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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李府 ...

  •   两人爬上一条土甬道,林竹雪将苏叶生拉硬拽才拖到出口,出来便是一条蜿蜒的山道,临近那风雨无常的安阳河边。
      林竹雪找了个车夫将苏叶安顿在同济客栈,便匆匆去了李府,她要把这件事告诉一部总领。
      李柄正在给自己的儿子李文仕讲课,先生没说尽,没说明白的,李文仕通常都会求教父亲。
      李柄的父亲虽身着商贾的衣饰,但他却是五品同知,文学自然通晓不少。
      李柄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李文仕,女儿李文语。
      李文语从一品李贵妃,但不幸于五年前抑郁于宫中投井身亡。李柄自认为女儿死与自己的疏于照顾脱不开干系,便将所有的爱倾注到李文仕身上。
      李文仕年二十,受他爹的熏陶,执掌文笔,寒窗苦读。他从小聪慧,虽九岁才学习,但十六便岁中秀才,秀才中后按例等三年方可进行会试,而今年九月便有一场会试,倘若通过考试,便可在朝为官。
      林竹雪看见这一幕,也不打扰,在竹园外候着,等李柄给儿子讲完课天空已经星月点缀。
      “雪儿姐姐,好久不见,”李文仕招呼道。
      林竹雪七岁便被李柄收养,和李文仕共处过三年,虽然后面并不常见,但每隔一个月也是会见上一次面的,所以也算是和李文仕一块儿长大。只是前些时日似乎已有两三月都未见到雪儿姐姐了,今儿还第一次见面,此刻他格外兴奋。
      “好久不见啊,”林竹雪站在他旁边,比划着,“……没想到你又长高啦,现在竟然超过我啦。”
      “别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都没来看我三个月啦,我当然能长这么高啦。你若下次再来看,我可能又长高了一寸。”
      “别嘴贫。”
      “来找我爹的?”见林竹雪点头,他苦涩道,“我还以为你是来见我的呢。”
      “当然不会忘记你,”她伸手给了他一颗糖,“看……”
      “又是糖,我可二十了,两天前刚满的。”
      “恭喜你,成年了,”她敷衍道。
      见她眼神飘忽在父亲方向,他识趣道,“好啦,你们谈,我不打扰了。”
      两人打趣完,李文仕回了房间休息,林竹雪便直奔向园中。
      “师傅……”她作揖,恭敬道,“信封……被人劫走了。”
      “那你的师姐没事吧?”他在黑板上写字的右手一顿,问道。
      “不幸身亡,”林竹雪悲愤道,“徒儿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师姐被人绑到了怀香池底。在那里不幸遇害。”
      “该来的迟早会来,未泱君主带来了吗?”
      林竹雪缓缓点头,“恳请师傅归隐山水,避世避难。”
      “他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现在如果逃走,以他现在的力量,怕也出不了城,”他淡淡往燃起烛火的房间看去,“……更何况我儿……我若走了,他们定不会放过我儿子,他过几日便会参加会试,为国效力是他一生的志愿,他是不会离开的。”
      “师傅……”林竹雪哀求道。
      “我心意已决……”李柄从袖中缓缓拿出一块令牌,一封信交到林竹雪手上,信封应该放置有一月,他是在林竹雪给他说明找到君主下落的当夜写下的,他怕自己有不测,所以很早便准备了,“你把这令牌和这封信交给君主吧。若我死了,他们就不会为难我的儿子……你后面就不要来找我了。青天在上,老臣一生忠义,为国鞠躬尽瘁,俯仰无愧,即便死也没有遗憾的了。”
      李柄转身对林竹雪道,“徒儿,你走吧……好好辅佐君主……照顾好自己。”
      林竹雪带着悲痛的心消失在李府。她知道,师傅一旦下定主意的事,便再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心思。
      一连数日,城中并没有出现风浪,李柄也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或许那封信只是单纯的丢失,或许已经被林竹雪的师姐提前销毁,李柄的警惕日渐消除,府中防卫也有了缓气的地方。
      林竹雪知道师傅平安,一门心思都用到了苏叶身上,终日忙得不可开交。
      ……
      “不要过来,求你们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们。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我不敢那么做,我害怕,我害怕啊,”苏叶惊慌的在这无尽黑暗深处奔跑。
      只是身后的声音似乎永远都能找到他,在他耳边发出恐怖凄惨叫声。
      “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你是跑不掉的。你......只能为我们活着。”
      “你要替我们伸冤啊~”无数个空灵、幽怨的声音在他耳边游荡。
      直到脚下生出土壤,眼前变成荒山,他这才停下来。
      这地方很熟悉。这里是他亲自安放苏家二十三条肉身的地方。包括他最敬重的父亲。
      在掩埋尸体时,他特意给烧焦似灰的父亲擦净身子,选了块高地。
      他双膝重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苏叶有一个妹妹,弟弟,母亲在生下弟弟后,便不幸逝世,父亲一生也未再娶。虽是家中长子,但父亲十分宠溺他,更甚两个弟妹,因为恃宠而骄,即便犯任何错误,父亲都不会打骂他,导致他有些蛮横无理,狂妄自大,经常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不过这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从那之后,他便像变了一个人。
      他想父亲了。他怨恨自己的无知,让家人断送生命。他责备父亲,即便在死前也不曾责备自己,顾自己安危,让自己离开。
      “记住他的模样,就是他,杀了我们!”
