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花尚好》王斐

2、第二章：旧人

　　就在汪晨出场的一瞬间，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窝蜂似的涌到了台前。刚刚文义和宋彩儿的周围还是人头攒动，顷刻之间便以所剩无几。台前拥挤的人群中不乏有记者或是粉丝，看着这群人，文义不得不感概道汪晨虽然嫉妒自己，但他的实力也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文义指着台前的人对身边的宋彩儿说：“彩儿，你不去前面看看吗？”
　　对此，宋彩儿却颇为不屑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他。”
　　文义笑了笑，从餐台上拿起一块蛋糕递到宋彩儿面前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吃东西，管你他们前面闹成什么样呢。”
　　宋彩儿笑着接过蛋糕，咬了一口说道：“就是嘛，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文义点了点头，又指着宋彩儿说道：“还有你这美女也不可辜负啊！”
　　宋彩儿也不谦让，依旧吃着蛋糕说：“算你有眼光。真的，这蛋糕特别好吃，你尝尝。”说着，她也不管文义是否介意，便将手中被自己咬过的蛋糕递到文义的面前。
　　文义丝毫不介意那蛋糕是被宋彩儿咬过的，也张开嘴在蛋糕上咬下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忍不住称赞道：“嗯，真的是很好吃啊，奶油香甜不腻，蛋糕松软。口感与味道俱佳啊。”
　　宋彩儿笑着将俏脸一扬说：“那当然了，我没骗你吧。”
　　文义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说：“够意思，我再吃一个。”说着又拿起一块蛋糕，大口地往嘴里塞。
　　看着文义的吃相，宋彩儿忍不住笑着说道：“你慢点吃，也没人和你抢。那边还有更多更好吃的东西呢。”
　　听了这话，文义一把拉过宋彩儿，一副饿死鬼的模样说：“快带我去。”
　　宋彩儿止不住笑地点点头，带着文义到了另一处餐饮区。见四下无人，两个人竟也不顾形象地狂吃起来。
　　再看台上，这时的汪晨正座在主位上一边为着台前排着长队的读者签售一边在回答记者询问的问题。在他的右手边落座的是他的女友，也就是宋彩儿的表姐；而在他的左手边依次落座的是桌涓华和楚曼两人。
　　虽说是师出同门，但是楚曼并没有像文义那样天赋异禀，也不似汪晨那般地刻苦努力，所以多年来她一直没有过什么作品，外界对她的唯一认知无非就是她是桌涓华的关门弟子。
　　似乎对于这种签售会楚曼是经历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对于这个自己师兄的签售会，她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此时的她正百无聊赖地四下闲看，却这么有心无意间地看到了站在冷餐台前和宋彩儿一起风卷残云般吞食着餐点的文义。
　　他似乎要比之前成熟了些许，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更加的接地气。看着眼前这个吃到一点美味就会满足，然后又和年轻女孩谈笑风生，嘻笑逗趣的青年，楚曼很难在看到他当年那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身影。
　　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感概造化弄人，之后伸出手来，拍了拍身边的师傅，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文义，对桌涓华说：“师傅你看，那是我大师兄。”
　　桌涓华顺着楚曼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餐台前毫不顾忌自己形象的文义，不由得心生感概，他之前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他是一个十分在意自身形象的人，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地和一个女学生大笑大闹，又怎么会这么没见过世面般地胡吃海喝？看到自己曾经得意门生的变化，想着过往种种，桌涓华也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他现在变成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
　　听到师傅和师妹的交谈，汪晨停下了笔，对师傅说道：“是我让师兄来的，毕竟我们也是同门。”
　　桌涓华欣慰地冲着汪晨点了点头说：“你这样做的很对。”
　　文义此时已经酒足饭饱，自顾自地拽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眼前还在不停吃的宋彩儿，忍不住大笑着说道：“彩儿，你还真是个小吃货啊。”
　　宋彩儿嘿嘿一笑说：“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和你犟。我的确很能吃的。”
　　文义伸出手来比了比宋彩儿的身体，打趣着说 ：“这么能吃，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你这话要是当这个女人说到的话，容易挨揍还没人拉你信不信？”
　　宋彩儿不禁笑出声来说：“哎呀，你真烦人。人家也是会运动了。”
　　文义好奇地问道：“哎呀，我还真没看出来，你都做什么运动啊？”
　　宋彩儿俏脸一扬，如数家珍地说道：“你别不信啊，我跑步、游泳、瑜伽都很擅长的。你呢，平时都做什么运动啊？”
　　文义笑着指了指头部说：“我做的都是脑力运动。”
　　宋彩儿笑着打趣道：“真能装，不运动就说不运动呗。”说着又拿过餐台上的食物往嘴里送。
　　文义这时突然笑出声来说：“彩儿，其实你刚刚说的那些都不是你最擅长的运动，你最擅长的运动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彩儿咬了一口食物，笑着说：“你是想说我最擅长吃对吧？”
