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16、Chapter 15 喜欢

　　做题——
　　是温行止这么多年来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使自己内心平静的方法。

　　似乎只有把那些复杂的计算公式、拗口的文言文、没有什么逻辑的英文单词塞进自己的脑袋里，那些飘忽不定、也看不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思绪才会沉淀下去。

　　现在，温行止就是这种状态，让单纯的习题完全填充自己的世界。

　　从父母那里从没有得到关怀和爱，他不知道原因，也猜测过，不停地去思考，去深究，方方面面，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父母收养的。
　　但是最后得到的结论只是让他越来越害怕去想——为什么？

　　为什么妹妹可以得到父母的爱，他却不可以。

　　温行止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个哥哥，对他很好，虽然记不得和哥哥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记得那时候有被人关心的感觉。
　　就像何栖这样，嘴里数落他，但实际行为却是在关心他。

　　会是何栖吗？
　　就是何栖吧。

　　可是，哪怕温行止知道了，何栖确实是在关心他，但从满怀希望和期待，甚至都好好幻想过未来，连细节都在脑海里一清二楚——短短一夜——到希望全部破灭，猝不及防跌落谷底这种滋味也不好受。

　　温行止情绪难免低落，一上午都没主动和何栖说话，沉默着做着机械无聊的事。

　　中午仍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就在食堂。

　　何栖每次看见温行止吃那么点都觉得很无奈，如果食物好吃，他还能劝温行止多吃点，但更无奈的是食堂的饭菜就那样，不好吃也不难吃，简而言之，就是寡淡得让人提不起来食欲。

　　温行止说吃不下也许是真的吃不下，这孩子从小嘴巴就挑，不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碰，喜欢吃的，吃撑了还要继续吃，那模样就像条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小金鱼。

　　吃午饭的时候，何栖突然说：“老师让我多请教你。”
　　他并不如他表面一般，真的不在乎成绩，休学前，他好歹也是年级排名前一百五，算不上学霸，但在老师嘴里也属于成绩好的同学，只是懒了点。

　　温行止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请教我什么？”
　　“当然是学习了。”邱泓接道，“不然还请教怎么追女生吗？”

　　邱泓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何栖的。

　　何栖咳嗽了两声，他想到了早餐课间，他问邱泓的那两个问题——“他有女朋友吗？”和“他有喜欢的女生吗？”
　　邱泓明显是故意的。

　　‘追女生？’温行止一怔，看向何栖，“哥，你有喜欢的女生了啊？”
　　“咳咳，”何栖放下筷子，避开温行止的视线，“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紧张什么？”邱泓笑道，然后看向身旁的温行止，小声说，“肯定有。”

　　邱泓只是稍稍压低了音量，但何栖还是能听见，他很明显就是说给何栖听的。
　　温行止眼里闪过失落，低下头，捏着筷子把餐盘里的那块鱼戳来戳去，分成了好几小块。

　　何栖也看着那块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鱼块，温行止的表现很不寻常。
　　他突然想试一下，让自己的想法显得不那么自作多情。

　　“不瞒你们，是有一个喜欢的人。”何栖说。
　　好像确实有……何栖这会才想起来，他确实有个喜欢的人，不过不是女生，是男生。
　　奇怪的是，来到这个班，和温行止相遇后，他就再也没想起过那个人了，甚至可以说是差点忘记了。

　　“谁啊？”温行止手里动作立刻停下了，身子还朝前倾了一点。

　　温行止突如其来提高音量不仅吓到了何栖，还吓到了邱泓，邱泓咬着筷子，头慢慢扭过去看向温行止。

　　温行止看看何栖，看看邱泓，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身子往回靠了靠，说：“我好奇，能被你喜欢的，会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以前班上的，是挺优秀的，成绩很好。”何栖说，目光一直在温行止脸上，不想错过温行止的任何一个表情。

　　温行止眼神越来越暗，他抿了抿唇，然后低下头去，吃了一大口饭。

　　邱泓瞪了一眼何栖，顺着何栖的话往下，“那她喜欢你吗？”
　　“应该不喜欢吧。”何栖还以为自己会有些难过，但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唯一的想法竟然只是想看看温行止听完这句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有点不对劲……何栖想，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不对，是完全不一样了。

　　“你这么好，她为什么不喜欢你？”温行止问，他好像没有刚刚那么沮丧了，但情绪依旧不怎么高。
　　这句话甚至带着一丝不平。
　　温行止看着何栖，在等他回答，他的表情，是在质问，是透过何栖，在质问那个何栖嘴里喜欢的人。

　　“喜欢没有理由。”何栖淡淡一笑。

　　邱泓插了一句：“等等，行止，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何栖是个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
　　邱泓打断了温行止的话，问：“你是认真的吗？”

　　‘我怎么不认真了？’温行止困惑道：“怎么了？”

　　“他哪里好了？”邱泓问，然后看了一眼何栖。
　　何栖一脸“又不是我说的，你别问我”的表情。

　　“哪里都好。”温行止说，“比你好多了。”

　　何栖看着邱泓，无辜地耸了耸肩。

　　温行止从来是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从不说谎话，也不开玩笑。
　　邱泓知道温行止这一点，所以更加无语，他和温行止认识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何栖。
　　虽然邱泓知道他们之前就认识，但对于温行止来说，就是只认识了三天而已。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邱泓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抹笑是苦涩多一点，还是开心多一点，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也想知道，我哪里好。”何栖看着温行止，微微一笑。

　　何栖对自己笑了……温行止脸顿时红了，完全藏不住心思，刚刚的郁闷也不见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笑得很好看。”

　　邱泓无言以对，何栖失笑，用自己的筷子挡了一下温行止在盘子里不停“笃笃笃”的筷子，“鱼块都被你戳成鱼泥了。”

　　何栖心情很愉悦，温行止对自己的感情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的，虽然这么想有一丝丝自作多情了。
　　但温行止表现得这么明显，前前后后，谁也不能说一句不是啊，对不对？何栖在心里自说自话。
　　至于是不是喜欢，何栖觉得还有待观察。

　　‘看在重逢后你还怎么黏我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何栖问：“对了，请教你没问题吧。”
　　“我也没追过女生。”温行止小声嘀咕。

　　何栖和邱泓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出来，温行止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何栖笑道：“谁说这个？我说的是学习。”
　　“……可以。”温行止应道。

　　温行止在餐盘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颗很圆润的小青菜，一口吃掉。
　　何栖越看他越觉得可爱，甚至想伸手在他脸上捏一捏，然后把他错愕的表情拍下来，取笑他。

　　温行止吃饱了，却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何栖在看他。
　　何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这样会让他误会的啊……也会滋生他内心的贪念。

　　何栖的目光，何栖的笑容，何栖的触碰……何栖的一切，对于温行止来说，都是养分，浇灌着他心里的荆棘越长越大，慢慢填满整个心房。

　　但他实在不想吃了，食堂的青菜总是炒过了头，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好吃，温行止抬头，先看了一眼邱泓。
　　邱泓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温行止问他：“你吃完了吗？”

　　邱泓放下手机，点点头，说：“就剩你了。”

　　好像确实是两个人在等他一个。不管吃什么，温行止总会吃到最后。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下次我吃快点。”

　　“我无所谓，等等也没事。”邱泓说。

　　何栖伸出一根手指，淡淡地说：“你要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多吃一倍，我可以多等你半个小时。”

　　“……”温行止看了眼自己的餐盘，说，“确实有点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