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鱼》莫汐漓

1、甲鱼

　　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里，王铁牛这个跟村子一样的名字，在这里很常见。
　　不常见的，是站在村子门口的一个女人。
　　长发飘逸，一身黑色紧身衣，仿佛她与面前的村落隔了好几个世纪。
　　她是来找她的“同伙”的，她们四个人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小团体，大姐负责做一些需要露面的事情，三姐负责黑客入侵及活动的统筹，而我，负责出货。
　　也许是因为我年纪小，大家都很照顾我，基本上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而那个男人，负责偷。
　　我没见过他，我们交货一直都是他把货放在一个地方，然后我去拿。
　　其他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大姐跟三姐一向不想我过多参与，她们觉得这样，想上岸的时候才会容易点儿。
　　可是她们死了，是某个神秘强大的组织想要得到这次的货。
　　所以哪怕我还不知道这次的货是什么，也没见过内个男人，但是我还是凭借着一些线索，找到了他，我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不敢相信，赫赫有名的神偷，竟然住在这么一个破落的小村子里。
　　王铁牛？真不敢相信，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真的还会有人取这么老土的名字么？
　　跟名字相符的，是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晒的有些发黑红色的皮肤，其貌不扬的长相，沾满泥土的衣裤，我看到他时，手里甚至还拿着锄头。
　　这一点儿都不符合我的审美，我想。
　　我叫住了他，对他说了组织的暗号，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请我去他家喝碗水……
　　好吧，我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选择跟着他走，我相信我的直觉，它救过我很多次。
　　“随便坐，俺去给你弄点儿水。”他转过身去倒水。
　　“别麻烦了，二哥！”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顿了一顿，继续倒完了水，然后端给我。
　　他的手很稳，哪怕拿着一碗满满的水，水面却一丝涟漪也无。
　　“喝点儿水润润喉吧，然后听我讲个故事。”
　　他终于不再用内种可笑的口音说话了，声音也变得坚毅带丝沙哑，不难听。
　　我喝了口水，然后坐直了身子，准备听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

　　我是十二年前搬到这里的，然后在这取了一个老婆，养甲鱼。结了婚五年之后，因为我不要孩子，还没啥钱，她跟别人跑了。
　　故事停在刚开始的地方，我以为他是想缓口气，或者陷入了回忆里。
　　结果我等了半天，他就只平静的望着我，没再开口。
　　“没啦？”
　　“没了。”
　　“呵，虽然你老婆自私，愚蠢，还贪婪，但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放弃了你，自己跑了。”我瞪着他，忍不住用话刺他。
　　他只是一勾嘴角，显得有些怪异，我的世界就开始颠倒旋转……水……被下了……药……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左脚腕处多了一条铁链，而我，倒在养甲鱼的池子里。
　　这是用来栓甲鱼的，他竟然敢用这种东西锁住我！（喂，重点是不是错了啊）
　　我四处望了望，王铁牛蹲在池子边。
　　铁链的活动范围是池子内，而池子比我想象的要深，且因为池子里还有甲鱼，池水浑浊，藏个人什么的，还真是轻易发现不了。
　　我动了动脚，他抬头望向我，对我说，镯子是他母亲留给儿媳妇的，现在给了我，让我好好留着。
　　我气急反笑，这才注意到右手手腕处被他带了个镯子。
　　这算什么？囚禁？小老婆？（喂，重点是不是又错了啊）
　　他每天给甲鱼喂食的时候都会给我端来饭菜，我研究了三天怎么逃走，终于在这天傍晚，天空中还有云霞的时候，发现这幅镣铐只是卡扣的，只要掰开就是脱下来…我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准备等晚上他睡着的时候就逃跑，离这个鬼地方远远的。
　　等到晚上他来送过饭，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走，反而蹲在岸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到时候了。”
　　他朝我的方向笑了笑，内是我看到他的第一个温柔的笑，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然后他敛了笑，又变成了那副普普通通的样子。
　　我刚想动一动，他却突然往我的方向飞了一个眼刀，内一眼，肃杀、嗜血、暴虐…我被镇住了僵硬了身体，接着突然响起来很多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的朝他看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内种铁憨憨的样子，像是有些疑惑似的还挠了挠脑壳……tui，骗子！我心里默默的唾弃他，却还是没有动。

　　一群黑西装的人走了进来，然后迅速的包围了他，接着一个像是头头的人走了出来，问他
　　“东西在哪？”
　　他有些害怕的瑟缩着，小心翼翼的低头闷闷的说“你们…你们要啥呀？俺这…这儿没啥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东西都让俺婆娘卷…卷走了…你们…”
　　领头人不耐烦的打断他“镯子在哪？”
　　“镯…镯子，哦，俺娘留给俺媳妇儿的镯子啊，也被内婆娘卷走了。”
　　最前面的黑衣人一仰头，就有两个人上前摁住了他，虽然好像没什么必要。
　　“那你婆娘在哪？”领头人估计也不相信这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是神偷，推测是他媳妇儿把东西拿走了。

　　我就说嘛，是他演技太好，才不是我太笨。目光突然扫到手腕上的镯子……
　　“她…她不在这，就我自己，内个女人早就离开我了。”他像是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对被抛弃的事情愤愤不平着。
　　“那你就把她找回来，我们……找她有点儿小小的事情。”
　　“我的老婆，是个自私，愚蠢，还贪婪的女人，她放弃了我，自己跑了。我找不到她，谁也找不到她…”
　　这是我之前对他说过的话，他在告诉我不要冲动，赶紧跑……可是……

　　“啊啊啊啊啊……”
　　领头人估计是不耐烦了，让人从池子里捞了一只甲鱼上来，咬断了他的手脚筋，然后戳瞎了他的眼睛，割断了他的声带…
　　“把他放在这里等死，你们在附近守着，只要有人来救他，就抓住内个人。明白了吗？”
　　“是”
　　这人不是挺厉害的么？不是从来没失过手么？现在这么狼狈是给谁看呢？虽然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但是我知道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我，为了让我脱身，也为了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能更好的活下去。
　　可是！！！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让我一辈子都背负着对你的愧疚活下去啊！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啊！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根本就是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啊！

　　估计是没人觉得这个废人能做什么，所以所有人都在外面守着。
　　我趁机打开锁链，跑到他身边查看，这人估计是废了…一代神偷啊…呵，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别管我，跑，屋子里有地道。他对我做着口型。
　　我知道他能听到，恶狠狠的对他说“闭嘴！我知道你能听到！你不是很厉害么？还敢囚禁我三！天！你别想这么轻易就死了，我要囚禁你一辈子，让你尝尝我的感受。”
　　他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背着他逃进了地道，然后点燃了埋在土里的引线。
　　大姐，三姐，你们的仇，我帮你们报了！

　　这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小公园，现在阳光正好，草地上有不少情侣在约会，还有一些家庭在野餐。
　　远处，一个女人推着轮椅，朝着公园的喷泉走着，轮椅上，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男人笑着，不说话，手脚都软软的垂在一旁，只有女人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引人侧目的是，这对男女都只有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