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弦》楼绯言

20、第十九章

　　第二日，太阳在天边冒出了半个脑袋，封悦听到自己房门口有些微动静。
　　他起身披上外衣，推开了门，就看见青阳正蹲在他门口那块地上，手里拿着把小铲子正在努力刨坑。

　　封悦有些囧了，呆呆看了一会才回过神，又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便往她身旁走去。
　　青阳抬起头，对他挥了挥铲子，道：“起得好早，早上好。”
　　“早，早上好。”封悦略有窘迫地回了一声，然后走到她身旁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青阳奋力刨着坑：“找秘密。”
　　封悦蹲下来：“这土里有秘密？什么秘密？”
　　青阳摇摇头：“不知道。”一句话，解决两个问题。
　　封悦又郁闷了，干脆伸手搂过青阳的脖子，阻止她抽风似的刨坑行为，道：“我说小兄弟，我可是说你被歹人捉走了，时刻危险着。你就这样冒冒失失跑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青阳道：“没事，我有分寸。”动了动脖子，想继续刨坑。
　　封悦又给她扯回去：“可我这个当哥哥的因为担心弟弟，才就刚刚被劝说回来睡了会觉。你瞎跑也就算了，干嘛还来打搅我的美梦！”
　　青阳抬起头，柔顺的发丝扫过封悦的唇角，细细茸茸的触感，非常温柔。封悦不由凑近她，唇瓣几乎贴到她的脖颈，才稍稍又往后仰回去。

　　青阳被封悦搂在怀里，没法继续刨坑，不得不向他说明：“今早上秦歌给我看了长生上面的图案，我发现凤痕山庄里的几个地方有些问题，你房门口是一个地方，秦歌的房间是一个地方，其它还有几处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怎么有问题了？”
　　青阳见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只得继续解释，还特地解释地颇为详尽，以免封悦仍旧搂着她问个不停：“秦歌临摹下来的长生上的景色，的确就是凤痕山庄的景色。昨日凤安领着我们参观了一大半的山庄，后来我又四处跑了跑，在屋顶上看了看其它地方的景色，所以能够确定。秦歌虽将图案临摹下来，但是看不出个所以然，那是因为没有读过秦罄璐的笔记，不了解她制作瓷器的习惯。我曾经读过秦罄璐的笔记，知晓她喜欢将一些线条重复画入瓷盘之中，线条多了出来，便会将原本简单的线索遮掩掉。于是，我将那些景色街道试着重叠在一起，就发现，凡是能够接合重复线条的地方都整合成一颗黑色的珍珠。我就来挖挖看，可能就会发现什么。”

　　封悦还是没有松开手：“那你挖出什么结果来没？”
　　青阳摇摇头。
　　“那你干嘛还挖？看这里的土地，肯定是被翻过好几遍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什么？”
　　青阳握紧手里的小铲子：“总得要试试，不试试怎么能够知道结果。”
　　“可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封悦将青阳的发辫挪到一旁，干脆就将她搂进了怀里，柔软的少年身体，抱着十分舒服。
　　青阳沉默了一阵，突然挣脱了封悦的怀抱，站起身，指着封悦的鼻子道：“你这人真烦！我刨我的坑，你在旁边吵什么吵？找得到东西也好，找不到东西也好，这都是我的事情！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面瘫少年眉头紧蹙，炸毛了般低声呵斥封悦。
　　封悦愣神了，他有做什么得罪青阳吗？他不过只是提了一些意见而已。

　　青阳面色红润，看了封悦半晌，丢下手中的铲子：“帮我把坑填回去！我走了。”
　　说罢，转身飞身上了屋顶，几个来回就没了人影。

　　封悦瞅着青阳消失的屋顶半晌，低下头看着被丢弃在一旁的小铲子，歪了头想，原来小少年生气，竟然会红了脸。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捡起铲子，将青阳刨出来的坑给填了回去。

　　青阳怎么说也是一名少女，十六岁的年华，若是长在一般家庭，估计已经由父母寻好了人家要嫁人了。
　　她根本不想生气，只是方才封悦抱着她，他的唇瓣还不时擦过她的耳廓，湿湿热热的气息随着他说话流淌到她的肌肤。
　　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所有的一切她只能用生气来掩饰。

　　青阳很骄傲，她觉得自己做得相当完美，掩饰的方式十分正确，结果也很令人满意。

　　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片刻，青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面瘫少年终于恢复往常，眼神灵动，但面无表情。

　　她躺在屋顶，看东方太阳升起，灼热的光芒耀人眼睛。
　　青阳想想封悦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可如果真是那样，不就说明已经有人将长生的秘密取走了？

　　青阳挠挠脑袋，想起了一些什么，眼神一亮，往厨房飞奔而去。
　　她躲在屋檐下头，厨房里的人进进出出，忙着做早饭。
　　青阳屏气凝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几个包子，又扛了一碗稀饭，颠颠地跑回屋顶上，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开始用餐。