　　文义故意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说：“天呐，你居然这么聪明。”
　　宋彩儿笑了笑说：“那当然了，其实我最擅长的是脑力运动。”
　　文义笑着指了指宋彩儿说：“这就还回来了是吧。”
　　宋彩儿也笑着说：“那你看看。”
　　二人相视一眼，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
　　这时台前的人已经渐渐减少，汪晨在为最后一位读者签售完，并回答过最后一个记者提出的问题后，便放下笔，请在场的来宾到二楼庆功。这时他又看了看还在冷餐区交谈着的文义与宋彩儿二人，微笑着走了过去。
　　“想不到没有通过我的介绍，你们两个就已经这么熟了。”汪晨对着正在热聊的两人说道。其实他心下还真的很庆幸有宋彩儿在场，不然他也不知该如何同文义开口。
　　文义转过身去看了看正向自己走来的汪晨，牵强地笑了笑说：“恭喜。”
　　汪晨也是还以一笑，不知该如何缓解这种尴尬。良久之后，他才又邀请道：“哦对了师兄，我的庆功会马上就开始了，你也一起来吧。”
　　文义指了指餐台上的空盘说：“我刚刚已经吃的很饱了，去了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傻呆呆地坐在那里我会无聊。”
　　汪晨笑了笑，再次邀请道：“这些冷餐都是给那些读者们准备的，不管怎样让师弟敬你杯酒总可以吧，况且师傅和师妹也都在。”
　　文义冷笑一声：“师傅，她当初不是把我逐出师门了吗，你又何必来敬我的酒？”
　　汪晨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应对。见旁边的宋彩儿站在那里，他看得出文义似乎和她还处得不错，便搬出她这张王牌说：“不然的话，就让彩儿陪着你。”
　　文义似乎松了口般地看了看宋彩儿问道：“彩儿，你要去吗？”
　　宋彩儿似乎也不情愿地点点头说：“当然要去了，毕竟我姐姐还在这。”
　　听到了宋彩儿的话，文义立刻做出了决定说：“好，那就去。反正我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几人上了二楼，来到了庆功会的会场。一进门，文义就和自己当年的恩师桌涓华撞了个满怀。看着文义现在的样子，桌涓华的眼眶不禁有些温热，她有些难以控制情绪地说道：“小义，这几年来，你过的还好吗？”
　　文义轻轻一笑说：“勉勉强强吧，卓老师。”
　　“卓老师。”这样的称呼在文义口中说出来，竟让桌涓华听得那样陌生，他之前都是叫自己“师傅”的，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叫自己一声“干妈”。而现在冷冷的一句“卓老师”包含了他对自己多大的怨恨。想到如此，桌涓华不禁感概万千。
　　这时汪晨招呼在场的来宾楼座后，在主位前端起酒杯答谢道：“感谢各位今天可以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签售会。今天在座的可以说都是我的前辈及老师，也正是有了各位的帮助与支持，才会有了我今天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所以在此还要十分真挚地对各位道一声感谢，还希望在今后的道路上各位能够继续扶持。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之后便举头一饮而尽了。
　　在场的其余人也都世俗般地客套几句，然后也都纷纷地喝干了杯中的酒。只有文义一个人摇晃着杯中的酒，迟迟没有喝下去。
　　在场的人无不因他的这一举动而纷纷望向他，而他却仍然若无其事般地晃着杯中的酒。这种处境不免让汪晨有些尴尬。他只能微笑着询问道：“怎么师兄，这酒不合你的口味吗？”
　　文义摇摇头说：“没有不合我的口味，只不过这酒我不能随便就喝。”
　　汪晨又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能随便喝呢？”
　　文义似乎鸡蛋里挑骨头般地说：“你刚刚自己说的清清楚楚敬的都是你的前辈老师，我又算不上什么老师，更不是你的前辈，所以这酒我怎么能随便喝？”
　　汪晨笑了一声，又倒好一杯酒端起来说：“那就怪我刚刚口误，这杯酒我单独敬师兄你。”
　　文义这时看了桌涓华一眼，冷笑着说：“师傅都已不认我了，我又哪里算得上你的师兄？”
　　桌涓华听到了文艺的话，不禁全身一震，犹如过电一般。她想要去解释什么，但呆呆地站了半晌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眼含泪光地看着文义，奢望他能够和自己冰释前嫌。
　　汪晨这时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如果你不承认你是我的师兄，那么你今天又为什么要来赴约呢？”
　　文义笑了笑说：“我知道，可能在座的也有不少人认识我，也知道我是谁。按照常理说我这个被钉进文坛耻辱柱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你还是邀请我了。我不知道你最初邀请我打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许你根本不会想到我会来。但我还是来了。我之所以来，并不是想和你叙旧，更不是想和你冰释前嫌，而是为了弄明白，你请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汪晨笑着解释道：“师兄，你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吧？或许这里不乏会有可怜你、看你笑话的人，但我肯定不是。我们师出同门，我是了解你的能力的。虽然你曾犯过错，但是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弥补你曾经犯下的错，况且师傅也已经对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进军文坛，那必是文坛的一大损失，我更会为此感到惋惜。所以我才会想借此机会，在这些文学界的前辈面前帮你复出。你终归是我的师兄，你认为我会害你吗？”
