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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红莊会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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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在哭什么?”耳边有人问。
“好惨啊。”你短胳膊短腿儿地坐在沙发上,肉嘟嘟的双腿屈起来,脸埋在膝盖间,呜呜地哭着。
“什么好惨?”面前的人看了一眼电视,正放着虐恋情深的悲剧,“是电视剧里的那些人太惨了吗?”
“不是!”你摇头。
“哪谁好惨啊?”
“是我啊!我好惨啊,这些人的演技太差了,明明那么好的剧本演得稀巴烂,我好惨啊呜呜呜呜……”你哭红了眼睛,就连白皙的脸颊上也是一片绯红,你听见面前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哭的。”你哽咽道,“是真的太惨了啦!我不想看见他们,他们什么表情都没有,怎么不去演面瘫啊呜呜呜呜……”
面前的人蹲了下来,摸着你的脑袋没有责怪你,只是笑着说,“弟弟,你哭起来好像是一只黄莺啊。”
“啊?”你抬头看着哥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在‘嘤嘤嘤嘤’的哭啊。哭起来可招人疼了。”
你害羞地躲在了哥哥的怀里,“哥哥不是我想哭的,是真的好惨啊。要是我去演戏的话,我一定演得比他们好。把他们饭碗全抢光,只让他们演面瘫。”
面前的人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在胸腔中震动,“那好啊,哥哥等着。”
你握起拳头,“哥哥,我以后演戏肯定超厉害的,我要当影帝。”
“哥哥……”
“哥哥……”
你听见好多声的哥哥,但不是你叫的,那是谁啊?
你好像还听见了你的名字。
“陈雨!”
“陈雨!”
……
陈雨猛然惊醒,对上了一双瞋黑的眸子,像是倒扣着的苍穹顶,巨大沉默,所有星辰都藏匿不见。
漆黑的寂静之地,残颓阴沉凄凉仿佛是星辰死去了很久,陈雨被吸入了这个漩涡里。
——“砰!砰!砰!”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陈雨似乎感觉他有些口干舌燥,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听见面前的人先开口了。
“哥哥?”那人问,声音低沉沙哑,金色的发丝扫到鼻尖有些微痒,“我在喊你,你在喊谁?”带着阴戾的质问语气。
“水生?莺莺?还是上官潇、程知礼……”
许多的名字从面前人的口中挨个蹦出来,“从何全提到那个丑八怪,你晚上就开始做梦了,是那个丑八怪吧?”
这人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实属罕见。陈雨细细听了一遍,反应了两秒才知道霍溪口中的丑八怪指的是水生。
水生长得也挺标致的,哪里算得上丑八怪。
“你又在想他。”面前人像是被踩到了什么奇怪的点,整个人都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
陈雨手指扫了扫掉落在鼻尖上的金色发丝,“我只是在想水生到底是谁。”陈雨说完之后,环绕了一圈,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怔了一秒,干涩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顺手捂在了脸上,像是知道睡觉的时候经历了什么。陈雨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未尽的泪珠浸透了长睫,将弯翘的睫毛捻成了一小簇一小簇。
只梦到那个丑八怪,是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霍溪咬着后牙,脸颊紧绷,在陈雨的注视下俯身靠得更近,只要陈雨一动手背就会擦着身上人的鼻尖。
手背上是炽热蓬勃的力感,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因为少年生气导致的气息灼烫还是少年人的身体本来就是这样。
陈雨捂在脸上的手背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鼻腔里满是充盈的香气,霍溪眼珠子动了动,从面前白皙的手背上移开视线,线条流畅的小臂往上撑了撑,两人离得远了一些。
陈雨能清晰明显地感觉到横在胸膛前的那只手臂被溢出来的水珠濡湿,很快就浸湿了一大团,湿透的体恤粘在锁骨往下的地方,冰凉无比,连腹部那一块的布料都是湿透的,紧紧地贴在上面。
陈雨浑身一僵,看向面前的毫不避讳的金发少年,两人对视着,空气中的浓香弥漫,像是从身体里的最深处透出来的,最后陈雨还是松了口气。
“我是说,为什么醒来之后是在别的地方。我梦中是不是也是这样,你早就知道了。”
面前人的观察和判断能力不比他弱,况且出了副本之后也可能会住在一起,包括之后通关副本可能两个人就是队友,知道也没什么。陈雨猜想,有可能是上一个副本道具导致的副作用,或许出来这个副本就好了。
他以为霍溪会点头,或者像之前一样回个“嗯。”
谁知道,陈雨听见面前的人开口问道:“知道什么?”
