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0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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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李寻欢这一声招呼，很快就招呼来了一堆人，这还是因为有不少盐务官员都在产盐区。
这些人小李探花基本都不认得，但他认识官服啊，很快就看到了主要官员，譬如安靖贤的左膀右臂，运同和运副，以及部分运判、提举。
李寻欢不过是略略一看，就对他们道：“刚刚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也就不再解释了。本官听说自己得了一个‘林算盘’的外号，今天就跟你们算算账，你们也听听本官算得对不对！”
李寻欢一言出，整个大堂之内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这外号谁起的呢？
盐商。
可林如海来到扬州之后，虽然说油盐不进，可也没怎么给大盐商找过麻烦，盐商怎么会好端端给他起外号呢？
所以深究下去，妥妥还是要扯到两淮盐政官场，左右逃不出安靖贤、总督等人，否则这外号不可能流传广泛，且俞传俞烈。
李寻欢无视了这一切，朗声道：“就以去年春秋两季加起来全国的盐课总额来计算，一共是982万两银子。且算为一千万两，而我们两淮盐税一共是607万两，你们可知道占了全国的盐税的多少？”
没人吱声。
李寻欢呵呵冷笑，“也就六成罢了。可我们和长芦、山东、浙江、福建、台湾、广东和奉天加起来才多少？”
盐官为什么是一等一的肥差呢？
当然是因为钱。
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又说千里做官只为财。
多少人想钻尖了脑袋进入盐政都求不到门路。可盐官和盐官也有区别，这雍朝九个主要产盐地区中，以两淮为重，这两淮的盐官荷包也就最肥。
就距离运司这一个衙门，就有收支、广盈、架阁、承发四房，这些盐商上到各司主管，下到刀笔小吏，若是一处没有打点到位，这生意就别想顺心做。
这样层层剥削，李寻欢发现两淮盐政一年各种名目的花销就有两百多万两，这还是有名有目，不算是官员装入荷包的。
这些银子哪里来？
不过盘剥盐商罢了。
“安大人和戴家搞出了五十万两银子的盐引的窟窿，占了我们一年课税的一成。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是超发，可本官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本官好不容易才厘清了近10年超发的账目，搞出了几百万的亏空，这笔账还没算清，做账的打算都收起来吧。毕竟这盐运司有本官一个‘算盘’就已经很招人烦了。”
李寻欢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安靖贤的后槽牙都要崩了！
这竟是当众打他的脸，还是打完了一次又一次！恨不能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搞出了巨大的窟窿？他超发了盐引？
可还是那句话，李寻欢站在大义上，甭管大家怎么想，可李寻欢啪啪啪打他们的脸，他们一个屁都不能放，因为自己的小辫子就在人家手里呢。
就算是状告到御前，谁还能说他们占理？
李寻欢看没人说话，这才冷声说：“安大人昨儿个跟我说，戴舟之父亲戴参是在太上皇案头前都有名有号的‘总商’的份上，许了他们家一条活路。毕竟太上皇下江南的时候，他们家每次都没少出钱出力，合计下来百万两都不少了吧？”
戴舟立刻跪下来叩首道：“大人这话，我们如何当得？我戴家嗣为总商，当为行首，平日里无论是河工、军需、亦或是赈灾都是带头捐输，何况是太上皇巡行江南？我家自当竭尽全力，报效皇恩！”
安靖贤心里已经卧槽了！
他昨天顺嘴一提，约莫就是这个意思，这姓林的居然还添油加醋？
他简直没办法辩解，是说这戴家没给太上皇花钱呢，还是说他之前不是看在这个份上，才给戴家“网开一面”的呢？
安靖贤发现了，这林如海那薄唇一启，他这□□里的泥巴不是屎也变成屎了！
可恨，可恨他还……
简直气死人也！
安靖贤已经青着脸，任由林如海发挥去了，他倒是要看看这姓林的要怎么折腾。
就算他想出了张良计，这盐运司的过梁梯，不还在他的掌控中？
李寻欢道：“正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才特许了这一桩！”
他接着就将昨天和戴舟说的话，说给了诸位盐官，结果这从安靖贤，再到诸位盐官的脸全黑了！
你要施恩，居然要从我们虎口拔牙？