　　吃饱喝足后，青阳窝在原处。
　　有凉风习习，她十分心满意足地翘起了嘴角。
　　往空中一挥手，风似绕着她的手指舞蹈，渐渐凝成一团，最后被她食指一弯弹开到身后树枝上，叶子沙沙作响，十分有韵味。

　　随着这样的节奏，从昨日到现在，曾经发生过的情节一个一个从眼前闪过，青阳像是能抓到一点重心。
　　青阳闭起了眼睛，灵光乍然一现。
　　她坐起身，拍了拍肚子。
　　果然还是吃饱了好想事情。

　　大约是空气里流淌的味道太过悠闲，青阳懒懒地又躺了回去，砸吧了两下嘴巴，竟然又睡着了。

　　封悦在人前依旧是装作丢了弟弟那般忧心着急，寝食难安，人后他便使劲对着秦歌挤眉弄眼，全怪他没事做让自己扯出这么桩事情。
　　平时演演贵公子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让他来演悲苦戏……
　　他明明长得很欢乐的，整日装作苦瓜脸的难度实在很高。
　　封悦打定主意，事情完成之后，他一定要找秦歌要个几千两银子去蝶舞楼喝几口花酒。

　　气愤一阵，封悦还有事情想做。
　　他想找到青阳。
　　方才她对他发了脾气，脸都气红了，肯定是不会那么容易原谅自己。
　　但他至少要弄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基于青阳为躲避各位山庄中人士而老在屋顶上运动，封悦想也没想，也便跃上了屋顶。
　　别人看见了，只当是未来姑爷想上屋顶寻找有没有歹人捉走小公子的线索。
　　现在庄主还未请捕快，因为山庄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丢人的只能是凤痕山庄，客人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谈何其它利益保证。
　　只是奇怪，为何未来姑爷却也没有要求庄主寻捕快来，难道是怕歹人撕票？
　　这倒也是，小公子的安全比较重要。可是歹人却又为何不留书提出要求？单单只是捉走了人。难道歹人已经提出要求，只是要求比较猥琐，所以未来姑爷只能瞒着庄主，想要自己解决？
　　好吧，无论是歹人的想法还是未来姑爷的想法，似乎都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他们这帮下人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本分，偶尔八卦主人家一下才是正经。

　　*

　　华灯初上，原该是静谧的夜，凤痕山庄里头却炸开了锅。

　　自封悦晌午时分消失于屋顶之上，凤痕山庄里老老少少便再未曾见过他。
　　凤英华命人将山庄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封大公子。
　　昨日才丢了一个封小公子，今日连封大公子都失踪了，众人都在心里偷偷猜测，凤庄主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凤英华寻人未果之后立刻便皱起眉头，一挥手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报官是更加不允许的，违者将会被逐出凤栖镇，要再去哪个大家族里做活恐怕是不可能。
　　下人们都害怕会遭此劫难，小声议论的声音渐渐压下，最终也消失无踪影。
　　凤英华加派了人手保护好家眷，一连失踪两名贵公子，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再寻了以秦歌为首的几位管事，嘱咐几句要四下里再好好找找，凤痕山庄里找不到，那就出了山庄再找，只是行事要低调一些，不容他人看出端倪。对于那两位公子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主人急得浑身冒烟，做奴才的唯唯诺诺，主人一声令下，做奴才的便四散跑开。

　　秦歌走得不急，料定凤英华会将他留下，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冒着火气。
　　事情也果真如此发生。
　　凤英华喊住秦歌，待仆从们都离开，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甩手便扔在秦歌的身上。
　　秦歌勉强接住，看了看信封，上书秦歌亲启二字，是写给自己的信。
　　信封还完好，凤英华竟然没有开启。

　　这不是凤英华平时所为，秦歌疑惑地抬起头：“庄主，这是？”
　　凤英华摆摆手：“你自己拆开看。”
　　秦歌依言，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信纸上的字娟秀灵动，好似一窝清泉入了心眼之中。
　　信上所写内容无甚特别，无非是一些家常惯例的客套话语，写到最后冒出一句要来找他一同玩耍，很明显出自小孩子的手笔，即使努力装作成熟，仍旧带着稚气与洒脱。
　　信最后的署名却着实让秦歌惊了一下。

　　“九九——”
　　秦歌念出那个名字，陡然间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脑海中却立刻浮现出名字主人的模样，娇小玲珑，一脸散漫，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吃食，在人前总是装成一副大人模样，恐是自己的身份在作祟。
　　秦歌抬起头问道：“是前些日子来山庄里头避暑的神女大人？”
　　凤英华点点头：“没错，就是神女大人。”
　　秦歌越发不明所以：“神女大人给我写信？庄主，这是怎么回事？”
　　凤英华眉头皱起：“你倒来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到底给神女大人吃了什么迷魂药，神女大人谁都不曾理会，竟然会亲自写信给你！”
　　秦歌觉得今日定会受罚，便低了头不再作声。
　　凤英华也知晓秦歌的脾气，他一旦沉默，便是认定自己一会定会罚他。
　　凤英华也的确有这个心，但是现如今这山庄里总有一种危机隐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也没心情在秦歌的身上发泄自己的怒气。