声音沙哑的好像不是他。
陈雨一愣,随后看向他,轻微地挑了挑眉头。
装,还继续装。
下一刻陈雨就放下了手臂,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比刚才更浓郁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
宽大的T恤被濡湿,变成了有些透明的深色。
像是天上一团柔软散云。
水珠还在不断地从T恤中溢出。
颤颤巍巍,只要霍溪再往下低一寸,似乎鼻尖都能被那些水珠润湿,分明是温凉的但他却感觉比岩浆的浪尖还要滚烫。
金色发丝遮住的眼睛通红,撑在地上的小臂线条流畅,灼热翻滚。
微凉的山丘顶上传来粗重的热气。
陈雨身体绷直,没忍住地痉挛了一下。
那团软云散开又再次拢在一起。
……
“霍溪。”陈雨张开嘴,喊了一声。
他从未有过如此奇怪的感觉,本来是队友,再者他身上的这些变化可能跟这个副本的剧情有关,所以一开始想着看了就看了,反正霍溪他也是男的,没有什么关系。
顶多就是不符合正常的人体结构,奇怪了点。
不过,在游戏里有多奇怪都不奇怪。
可是……
可是陈雨独独没有想到现在的气氛会如此的……不同寻常。
就像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似的。
两人离得很近,但是陈雨看不清身上人的表情。
“霍溪!”陈雨又喊了一声。
“嗯。”这次回他的是一道单音。
随后,两边的手臂肌肉牵扯着青筋稍稍隆起,身上的人坐了起来。
背对着陈雨,金色的发丝因为刚才低头现在微微上翘。
怎么捋都捋不下去。
又硬又翘。
乍然遇到空气,T恤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变得更加凉。
陈雨手指将衣服拎起来,红色的若隐若现,能清晰地看见水珠顺着腹部流下,洇湿在霍溪的那条工装裤的裤沿上。
陈雨叹了口气,“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要不然也不会把我单独放一个房间。身上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陈雨看见霍溪偏了偏头,露出脖颈上突起的青筋。
他想起来了,这人是不是……恐同来着?
虽然他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霍溪……”陈雨开口,带着解释的语气,“我不是同性恋,你不用担心。”
只是解释完之后,为什么这人的背影更僵了。
陈雨叹了口气,小孩儿还真是不好伺候。
香气浓郁,让人忽视不了。
“是因为上个副本的道具。”陈雨说道,他听见背对着他的金发少年挺直的背脊顿了一下开口,开口之前像是被呛到似的咳嗽了一下,声音格外的低“那碗鲫鱼汤。”
陈雨点头,“对,就是那碗特殊作用的鲫鱼汤,当时除了你,我们都喝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相应的症状,但是在出副本之后就消失了。”
“只有你……”
陈雨点头,“嗯,只有我没有消失。”
霍溪没有问为什么,他手拨了拨头顶的发丝,结果原本翘着的没有拨弄下来,反倒又翘起了许多。
陈雨看见霍溪的手指蜷缩在了一起,又很快地松开,像是有些气恼一般随后不管头发,将手放了下去。
陈雨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我知道这不符合普通人的生理结构,但是在副本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陈雨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滚落的乳白色水珠,叹了口气又开口说,“这个东西有可能有用。”
很显然,霍溪也听懂了。
房间里静了一瞬。
前面的金发少年曲起了一条腿,长衫搭在膝盖上。
这个东西能有什么用。
“现在又不是大旱年。”
陈雨听见霍溪开口说,罕见的被噎得哽了一下。
神特么大旱年。
难道大旱年就能喝这个了吗?!
