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魔风》穷毒怀善

95、095 心之选择 修为之争

　　千恕架着应统领磕磕绊绊的在那片漆黑之中行走。

　　要说漆黑，却又并非完全不辨前路，随着那时不时闪起的蓝色电光，倒是能清楚的知道，前方仅就一条直通的道路而已，只是不知这通道究竟有多长，出口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

　　正想着，就见面前一道蓝电闪起，周围的景色便豁然一转。

　　“千恕！”

　　眼睛还未适应周围的转变，耳中便已听到小王爷那极具活力的唤声。很快，一张俊俏无比的年轻容颜闯入了视线，一团温软也直扑入怀中。

　　千恕如今虚弱的简直还不如那些八旬的凡人老翁，差点没被这有力量的一扑给撞散了骨头架子。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就要向后倒去，却被小王爷眼疾手快，及时发现了不对劲又给抱了回来。

　　“千恕，你怎么了？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仙小子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小王爷抱着千恕上下左右看，觉得他的脸色实在差的吓人。除了一大堆的疑问，自然更多的还是担忧。

　　千恕看着他，只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现在，他实在也没有心思去细细回忆并耐心解答。

　　“千恕，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才魔境之中猛的一顿地动山摇，魔尊便开了门将我们赶出了魔境，是不是，魔境……”小王爷是何等聪慧之人，在那种情景之下被驱出魔境，原因为如倒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千恕：“…………”

　　“仙小子他……”小王爷看着千恕，眼中隐隐有些怯意。就算魔境危况难以挽回，但毕竟通道已开，千恕和应统领也已安然脱出，却为何唯独不见佑谪予出来？

　　“掌门，君座他……”勿零长老与几位宗门弟子也聚上前来，眼中有迫切，也有害怕，生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千恕环顾四周，入眼确是有那么些熟悉，这里果然是吕国的尸塚，那枚阴石还在散发着莹莹的淡绿微芒。

　　想必佑谪予他们正是在此处被吸入的魔境。

　　而剑宗之人，也因为一直未见着佑谪予和小王爷他们，便一直在此守候着，寸步不离。看他们个个衣衫有些凌乱破损，脸上也略显疲态，估计这些日子也没少经历恶斗，倒还真是有些骨气与责任心呢。

　　应统领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太子，先是大大松了口气，虽然自己已十分虚浮狼狈，却仍是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太子故作镇定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面上却是难掩的有着几分动容。

　　千恕收回目光，重又看向面前一众殷切的眼神，淡淡一笑，道：“放心，谪予不会有事，我这就去将他带回。”

　　说罢，他转过身去对着来时的出口。那道门，比出来之时，竟明显要小了许多。

　　“你要回去？”千恕脚还未跨出，手臂便被人拽住，回头便见应统领一脸的惊谔与微怒。

　　千恕不应答，他看看应统领的手，再又抬眼直盯着对方的眼。

　　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他放手！

　　“你想死吗？”这一句话，应统领几乎是吼出来的，就连抓着千恕手臂的手，也用了十足的劲。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还来得这么大气力。

　　千恕依旧不答，眉头却是微微一蹙。

　　“就算是死，你也要选择与他一起？”应统领终是将惊、将怒，化为了无尽的悲：“难道对我，你就没有一丝的情愿？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拼尽性命来救我？”

　　“应圉，为救你，我确是死也不惜，但无关乎情愿。而谪予，我就是做不到将他一人扔下，我就是想要陪在他身旁。所以，是的，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必须回去，与他一起。”千恕话语极轻，却十分绝决，不容质疑。

　　应统领定定看着千恕的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手中也脱了拽着那手臂的力道，滑垂下来。

　　“千恕……”小王爷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早已是狂波巨澜，千恕这是要回魔境送死？那他哪还敢再让千恕返身离去，于是伸手便要去拉他。

　　然而千恕却是对着他展颜一笑，犹如黑夜之中坠落尘间的一粒璀璨星辰，将人心都照的透亮。

　　只这一晃神间，千恕便将小王爷用力一推，将他推入到刑修的怀中，然后猛一转身便没入到了那浓黑带着蓝色电光的魔境之门中。

　　“千恕……”

　　“掌门……”