　　凤英华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扶额，空出来的一只手对秦歌挥了一下：“你下去吧，信我是给了你的。”
　　秦歌略有诧异抬起头，又迅速垂下脑袋，恭敬地想要离开。
　　身后凤英华又叫住他：“你赶紧把两位公子找出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秦歌回身，垂眸称是，终于离开。

　　凤痕山庄里因为两位公子的失踪闹得不可开交，那位突然间失踪了的封大公子此刻却正与先前失踪了的封小公子一道舒舒服服躺在秦歌的床上补眠。

　　这要从众人还见过封大公子的晌午时分说起。
　　封悦飞上屋顶去找青阳，随随便便跳了几个屋顶，便看见她躺在厨房上头占了树荫正在睡大觉，旁边是空了的瓷碗，细碎的阳光反射过来，同她甜香的睡颜一般很是耀眼。

　　封悦赶紧跳过去，声响不大，青阳却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睛，淡然扫过封悦。
　　封悦嬉皮笑脸坐到她身旁，问道：“不生气了呀？”
　　青阳点点头，她本来也就没生气。
　　既然不生气了，那就不用道歉了，虽然封悦本来就没打算要道歉，但原因还是要晓得一下的。他便问道：“那你方才为什么要生我气呀？”
　　青阳想了想，直接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
　　青阳垂下头不说话。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也都没有说，她不会撒谎，但可以引诱他人从康庄大道走向歪门邪路。
　　封悦入局：“你不知道为什么生我气，那你干嘛冲我发那么大火？难道是因为天太热了，你想降降温？所以发发火？”
　　青阳抬起头，眨巴两下眼睛：“封悦，你的笑话好冷。”

　　封悦一囧，决定舍弃这个话题。
　　他挪近青阳几分，又一把抱住了她。
　　青阳略有惊慌，但察觉到他的嘴唇离她的肌肤很遥远，也便懒得动了，有个免费的靠枕，为什么不用？

　　头顶上封悦问道：“一个上午过去，你想到什么没有？”
　　青阳点点头：“想到了，六羽的秘密，其实就在眼前。”
　　“哦？是什么？”封悦笑嘻嘻，抓着青阳的头发绕着手指玩耍，他不太在意六羽的秘密是什么，他要的只是所有六羽解开之后的那个谜底。现如今，他只是想转变一个话题。
　　青阳答非所问：“首先，我们要去吃饭，其次，我们找个地方再睡一个觉。”
　　“你是猪啊？昨晚睡，今早睡，下午竟然还睡？不对，猪也没你这个样子的！”
　　青阳的手滑到封悦的大腿，爪子一拧紧，封悦的俊脸立即变形，差点想哇哇大叫，幸好及时抽出手来捂住嘴巴。
　　青阳功成身退，爬离封悦，时刻保持警戒状态，为防遭她毒手之人的攻击。
　　封悦没打算追究，看见青阳的架势，便是越加无语，他狠狠质问：“你做什么要拧我？”
　　“你欠拧。”青阳回答得很欠扁。
　　封悦保持沉默，揉着隔会定会青紫的大腿，哀怨地看着青阳。
　　青阳不为所动，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吧，找点东西吃，然后睡上一觉。”
　　封悦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也要睡？”
　　青阳点点头：“晚上的时候你得帮我的忙，所以体力要保持。”
　　保持体力？封悦很惊悚地发现自己想歪了……

　　封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问道：“那我不就也要失踪了？”
　　青阳拾起碗，对封悦讲：“你真想娶凤安？”
　　封悦笑得暧昧，从腰间将折扇取出，刷的一声打开，掩住了半边的脸，从眼睛可以看出，他笑得很欢畅：“是不是，小兄弟你又对我起了非分之心？”
　　青阳转身要走，封悦跑到她面前拦住：“我开玩笑的嘛。难道你真要我失踪？”
　　青阳道：“反正今晚我们就会找到六羽的秘密，届时秦歌会走，你难道还想留下来娶凤安？”她可没看出来他有多喜欢那小美女。

　　封悦快速摇手：“自然不可能，本公子对于心有所属的女人一向来是退避三舍，如今是她投怀送抱，作为英雄，我不能辜负美人一番心意。”
　　“那你是不想娶咯？”
　　“不娶，不娶。”
　　“那就跟着我一块失踪。”
　　封悦顿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可是小兄弟，你能不能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跟我讲一遍？”
　　“吃完饭再说。”
　　“……”

　　于是，封大公子继封小公子之后也光荣失踪了。
　　至于青阳的那句“吃完饭再说”——
　　青阳刚混进秦歌房间，就立即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看着睡得如此香甜的少年，封悦觉得只不过是一个秘密而已，不值得将她吵醒过来，况且那个秘密，没多久他也是会知道的。
　　所以他安安心心躺在青阳的身旁，往她身边靠靠，同样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