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喜欢便来抢 ...
-
待到夕阳落下,她从大开的门帘处窥见橘红色的晚霞。
苏默和赵扬已经离开,吴伯也打了一声招呼,便独自前往山下驿站,去给渠宁传书去了。
她左右张望片刻,确定没人再盯着她时,便悄悄掀开被子,试图从床上起身。
一时间,连灵只觉伤口处火烧般的疼,全身的骨头也几欲发出快要散架的吱嘎声。
听得她牙酸。
她一边疼得嘶嘶吸气,一边不长记性的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
“可以,能走!”即便两条腿还在不停打颤,她却松了口气,连忙给自己披上外袍,忍着一身伤痛,偷摸摸跑出了营帐。
她挑了件足够宽厚的长袍,可以将大片的绷带尽数藏在里面,不教人察觉。
刚一出门,便感觉温热的夏风吹拂到她脸上,她眯着眼睛,只觉得一身疼痛被稍微抚慰了些。
门外的营帐显而易见的少了很多,应是前些日子御林军与东皇一道走了。
也好也好,东皇一走,她也不用再顶着一身伤痛,还要绞尽脑汁与她虚与委蛇。
她做贼一般躲在营帐后,乘着四周没人的功夫,一点点朝着上方山道的营帐挪去。
如今留在西山的,多是那些还在调查刺客的御史和大理寺官兵,多数都参与了两日前那场搜山。
经此一战,估计不少面孔都认识她这个单枪匹马就跑去逮刺客的莽人。
她可不想走到一半被人认出来,又被提回床上。
待到天空隐约布上一些不甚明亮的星子,山道上稀稀拉拉的点起灯火,她才得偿所愿的偷溜至医营。
乘着没人,她猛地掀起门帘,喜不自胜的成功摸进目的地。
“……阿姐?”
医营里唯有香城一个病人,如今他正坐在床上,手里还捧着一卷文案。
昔日的马尾碍事,便散下来,草草用白色的布带子扎住,垂在胸口,给这少年人平添出几分乖巧。
他似是没料到连灵会拖着一身伤口,出现在此,面上惊讶无比:“……阿姐你怎么……怎么过来的!没人看着你么!”
“他们和我说你不碍事,可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她见他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精神挺好,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心虚的搓搓手:“毕竟……你看我晕过去之前,你的状态实在是太吓人了。”
香城看着连灵这一身伤,眉毛登时拧成一道结:“这么重的伤还偷跑出来,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说完,随后难过的吸了吸鼻子,连忙低下头在自己的床边挪出一片空位来:“阿姐你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坐?我就过来瞅瞅你,还能等着你家丹月回来,当场逮捕?”连灵挑了挑眉,得意一笑,转过身掀起帘帐便要走:“你当我傻,我现在目的已达,立马就跑!”
“月儿去搜山了,说是再筛查一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香城赶紧说道:“阿姐莫要急着走!我还有事问阿姐!”
“相思有啥想问我的?”她这才松开帘布,有些好奇的问。
“当晚,阿姐与那贼人在营帐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连灵一怔,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我……”
她尚不确定杜叶是怎么与他们解释的,万一与她所编的有出入,很可能被主角两人抓住纰漏。
“……杜叶公子,应该和你们说了呀?”她回过神,连忙装作疑惑道。
“他说了。”香城目光分外冷静的看着连灵,凝视着对方有些游移不定的目光,半晌后轻笑道:“可我更想听阿姐再说一遍。”
“为何?”连灵额上沁出细细的汗。
“阿姐可是救了我的命,杜叶公子只讲了个梗概。”他视线落到连灵外袍下若隐若现的白色绷带,眼底闪过一抹痛惜,很快便继续笑道:“我想好好听听阿姐的英勇事迹!”
“现下不是谈话的时机,我以后再好好与你讲!”连灵犹豫片刻,只好勉强笑着回道:“找个时间备好茶点,我非得和你吹一晚上的牛。”
香城将她眼底的几分不安和慌乱看在眼中,许是身心伤痕未愈,她有些疲于伪装,才教他如今看得这般清楚。
“阿姐真不愿与我说?”
“我现下方醒,应该是那夜磕着脑袋,如今有些记不清,还得给我些时间才能想起来。”
他微微抿唇,随后乖巧的点头:“好,想来阿姐如今当务之急,是在床榻好好躺着。”
连灵松了口气,当即重新转过身:“那相思也先休息着,我就……”
“李太医!杨太医!!”
香城忽然高声道。
“好你个相思!”她头皮一炸,当即不管不顾,一瘸一拐就要溜。
“我怎好让阿姐一个人再回去?”相思笑嘻嘻的,眼看着两个女子奔入帐中,将她架住。
“麻烦两位太医,叫人拿副担架,把王爷架回去。”他一改刚才的平静,似是看连灵那一副狼狈模样起了兴致,幸灾乐祸道:“最好把她绑床上,省的到处乱窜。”
“王爷!你这番走动,可看见腰腹处又开始渗血!”