此刻这大堂内那众多的不得不跟着戴舟、郑恩和尚智等人前来的小盐商们个个眼睛一亮。
他们想来吗？
就算是有四成利摆在眼前，其实也不想的，毕竟他们个个家产甚丰，也比谁都明白有些钱赚不得的道理。
可他们不能不来，因为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个“一条绳”指的其实不是什么义忠亲王啊，也不是什么甄家，而是要说到“总商”的“总”字上。
两淮盐商齐聚扬州，咱之前也说过，只有“认窝”的“窝商”才有资格贩卖私盐。
正常来说，一个中等盐商一年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
可这“纲法”改革的核心是什么呢——承包。
因为盐商是要先拿出来银子才能换来盐引的。其余世袭和垄断等好处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所以当时就在盐商里选出了荷包最厚的二十个总商，这规矩也就沿袭至今，如今两淮也就只有八个总商，彼此之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两淮的盐可以行销到江苏、安徽、江西、湖北（包括贵州）、湖南、河南六省，他们也都有自己的辐射范围。
这大盐商当行首，小盐商的死活呢？
当时制定规则的时候，完全懒得催追这些小盐商，所以让他们附在总商名下，总商为他们开具保书，上报盐运司，他们才能顺当做生意。而每年春秋开征，又或者是捐输摊牌之类，全是这些总商分派，负责催收。
虽然大家都眼瞧着戴家、郑家和尚家要不行了，可他们这些小盐商是常年附庸在他们身后的，就算是想要临时换一根高枝，攀不攀得到到先不说，这就算是攀到了，也要被其余总商早早附庸的那些小盐商排挤……
毕竟两淮一年能出的盐引就那么多，少几个抢饭吃的，不就能吃得更多，更饱，更香吗？
没有总商给他们开具保书，他们还怎么混？
这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也是他们不得不来到这里的理由。
现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林如海大发神威，逮着安靖贤怼了再怼，直接把他怼成了弟中弟，还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再听他现在“算的账”，总算明白戴舟为什么能拿出来四成利给他们了！
这不是诓他们的！
林如海是真的打算让他们一手交钱，一手给盐引，再也不用被盐运司的官员层层盘剥！
只要林如海真的能给他们以真正的成本价搞出来盐引，再让他们能够把盐提出来，戴家欠的这些钱还算个屁！
安靖贤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拔高嗓门怒喊道：“林大人！你这样可是坏了规矩！哪有这样行事的道理？”
李寻欢冷眼看向他，看了足足几秒钟才冷笑一声：“安大人，本官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当本官愿意管？你自己能把屁股擦干净，我管你这个干嘛？”
这一言出，就像是开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几乎所有人都被探花郎这接地气的“掏心窝子”给震到了。
安靖贤气得都有些哆嗦，五十万两银子很多吗？
要不是有你这个怪胎，老子早把账做平了，超发五十万两的盐引，盐仓那边多掺点沙子，所有盐商捏着鼻子忍一忍，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偏你要揭开盖子！
李寻欢说完这话，又冷笑道：“本官还有一句话告诉诸位同仁——这五十万两的窟窿一天堵不上，这盐引就一天就别想发，毕竟事关超发盐引，本官要一个摸清楚，该是谁担的责，谁担着。该是谁摘掉乌纱帽，本官就奏本御前，先让太上皇、皇上摘了谁的！”
这下所有的官员的脸色就更黑了！
安靖贤那是三品，就算这事儿他自己摘不清，可他前任还在天牢里呢，太上皇也是看在牵连甚广的关系，才不愿大动干戈。
所以安靖贤未必会死，但他们中间肯定有人要被推出去顶锅！
此刻所有人扪心自问，这个被拖出去的倒霉鬼，甚至是“倒霉鬼们”，有可能是我吗？
李寻欢瞧着他们的脸色，只觉得浑身舒畅。
有人千里当官只为财，有人千里当官只为民。
他那位林兄既然是后者，此时他把后路已经想好，自然要成全林兄——
争取一战成名，让林兄之名，天下皆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0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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