      “我记得……我从没忘记过……我一定会找到他,替你们报仇!我要让他为我苏家二十三口人命血债血偿!”
      ......
      苏叶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客栈。浑身酸痛,大汗淋漓。
      “你醒啦?”
      苏叶好像认识眼前这人,但说认识又忘记是在哪里相识。心中虽惑,但嘴唇干裂紧闭,一口气压在胸口重如大石,让他一时竟难以开口。他试图起身。
      “别动,你这箭伤还未愈合。再动,小心你的命。”
      “你是......?”
      彪肉汉子做了个划桨的动作,见苏叶摇头,笑道,“骇,末爷!那个船夫!”
      “原来是你啊!”
      “想起来啦?看来你这脑子还没被热病烧坏嘛。你和林姑娘进这安阳时,全靠末爷我把你俩送过河。”
      “谢谢您啦,”接过末爷给自己倒的一杯茶,他抿了几口,问道,“末爷,你不是应该守着你的船吗?怎么上这里来了?”
      “呃......我们这行太危险了。小爷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就换了门生计,”末爷笑道。
      苏叶点头,“经常处在风口浪尖。确实不是件好差事。”
      彪肉汉子点头陪笑,“……你这些日子染了热病,林姑娘雇我照顾你,以后咱们可就长期见面了。我叫纸余末,不过叫我末爷就行了。
      小子,你倒是厉害,”纸余末竖起三根手指,“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夜。常人像你这么睡,准得睡死过去……”
      “七天吗?……”苏叶笑道,“我也不想啊。睡得我浑身都没有力气。”
      “你右肩有箭伤,仅差毫厘便是穿心而过......你这箭伤加上热病,我和林姑娘还真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林竹雪呢?”苏叶虚荣道。
      “林姑娘?”纸余末这才反应过来,林竹雪照顾了他这么多天,看见他活过来一定很高兴。
      纸余末对两人的关系不清楚,当时在舟上见两人打情骂俏,现在还黏糊在一起,自认为猜得八九不离十,是夫妻关系无二了。觉得这小子是想他的媳妇了,帮忙叫,“林姑娘......林姑娘......”
      “不……”苏叶只是想确认林竹雪还活着,不想如此扬铃打鼓,慌道,“别,别喊。”
      “小子,别激动……这姑娘还没过门吧,”见苏叶如此害羞,两人应该还未行过房,“小爷二十有五,一生没有什么特别长处,不过不是小爷我吹啊,这天下女子没有一个末爷我是不了解的……”
      苏叶羞怯的打断他的话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没关系,末爷知道你害羞。你这年纪......正值弱冠之年吧,想姑娘很正常。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找爷帮忙。虽说这女人心海底针,但是在爷面前,那就跟扒了皮的树干,里面是酸是甜,是好的,还是坏掉的,末爷我一眼就能看穿。”
      “……”
      “小子,你艳福不浅啊。这姑娘门都没过,这七天七夜的,那姑娘对你那照顾得可是无微不至啊!......凡是和你沾边的事,都小心谨慎,像买药、煎药、抓药,都是她亲力亲为。
      当然,这姑娘本身是大夫咱就不说。亲自给你端茶送水,端盆子擦脸袋......这种姑娘不娶可惜了啊。”
      见苏叶依旧低头不语,又见林竹雪走了过来,也不敢再声张,只小声撂下句,“小子,你可要好好把握,这姑娘不错。”便出门了。
      苏叶顺势看向林竹雪,哪知正巧和林竹雪眼对眼,苏叶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忙躲开视线,林竹雪也忙转开视线,不过步伐倒诚实,有些怪异。
      “纸余末,你和苏叶都聊了什么?”
      “没,没什么,”苏叶慌忙道。
      “爷发誓,爷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发现这小子醒了就叫你过来……”他委屈道,“我这不刚叫你,你就来了吗,我和这小子还什么都没聊呢!”
      “千真万确?”
      “小爷我从不撒谎,”纸余末刚说完,就给苏叶暗递眼波。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苏叶,”林竹雪直接道。
      “得了,您这话,把爷酸的。末爷我走了,”纸余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你的钱不要啦?”
