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太肥少一点

2、缘起

　　我在马车上悠悠转醒，只觉周身昏暗，眼前竟是覆了纱带。

　　一路颠簸，才发觉是在马车上。

　　“有……有人吗？”我试着开口，但喉中干涩，竟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人掀了车帘，我感到一阵寒风入室，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

　　我听到一个年轻女子惊喜的声音:“公子，那位姑娘醒了！”

　　马车的空间很大，除了一张小榻，还有空间能容人歇息。

　　我感觉到有人上了车，那人略带着寒意的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男子的手。

　　“我……我是谁？”我有些试探地开口。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关于往昔，我竟不能忆起半分。

　　“你……记不得你是谁了？”

　　那人显然有些吃惊，他的声音有如春寒料峭时山间缓缓流过指尖的清泉，清澈而又带着些冷意。

　　“嘶——”我不安地拍着脑门，想回忆起缥缈的记忆，却徒劳无功。

　　“哎，前尘往事，忘了便忘了，指不定是个新的开始呢。”他按住我拼命捶头的手，轻轻放至榻上。又退了两步，轻咳了两声。“时某唐突了，姑娘海涵。在下时迁，是一名齐地的丝绸商人。”

　　我了然，声音嘶哑地开口:“是你救了我，对吗？”从他和侍女的对话也能听出七七八八。他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我经商路过楚地，还是阿红看见有个人影倒在路边。看你要去的方向，似乎要往燕国去。你试试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我一想回忆，脑袋便裂开般地疼，又要用手去捶头，他连忙制止了我。

　　“想不起来便罢了，你身上还有一些伤口，我已经让阿红处理了，只是你的眼疾，大概要过一些时日才会好。我们正要往齐国去，到时候将你安顿下来好生静养。”我摸索着下床想要谢恩，却被他扶住了。“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就不要起来了。”

　　我张嘴正要说什么，他将食指轻轻放在了我唇前，“嘘，现在别说什么来世做牛做马的套话，等你好了，我肯定会让你做牛做马来报答我的！要知道，我可是无奸不商的商人嘛！”他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嗯…不过等你好了看到本公子这么风流倜傥非要以身相许怎么办？嗯…不过那倒也不错，回去还能告诉我娘我给她捡了个儿媳妇回来……”听着面前这人毫无顾忌地自言自语，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嘛，多笑笑才好，也不枉本公子这么自掉身价地哄你了！”

　　“喂，什么叫自掉身价呀！”

　　“嘿嘿，求之不得。”

　　在时迁创造出来的轻松环境中，我减轻了几分对陌生和未知的不安。

　　时迁有一车队的人马，之后的几辆车里装载着茶叶丝绸以及兑换来的财物，还有阿志阿明等人看守。虽未亲眼所见，但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可见规模不小，但近身的丫鬟也只有阿红一个。

　　在路上行了半月有余，时迁略懂一些医术，每日都会抽空来照看我，阿红也一路都会给我讲述很多当地的风土人情。

　　阿红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平日里最爱搜刮各地美食。按她的话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同时迁走南闯北这几年积下的的经验让她好不得意，总爱给我讲她这一路上的见闻。

　　“阿红，你吵死了。你听听你这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谁爱听你讲那些一听就是编出来的瞎话。”

　　“少爷你胡说，我明明就是亲眼所见！”

　　“行了行了，路上的干粮要没有了，去前面的芙蓉记买几盒糕点回来。”

　　“少爷，干粮不是还有很多吗？”

　　“你少爷我能吃那玩意儿吗？快去快去！”

　　阿红嘟囔了两声便离开了。

　　“阿红她那嘴也没个把儿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时迁不知何时上了车。

　　“什么别往心里去呀。”

　　“木槿花开了，待你到了齐国，我一定带你亲眼去看看。”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原来，他竟细心至此。

　　芙蓉记似乎离我的落脚的地方不远，时迁刚离开不久，阿红便将将糕点买了回来，她拈了两块递给我：“小姐你尝尝，芙蓉记的糕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

　　我将手中柔软细腻的糕点送入口中，只觉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糕点入口即化，松软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这是什么糕点？”

　　“这个呀，是木槿花制成的，也只有芙蓉记能做得出来，我和公子都爱这一口！”阿红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都不利索了。

　　“木槿花？”

　　“对，如今入了夏，正是木槿花开放的时节呢！咱国府上也有几株，公子珍爱得很，不过我们齐国气候会冷一些，花期也来得晚一些。按咱们这个脚程，回去的时候恰好能赶上花期呢！”

　　傍晚，我想透透气，便搀着阿红的手下了车，坐在了铺好的毯子上。

　　已经赶了几天的路了，平日里都是车队随行的伙夫在落脚地支起一口大锅，众人分食。按照车队的习惯，赶路不会超过两天，这两日便该找家客栈落脚了。我同众人同吃同睡，这些天下来，倒也积攒了不少革命友谊。

　　果不其然，前面查看路况的大李回来了，兴奋地说前面不远马上就到洛城了。

　　按理说，时迁他们常年行商，沿途所经之地应当很熟悉才对，但从去年年底，楚国不少城池蔓延了瘟疫，时迁一行人才选择绕过那些地方，这路线便改变了大多。

　　“这洛城咱们也没去过，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阿红啊，你别总想着吃了，你看看你脸上的那二两肉都藏不住了！”大李笑道。

　　“哼，我胖了至少有公子养着，老夫人也宠着我，总比某些人连媳妇儿也讨不着要强！”

　　“你——”

　　“说些什么呢？”时迁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他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瞧这木槿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一朵，送给你。”

　　初夏的晚风仍有些微凉，拂过我面颊时仿佛窥见了我通红的心事。

　　“以后你叫小槿，好不好？”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时迁一开口，却好比盛夏初酿的梅子酒，让我染上了浅浅的醉意。

　　不知道谁先吹了声口哨，然后众人开始调笑。阿红悄悄挪到我身边，对我咬耳朵：“小槿——嘿嘿嘿，公子他最喜欢木槿花了！”仿佛知道了惊天八卦，这妮子一直傻笑个不停。

　　有人对着月亮唱起了歌，接着众人都开始哼唱这乡音小调。在并不动听的歌声中，我们就着篝火分享大厨并不美味的晚餐，蝉呜和着歌声，是对远方姑娘的绵绵情谊，是漫漫远途中难得一见的铁汉柔情。

　　我攥紧了花枝，和着时迁的歌声，一声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