“亏得你站得起来?你这膝盖都肿成馒头了。”
两个太医一个责备,一个感慨,当即将不停挣扎的连灵拖上担架,扛出了医营。
待到帐中重归平静,香城这才合上书本,缓缓从床上起身。
他身上毒素已解的差不多,现如今短时间下床走动是不大碍事的。
掀开布帘,他先看了看下方山道那三个人影,苦笑着轻轻摇头,随后转过身看向一个侍卫:“可否帮我去传个话?”
“香城评事?有什么吩咐?”
香城微微垂眸,似是思量了片刻,随后才道:
“劳烦你去连王门口守着,待到看见杜叶公子回来,便带他过来见我。”
————————————————
待到帐外雀鸟返巢,万籁俱寂的时候。
香城才等来了他。
带杜叶前来的侍卫如今也有些困了,将人带到后,便打着呵气告退下去。
帐外已然漆黑,灯火已熄,他披着灰色的外袍,背后背着一个草药筐,正无言的站在门帘附近。
他抬眸看向香城,眼底便折射出一点月光,莹白而冰冷。
“香城公子找我来,所谓何事?”他将药篓从肩上卸下放在地上,随后寻了个凳子,随意坐下。
“公子今日出去了一天,可有采摘到什么好东西?”香城嗓音温软,又隐约带刺:“留我阿姐一人在营帐,如此大费周章,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她毒已无碍,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床上,便不会有事。”杜叶神色漠然道:“何况她也有的是人看着,不缺我一个。”
“她可不老实。”香城托着腮,盘腿坐在床上笑着看他:“方才便偷偷过来看了我一次,还与我说了些……要紧事。”
眸底那点月光如今也冻成了冰,他阴沉的脸色转瞬即逝,却很快便又微微弯了眼角:“她与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杜叶。她听你话,乖得很。”香城冷冷的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倒是你……这不是给我诈出来了么?投毒犯?”
“我知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能乱说话。香城评事。”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周全,我也没确凿证据,所以也不会和月儿说。”香城仰头看了看对方,嗤笑道:“你无需顾虑,也就别再我面前装了。”
“香城公子对自己的结论如此有信心?”杜叶也不气,寻了一处空地坐下,温声笑问:“为何?”
“自然是男孩子家家的直觉。”香城假笑道:“正直如我阿姐,也会对我有所保留,加之我一死,好处落谁头上,简直显而易见。”
“原来只是一己之见。”
“还在装蒜?”香城不耐烦的冷声道:“罢了,你如此虚伪,我也不好指望你真能坦诚半分。”
“我虽不是香城评事所要找的那个人……”他垂眸注视着药筐中尚带着露水的草株,轻轻摆弄它们柔嫩的枝叶:“但是长夜漫漫,倒也可与香城评事随意说上几句。”
“……我阿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种人。”香城冷哼,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
他拧断草叶的动作一顿,才轻笑着接道:“……她眼神确实不大好。”
他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香城便只觉火苗直往脑门上窜,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没好气的接着说道:“这次闹剧,从结果来看伤亡并不大,我可以暂且不与你计较。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香城说道此处,嘴角微扬:“我听闻你与阿姐定了一年之约,我的要求很简单,这一年内你老实安分点,离她远些,莫要招惹她,大家一年过后好聚好散。”
杜叶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香城不悦出声。
“香城,你可是说反了?”杜叶眼底露出些微讥讽:“……是她一直在招惹我。碍我的眼。”
“……”香城忽然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杜叶,眸中透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
许久,才轻轻出声:“……杜叶,我虽不知道为何你会对我的月儿抱有执念。”
“……可你那副不甘的模样,不似深爱,反倒像极了久求不得糖果的小孩子。”说道此处,香城微微一笑:“看上去好似非糖不可,说不准其实只要甜了你的口,换个蜜糕也可以。”
杜叶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指尖猛地碾碎花叶,半晌才冷冷开口:“……评事是在试图激怒我吗?”
“看看你,好似被戳到了痛处,一脸恼羞成怒的模样!”香城毫不畏惧的大笑出声。
他轻轻吸气,抬眸盯着对方,状似冷静的问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敢对我一通妄加揣测?觉得我很好拿捏?”
“既是你如此坚信自己独爱那颗糖果,而非贪上那一抹甜味。”香城挑眉轻笑,整个人似又几日前那一抹盛夏烈阳,恣意又骄傲:
“那便证明给我看,与我来争!与我来抢!”
他眼中满是笃定和傲意,嘴角也微微挑起:
尽管过来争抢我的丹月,因我绝不会败给你。
就怕这个不知爱为何物的坏孩子回过神来,去试图咬那块可怜兮兮的蜜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