“关于这个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陈雨还想说什么,但被霍溪打断了,“你就让它们这样一直流下去吗?”
陈雨愣了愣,“要不然?”
其实平常缠绷带还能控制住,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现在这种场面,除了让它排完,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他看见面前的人背脊像弓一样绷直又松开,似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出去一趟。”
步伐很快地越过他,甚至陈雨感觉有些踉跄。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
过了一会儿,陈雨听见青玉伞独有的敲打声,有什么推开了门,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件儿高颈天青色釉质花瓶,细身圆肚,修长能装,花瓶上缀着些桃花,颜色干净漂亮。
“挑来挑去,也就这个能看。”陈雨听见门外人语气挑剔地说,“你先凑合用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不是人骨。”
陈雨坐在地上,直起腰抬眸往门口看去,只能看见几缕金色的发丝和发丝下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
陈雨伸手,握住花瓶的高颈,白皙被润湿微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擦过修长有力的指背,将花瓶拿了进来。
“我在外面等你。”
手迅速地收了回去,门被关上。
但红莊会馆的窗户全都是用薄薄的牛皮纸糊住的。
是不隔音的。
霍溪靠在门上,背脊绷得很紧,他低头看着手指上几乎微小到看不见的乳白色水滴,长睫垂着,一动未动。
叮咚……
叮咚……
尾音颤颤,仿佛就在耳边。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
半晌,门口高大的身影仰头,手捂在脸上,鼻尖处是浓郁的香气,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音。
饶是陈雨现在也有些感觉不对劲儿,花瓶高细深,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声音。
他甚至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好像他是在母婴室的妈妈,高大的爸爸站在外面正在等。
那孩子呢?
陈雨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严肃了起来,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将刚才梦中的景象说了一遍。
“不是那个莺莺。”陈雨开口,“我梦里的莺莺不是墙壁里的莺莺。”
“你是说不止一个莺莺。”霍溪说道,话音里并没有疑问。
陈雨听这语气蹙起了眉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了?”
“猜的。”
陈雨点点头,就霍溪对戏曲的熟悉程度来说,猜到这个也不难,只是……
“怎么不早说?”
“不知道正不正确。”
“我在梦里听见了很多的哭声……”陈雨隐去了自己的那一段继续说道,“那些哭声婉转凄凉,尾调别有一番自己的味道。听起来就像是黄莺鸟在叫一样。”
霍溪咬着嘴里的软肉,里面的人并没有提及那几句情绪明显不一样的“哥哥”。
陈雨看见门外的人换了个姿势,背靠在门框上,声音沉沉,“每个地方每个时代的习俗都不一样。有的戏哭腔闻名,啼哭之声凄凄诉诉但喉咙清亮婉转宛若黄莺,所以这些名角在戏迷中又被叫为莺莺。”
“莺莺并不是某个人独有的称呼,她是独属于这个群体的。只要哭腔婉转清丽能够打动人心都能被叫做莺莺。不过,这功夫听起来容易,学起来很难,因此也没有多少人能担得起这个称呼。”
“既然莺莺只是一个称呼,那魏管家墙壁里的红嫁衣本名就不是这个了。”陈雨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雨声乍然停下。
外面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小雨中的味道渐渐地消散,陈雨低头,像海浪中飘浮着的粉茶花。
靡颜腻理,白得晃人眼。
陈雨松开手,打着颤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语气带着觉察真相的些许激动,“莺莺,莺莺的名字我知道了。”
——“叮咚——”
最后一滴乳白色的水珠掉落,溅在青色的高颈花瓶中。
花瓶本来就不稳,被晃了一下,差点倾倒。
——“哎呀!”
陈雨下意识地低呼了一声。
门骤然被推开,T恤的衣领太过宽大,一开始为了方便,陈雨直接两条胳膊从领子里钻了出来,已经湿透的白色T恤空荡荡地挂在腰间。
里面的人微微前倾,正抱着那个高颈花瓶,粉色的茶花和天青色很配,乳白色的水珠颤颤滴落,顺着花瓶的细颈缓缓流下,白皙倚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