      当日林竹雪需要一个马夫,就近叫了一个,没想到竟然是渡他们过河的船夫。说来也有缘,但也主要是纸余末为人热情,手脚利索,才让他留下来照顾苏叶。
      将苏叶从马匹上送到客栈,林竹雪会医治但没有药,他就去帮忙买药止血。一来二往,干脆就雇佣他一起照顾苏叶。
      纸余末一听,立刻回头,边走边笑,“怎么会呢,小爷我熬了这么久,就等着这大钱回去娶媳妇,过皇帝般的逍遥日子呢……话说回来,这没钱还真不行哈。这世道,全他娘的都是些机灵鬼,爷做……船夫这么多年,还抵不上跟林姑娘这一次的买卖。”
      纸余末正准备拿钱袋,可惜话一说完,嗖的一声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林姑娘,咱可是约定好了的。你这......”纸余末挽袖准备干架。
      “他的病还没完全好。我只付你一半定金,你可愿意?”
      “那……得加钱。”
      林竹雪也是有脾气的人,面对敲诈勒索,她当然不同意,“不行。本姑娘可是按照约定办事。凭什么给你加钱啊?”
      “时间小爷有的是,但是小爷我有个原则,风流倜傥一辈子,可不喜欢当喜鹊。”
      “行吧~那多加五十两,”林竹雪还以为是什么刁钻要求,但得知是这个原因,还真是汗颜。要说喜欢苏叶,她自己也模模糊糊,不清楚。不过她知道,她的职责很重要,一生刀尖上走,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嫁人了,如果苏叶没有坐上皇帝的位置,以后还得躲躲藏藏。
      这七日下来,发现这汉子还挺靠谱,想着后面的日子还有很多事可以找这汉子解决,就干脆加到了五十两。
      “爽快。”纸余末接过部分定金,推门而出,留下苏叶和林竹雪两人。不过,他并未走远,出门踏了几步又悄悄回来侧耳偷听。
      林竹雪与苏叶的交谈,无非就是相互关心,林竹雪说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以博取苏叶的同情,苏叶深表愧意,耳朵又察觉纸余末发出的细微声响,向林竹雪递眼色。
      客房内顿时寂静无声。
      纸余末耳朵紧贴大门,他发现里面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感觉这两人可能是睡着了,但是大白天两人都睡着,可能性不大,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看对眼了,交流眼神感情,沉默不语,可能不时将上演春宫图。纸余末心急得细听摸索半天。忽然,他听见,林竹雪的高音,“纸余末,你给老娘滚进来!”
      突然大声,余末吓得顿时抖三抖,他不敢逃,对方都已经知道是自己了,逃了可能自己半吊钱都没了,他柔搓起差点聋掉的耳朵,开门讪笑走了进去。
      纸余末虽是陪笑,但林竹雪可是被他的面容给吓住了,“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我吗?”纸余末摸摸糙皮大脸,“上火,上火。”
      “你想什么不堪的画面了?”
      “没有,”纸余末连连摇头,“末爷我正直善良,不好白日做梦。更何况末爷要是愿意,那可是有一大把的姑娘踊跃投奔爷怀抱,爷又怎么在意你们两人的私房事。”
      “私房事?”林竹雪微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林竹雪气得就近将苏叶枕头砸过去。
      纸余末吓得跳将起来。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瞬间骂回去,“嘿,你还扔东西,爷借你胆,你真把自己当爷了。小丫头片子。”
      局势混乱,苏叶捂住胸口,假意叫疼。林竹雪立马将刚才发生的事抛之脑,对他关怀备加。
      正准备再聊几句,苏叶脑袋突然剧疼,像鞭炮快炸开似的。
      “我看见......”苏叶吱吱呜呜道,“我看见一个商贾……他……他不能呼吸。”
      “在哪里?”林竹雪忙问。
      “......他床尾有副画,好像是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苏叶的视线只能将这整个床看清,即左右床柱、上面床梁和最里面青砖墙之间形成的矩形空间。”
      “有个黑衣人用手绢蒙住了他的眼睛,”苏叶继续道,“不,.....我感受不到他了。”
      说罢猛然清醒过来。
      “怎么的?发生了什么事?”纸余末一脸懵,转而看向林竹雪,手指在天空划圈,示意她,“这小子是不是脑袋有病。”
      “你感受不到他是不是因为……?”林竹雪没搭理他,问苏叶。
      看着苏叶缓缓点头,林竹雪的心咯噔一下。
      “《洛神赋图卷》?......”纸余末突然问,眼眸微转,“听闻……我朝有八位人士,喜好收藏古画,而其中有一位就住在安阳。”
      “李柄?”苏叶恍然,方才在视野里,他发现他的耳朵有箭伤,而李柄刚好有箭伤,两条信息加起来,他断定是五品同知李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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