　　文义听了汪晨的话后，不禁冷哼一声说：“冠冕堂皇。哼，你说你是想帮我，四年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进军文坛，我需要别人嗟来之食般的帮助吗，还有，你说你不会害我，真的是这样吗？你自己的鬼胎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在人前作秀，可我却偏偏不买账！”
　　“文义，你够了！”这边的汪晨还没有发火，那边的楚曼却爆发了。她指着文义骂道：“文义你就是个混蛋。你不要装成一副谁都对不起你的样子好不好？你会成为现在这样，那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你看看你现在，一个和小女生在冷餐区不管形象大笑大闹，吃得像个饿死鬼一样的家伙居然还站在这里装清高。”
　　这时在一旁的宋彩儿猛地火了起来，窜出来指着楚曼吼道：“喂，你以为你长了排牙就可以乱咬人吗？什么叫和小女生不顾形象地大笑大闹，吃得像个饿死鬼一样？你看着他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他那样很可爱。所以请你不要随便侮辱别人！”
　　站在汪晨旁边的那个女子此刻拉过表妹，教训道：“彩儿，别乱说，不许没礼貌。”接着又对楚曼笑着赔礼道：“曼曼，我妹妹年纪小，不懂礼貌，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代她向你道歉了。”
　　楚曼笑了笑对那女子说：“没关系的，她还是个孩子。”
　　宋彩儿依旧不依不饶地对姐姐说：“姐，你们都不知道，其实当然侵权的人是……”
　　没等宋彩儿说出“汪晨”的名字时，文义便在一旁拦道：“彩儿，我们的事你不清楚，别乱说。”
　　对于楚曼的嘲笑与辱骂，文义当然还是会在意的。他当然还是希望自己在楚曼面前能够有那么一点点的形象，可如今换来的确完全是颜面扫地般地自惭形秽。但是他还是故作洒脱般地走到楚曼面前，摆出一副混蛋的面孔说道：“哟，这不是当年和我在一起楚小姐吗，曾经还口口声声地说你非我不嫁，怎么转眼就要感谢当年不娶恩了？哦，也对哈，当初的那个文义，风华正茂，大有前途，嫁给他非富即贵啊。可现在的文义呢，都混到和小女生像个饿死鬼吃冷餐区的食物了，跟着他那还不得忍饥挨饿？幸亏你没嫁给她啊，你真聪明啊，真懂得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
　　面对文义的羞辱，楚曼已经无力反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抄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泼在了文义的脸上，骂道：“混蛋！”
　　这时宋彩儿挣开姐姐，第一个冲了出来，拿过桌上的纸巾，一边替文义擦拭，一边回头对楚曼吼道：“你是泼妇吗？像你这种嫌贫爱富、见异思迁的女人，现在一定是傍了大款吧？”
　　话音刚落，从场外突然走进了一个大腹便便、长得说丑不丑、说俊不俊，略显憨厚的壮年男子来，虽然他的长相并不是很好，但是从他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上来看，他是一个气场很强大的人，至少他是个说话有很多人会听的主。
　　见那男子入场，汪晨也顾不上去缓解此刻场内那火药味浓重的氛围，而是连忙伸出手去和那男子打招呼道：“徐总，你真是太客气了，本来还想着过后去感谢你提供场地的情呢，没想到你竟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那男子正是这座世纪商城的最高总裁徐翰杰。他此刻也伸出手来和汪晨握着手说：“哪里话，单凭我和曼曼的关系我也该过来祝贺，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说着他又走到楚曼的身边。拉过她的手问道：“怎么样，我今天会场的布置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进行的，还满意吗？”
　　看着徐翰杰对楚曼的一举一动，文义顿觉五内俱焚。他倒不是伤心自己和楚曼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他只是痛惜楚曼真的如同宋彩儿说的那般，傍了大款。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对宋彩儿一人说道：“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有缘的话我们再见。”说着便抢身向外走去。
　　这时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桌涓华突然拦在文义身前说道：“小义，我知道当初的事是我做的太过决绝，让你至今都心怀怨恨。过去的事就算是我做错了，你恨的话就恨我一个人，我真的不希望你对你的师弟师妹也怀恨在心。”
　　文义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桌涓华，终于开口叫了声：“师傅。”继而又说道：“当年的事有很多细节您并不清楚，我现在也不想再去说那些事了。但就在此刻，师傅我要告诉你，你是我最不该去怨恨的人，相反，我的师弟师妹才是我该去恨的人，我恨他们一个倒打一耙，一个见异思迁。”
　　桌涓华又劝道：“不管怎么样，今天你既然来了，我们大家就不该重归于好，像从前那样吗？”
　　文义笑着看了看站在徐翰杰身旁的楚曼，摇摇头苦笑一声说：“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或许他们应该庆幸，我此刻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是敌人。告辞。”说着，他闪过桌涓华的身躯，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开了。
　　而此刻还在场内的宋彩儿见文义走了出去，竟也不顾一切地跟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