　　众人惊叫着扑向那道门。

　　然而，那门却像是要生生断了众人的希望一般，闪着最后一抹电光便瞬间消失，再也不现了。

　　刑修一脸悲痛，却只能紧紧抱着怀中拼命嘶吼挣扎的小王爷。

　　应圉也只是傻傻盯着那消失的门处，像丢了魂一般，形如尸偶，呆立不动。

　　剑宗的众人纷纷愣在原地，或悲或泣，仍谁也无法接受，他们的掌门和君座，就这样随着魔境，一并消失了。

　　而通道之中，千恕强打着精神穿过那一片无尽的黑暗，直到光明再度出现，他便迫不及待的左右寻望起来。

　　当看到倒在灵台之上的那抹纯白之时，他征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拖着僵硬的身子，迈着深深浅浅的步履向那方走去。

　　周围，是风平浪静，心里，更是静于死水。

　　晚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而没能陪他历那最后一难。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佑谪予的身旁，千恕膝下一软，趴倒在那早已冰冷的身躯之上，头一歪，便枕在那宽厚的肩臂处。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一般，就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轻如耳语一般：“谪予……我来了，谪予……为何没等我？”

　　是谁？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是他的声音！一声声谪予，仿若梦境，是否临死的幻觉？

　　又一声谪予，忽远忽近，似在遥远的他界，又似在耳旁。

　　身子僵冷，已是无感，其他各感也似乎渐渐要离体远去。

　　既然将死，即便是幻境，但能多听一声，多看一眼，也是好的。果然，年纪虽不大，却仍觉得自己越活越没出息了。

　　“哼！”佑谪予轻轻冷哼一声，缓缓张开了眼。

　　入眼，依旧是一片玄幻的天空，一轮艳红圆日，又大，又亮，却不刺眼。

　　垂目，一抹黑亮如丝晃入眼底，还有一枚极为眼熟的白玉灵簪，一如千恕常佩的那支。再往下，就是一双极有灵气的黑眸，宛如将整个星夜天空都融纳了进去。

　　当这双黑眸含笑望向自己时，便觉得天地之间，最美也不及其万一。

　　不想人之将死，其幻也善！

　　“太好了，你还活着！”

　　那好听的声音夹带着惊喜蹿入耳中，倒是令这幻境更是完美了许多。

　　嗯？还活着？明明在幻境之中，为何却是这样一问？难道，这不是幻象？

　　佑谪予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你是疯了么？居然……居然耗尽毕生修为，想要来个……同归于尽吗？”千恕居然在他耳边怒吼了起来，倒是将佑谪予那已飘虚的神魂震回了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他法？”

　　“就知道……逞强！”

　　“多亏掌门师祖榜样做的好。”

　　“……”

　　谁说不是！

　　若不是佑谪予逞强，那此时躺在这里的便十之八九会是千恕自己。就凭他那时灵时不灵被压制的一塌糊涂的修为，只怕逞了强也达不到如此效果，最终只能落个白白牺牲的下场罢了。

　　而佑谪予虽是耗尽了自己的修为，献了年轻的命数，却好歹是成功了。

　　“你怎么回来了？”佑谪予虽是清醒了不少，但是神魂将离的感觉，犹在。

　　“不知！”

　　“不知？明明许你更好的选择，为何还要回来？”

　　“你问我为什么，我……确实不知，若非要理由，那便是……我想要回来，就回来了，至于你说的……什么选择，我觉得……应该是比不上我想留在这里的选择……更好了罢。”

　　听到这里，若非佑谪予四肢已无感，还真想收了手臂，将他拥起。

　　自岛洞中之以来，心中的那份郁结和阴暗，都被统统一扫而空。此时只觉晴空万里，碧波荡漾，春风抚面，人如花香。

　　生命就算这般逝去，倒也无甚遗憾了。

　　“你，怎么了？”饶是心情再回转了无数个圈，佑谪予仍是清明的查觉到千恕的气息很是不稳，一句话居然都说不全，还要连换好几口气才说完。

　　“我……好累啊！”千恕似乎连脖子都仰不住了，于是头一低，又枕在了佑谪予的肩臂上。如此靠近，就连额角都贴在佑谪予那冰冰凉凉的下巴上。

　　“累？你跑来的？”佑谪予一下明白过来，千恕现在只怕体力精力都还不如一弱极书生，只是站着，都极显费劲。

　　“可不是，生怕……来迟了，刚才……可差点没将我……吓坏，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人们所说的……被狗追了……三条街，是何种……滋味了！”

　　“呵……”

