同时回过头,首席一脸肃穆强行击碎结界出来了。
他们还没有开口解释,白衣人眼中流光飞过,然后他整个人又突兀散为灵子向前追去。
上头的长老究竟什么想法他们也不敢妄加猜测,只是一想到之后要经历怎样的处罚,两个弟子对视,相顾无言,只好再低头去看那麻烦石头上崎岖的痕迹——网中怪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这下是连证据都没有了。
他们该如何是好?
没人知道千叶此时心情如何,有弟子封山配合,他很轻松就把那人截在山脚,只是他的脸上并无轻松,看着被牢牢捆住的女人,他整个人都紧绷了。
“她怎么辩解?”
“她不开口。”
现场不仅站着代替药峰二长老坐镇的千叶,还有今晨忽然“抱恙”的天玄药峰二长老,决明子。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千叶主动上前,又在一步之外突兀停住。
什么也没发生。
她依旧不说话。
决明子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直入主题,“是魔君派你来的?”
她笑了一下,“你们放我走,我告诉你们。”
千叶颇为好笑的摇头,此时四周安静如鸡的弟子们纷纷动了起来,
“敢在长老眼皮底下偷东西,你可是会死的很惨。”
“放你走?你想得倒美,你以为你是谁?”
“主动招供你倒是有机会有条生路,招供吧……”
“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吧,如果有人威胁你,你可以说出来,你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哈,你还以为自己有退路吗?”
“想想你的家人,你也不想我们调查出来你的身份之后你的家人受苦吧?”
“……”
女子又一次守口如瓶。
千叶瞥了眼旁边弟子,那弟子立刻上前,手在女子耳后鼻下揉捏两下,眨眼一张略厚的人皮面具就落在他手中。
他还没有为自己一手精巧手艺骄傲,便听几声抽气,迷茫间他抬头,也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这女子面容俱毁,连鬓发也是残缺不全的,只余两只眼珠完好无损,隐约可从那张辩驳不清的脸上窥见刀削火烧的痕迹。
她右半张脸被削掉一小半,露出底下白齿,此前她一直面无表情,嘴角连面具被带动扬起或者撇下的微笑弧度也没有,此刻被揭下人皮面具,听见周围几声抽气,她反倒笑了一下。
“你做的?”千叶一眼看出其中关窍,“你早就想到自己会被抓?”
她又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
她依旧不说话。
此时那位可怜又是道侣丢了又是丹药没了的家伙终于气喘吁吁赶到,一来就毫不犹豫扑到最近的长老身旁,鬼哭狼嚎,“长老!长老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呀!我的绾绾、我的生肌还——师师师父——”
决明子青着脸转过头,恨铁不成钢,“自成,你下次再这样跑的比猪还慢,就滚回去养猪吧。”
“师父!我尽力了师父!师父你要给我做主啊师父!师父师父我不能没有你啊师父!!对,师伯抓住那混账了对吗?就是那个混账抢了我丹药还有我的绾绾,她她她——啊这什么鬼东西!!”
他上一秒还哭的肝肠寸断激昂顿挫恨不得让贼人血洒当场,下一秒就一蹭三尺高忙不迭扯住决明子袍子躲在后面,手上泪水混杂泥土的一团全沾染到决明子袍上。
决明子扯住嘴角,懒得去看这鬼东西。他清了清嗓子,正气禀然,“是谁指使你的?”
女子依旧不言不语,当然他也没指望这人说出什么事实真相,下一秒自己接上自己的话,“不说也没关系,先关到戒律堂底层监狱吧,熬个几天看你还嘴不嘴硬。”
“其他人可有异议?”
他显然是越了千叶的职的,但是却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扯什么越俎代庖,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议而同的沉默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那就——”
话没说完,斜地里忽然杀出个程咬金,他丝毫不顾及什么身份颜面。大声哔哔:“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