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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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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很晚了,却没有一点睡意。
承旭回完短信,把手机放到一旁,一面抛空瓶子玩,一面留心听着卫生间的水声。
再三分钟吧,不然她就得进去捉人了。
“这个瓶子,找个地方放起来吧。”承旭惊了一下,空瓶子无力蹦跳到手边,她本能摇头,“不用。”
方卓然走过来,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宝宝,明天你先搬过来吧。”他轻抚她黑亮长发,“我不介意的。”
“今天,其实,本来,不太开心的。找他批三个月的调休单子的时候,他问我什么原因,要不要帮忙。”承旭苦苦地笑,“还有别的其他几次,不是全然的漠不关心,可是我除了陌生和畏惧,还是陌生和畏惧,我,宁愿只当一个最普通的下属。”她深深呼吸,决绝补充,“过去是他弃我,现在换我放他。”不过对方更大的可能,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方卓然打开床头柜,一把大金属剪刀静静躺在他手心,“你肯定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从前他不要你,所以现在你不爱他?”
重重咬唇,下唇一片深红,承旭点头,“是这个意思。”她把瓶子拿过来,利落下剪,“夏天棉衣,冬天蒲扇,多余的很。我要是原谅他,妈妈算什么,爸爸,又算什么?我们一家人吃的这么多苦算什么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要别人怎样便怎样?”
方卓然耐性十足,把樱唇从利齿下解救出来,他深深看她已经在手中变成一条条的塑料瓶,抱着她在怀里轻摇,“我说过,别惩罚你自己,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今时今日,已经有太多人不把感情视为发生关系的必须铺垫、必要前提,对于一个有钱的人来说,无论男女,某一层面的需求,都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解决,故此十分轻视。
“我的调休申请线上线下都过了,明天你看了医生再说。不过,我可没要和你同居的打算,能不能别老这么过分。”承旭又是一眼剜过去,沉默片刻开口,“你差不多点得了,现在这样,不好吗?干嘛天天跟别人一样,逮着欺压我!”
他埋首在承旭颈间,片刻后抬首,下口咬她的脸,“我白天给你机会了。”
“呸,我很有道德的,才不趁火打劫,不像你。”承旭一只手把他的整张脸推到一边,另一只手拿起塑料垃圾,“啪”的一声,它们落回到垃圾桶里。
方卓然点点头,“哦,下午不是看你面子,我就直接动手赶人了,哪有什么道理可讲。”他振振有辞,“现在这样不好吗?你会跟他走算他本事。”
承旭气促,这这这,属猴的吗,“本来开心的,觉得我有你了。”她话锋一转,“现在觉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被你绕进去的,你你你,你不是个正经人。”
“那你先搬过来,也省得时间都浪费在路上的来回奔波了。我就想你多陪陪我,不行吗?”方卓然拍拍她,“来,给你看几样东西。”
承旭跟他来到书房,方卓然从书柜暗格里拿出一个特大号风琴包,“打开看看。”
房产证、家具购买合同、空调购买发(河蟹)票、电视机发(河蟹)票……承旭一阵发懵,“你……做什么?”
方卓然把银行卡放上来,“这张里的钱一般是不动的,另外这一张是日常的支出。”
倾吐呀,把一切都告诉他,你不是也想过他向你求婚的事吗?
“周承旭,你还年轻,他们的结局或许已经注定是这样子,可你往后的还有五十年、六十年的大好人生,不应该跟着也陷进去。”
“我没有。”承旭喃喃反驳,“我没有。”我只是太怕伤太怕痛太怕难过太怕会别离,太怕你,和那些我在意的人一样,无论我多么踏实拥有,然而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分崩离析,只好跟自己连续的暗示,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可以失去,久而久之就成了不能拥有。
“是,你的想法不能说全是错的,感情乃至婚姻的约束力未必就很高,可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它本来就应该是一生一世,是关乎一辈子的承诺,不能因为一些人毁弃它、违背它,就否认它的神圣。”
“我很开心你对我的信任。”承旭的心剧烈震荡,眼角有泪,“但,我,我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方卓然微微一笑,他把承旭手中的东西逐一收好,“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雄心壮志的以为一次手术可以一劳永逸,于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甚至有些概率很低的风险,为了减轻家属的心理负担,也不愿多说。”
“结果被主任拧着耳朵一顿好训,‘你以为你是来做英雄的吗?这是在患者和家属知情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规避风险,为患者减轻哪怕一点点痛苦,提高一点点生活质量,然后就是所有人齐心协力的小心维护,要唱赞歌也是给生命唱,不是给你!’”方卓然把承旭的手紧紧握住,握到她手背发白,“停止你那种日复一日的彷徨流浪吧,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不要一个人养伤了,让我陪你,一生并没你想象中那么长,我想往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在一起。你过得不好,我就算再顺利,再登顶,我也不会是全然的高兴。”他极轻极轻的抵住她额头,“你一直是有家的,回来好不好?”
“是我自己从山上跑下来摔到的,是我自己不听话,我认命了,我很早很早就认命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那块碎骨卡在里面太长时间,除开影响到了脊椎本身的形态和功能,还压制了神经线的发育。所以,手术过后留下了神经痛这个后遗症,不能提重物,不能快跑,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作,甚至,心跳快一点点都会痛,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吃止痛片,后来,我发现,在你身边,我居然可以安睡一整晚,居然还会睡过头,你是无私的,我却是有私心的。”
“一直瞒着你是觉得我自己都无力面对的事,却来让你承担,这很不公平。”承旭紧紧拥抱他,“从前深深伤害你,对不起。其实我很得意,我爱的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方卓然几乎要去抹满身冷汗,“我以为你会放弃这个手上神经全断的男人。”
“到底是谁伤你?”承旭眼底凛然生寒,一闪即逝。
“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本来我还打算一边等你,一边坐门诊上手术到五十多岁,然后就回归校园去带学生,这样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寂寞了。”方卓然不禁有些黯然,他看着承旭,笑了笑,又清朗明快起来,“没事,反正现在的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你回来了,我也可以继续帮病人,无非就是拐了个弯。”他自我解嘲,“方家的财势,远没有到其大如天的程度,要是真的很彪悍,我就可以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保护你,把欺负你的人都打回去。”
“呸,想的美,那样和欺负我的小混混有什么区别啊你,我肯定躲你躲得最远好不好?”承旭狠狠一推他,鄙视,“我明天晚上搬家,后天你和我去见个人。”
方卓然一怔,轻问,“要带什么礼物吗?”
承旭脚下飞快,“不用你管,人来就行了。”
“害什么羞啊,我又不会跑。”闻言,承旭做个鬼脸,从门边一点点递过厚被,“太不稳重了,罚你睡客房。”
方卓然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指尖,笑得很是狡猾,“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