　　一声清笑从上方传来，千恕顿时被惊住了，猛的抬眼望去。

　　你能想像一望无垠的冰天雪地之中，开满了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花朵的情景吗？那是让人身处其中，哪怕被刀刺剑砍都舍不得眨下眼的绝世美景。

　　“有你送我，真好！”佑谪予淡淡说着，听着是无比的满足。

　　话落，便见其身体开始渐渐变淡，变透明。

　　这是将要魂消形灭的征兆。

　　“我并非来送你的。”千恕依旧盯着他，一脸平静。

　　“不是？难不成你回来是要随我一起去的？”

　　“自然也不是，我既非来送死的，也非来送你去死的。”

　　佑谪予：“……”

　　见佑谪予的身体越发的清透了，千恕也一咕噜翻起了身，两手撑在佑谪予的身侧，居上而下的望着他：“缓过气了，该做正事了。”

　　“你要做什么？”被这种姿势一刺激，佑谪予仿佛一瞬变的更透明了。

　　“自然是要带你回去！”

　　“你……”

　　佑谪予还想发问，却见千恕直接翘起嘴角，带起一抹清甜的笑意。这么近的距离，看的佑谪予喉头一紧，话语也被卡住。

　　只见千恕一抬手，取下发髻上的玉簪，高高举起，忽然猛的一下，扎入佑谪予的掌心。那白到透明的玉掌汩汩流出淡淡的红液，竟是连血液都淡化透明了。

　　佑谪予瞪大双眼，看着千恕一闭眼，也将自己的掌手刺了一个血洞，疼的他直皱了眉头。

　　他是何其惧怕见到血肉翻飞的，又是何等怕痛之人，此次下手却是丝毫不带犹豫。

　　刺完两人的手掌，他便要去抓握佑谪予的手。

　　“住手……我不允！”佑谪予若是此时还不知道千恕要做什么的话，那他便枉为修仙之人了。

　　濒死之人，神魂将要离体，身僵无感，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突然开始挣脱千恕的压制。

　　他将那只手掌紧握成拳，想要翻身离去。千恕自是不依，双手直接压住佑谪予的手腕。

　　只是一个像是被狗追了三条街的弱质书生，与一个将死不死之人，谁也不比谁的力量大多少。

　　见自己快要压不住了，千恕只得一翻，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佑谪予的身上，左手扔不放弃的要去抓向佑谪予的右手。

　　佑谪予仗着自己的个高手长，竟是将右手伸直了胳膊，左手死死拽着千恕的后背衣襟，令千恕最终只能够着抓住他的袖口而已。

　　“你不要命了？躲什么？快将手给我！”千恕气急，趴在他身上有些恼他。

　　“我不要你的修为。”

　　“不要也得要，我这是在救你！”

　　“不需要！”

　　“你看你都快没人形了，还胡闹什么？你就这么想死？宁可死，也不受我的修为？”

　　“是！”

　　“……”

　　“我只是传修为，断不会将魔性也一并传你的，你担心什么？”千恕一下反应过来，佑谪予这人向来心洁气傲，不但有素洁之症，且对灵气要求也是极高，自然是宁死也断不希望沾上这等不干净的东西。

　　“你是掌门，这数百年的修为，怎能说弃便弃？”

　　“你还知道我是掌门，我的命令，你敢不听，快将手交出来。”

　　“恕难从命，你如此尊崇，与我相换，不值。我活了，你却不在了，又有何意义？”佑谪予也是低吼出声。

　　千恕一愣，却只将注意力放在了死活之上：“谁说我会不在了？再者，你乃我仙宗姣姣弟子，怎么还会将命尊命贱这种无稽之谈挂在嘴边？”

　　“哼，正因为我学的好，所以知道以修为换将死之人一命，必是以命换命。”

　　“你不过区区二十年华，再是天资出众修为顶破天也就百年而已，我虽被魔性抑制，但好歹体内含有近千年的修为，要救你，哪还需以命换命？你学的再好，却仍不知天外有天。”

　　原以为佑谪予听他这么一说，便会乖乖安心的交出手掌来，却不料，佑谪予竟是更为警戒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掌握的更紧了，说的话，俱是让千恕胸闷欲吐血。

　　“你的话，从来都不可信。”

　　千恕看着那极是好看的唇，吐出的却是极欠收拾的话，顿时小性子也一下涌上，也不打算再与佑谪予多做这等无谓的口舌之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