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82、第六十一章

　　“妈妈。”伊路跑到恰丽蒂尔面前，抖开一件轻飘飘的羽衣，“给你。”半透明的白纱，轻盈如天上的云。
　　“谢谢。”恰丽蒂尔笑着接过，她俯身摸摸伊路的头，“路儿好乖啊，真想让灼雪见见你。”
　　“灼雪不能见我吗？”
　　“灼雪现在在睡觉。”恰丽蒂尔披上羽衣，俯身抱起伊路，“等她醒过来就能见到路儿了。”
　　“哎？”伊路不明所以的歪着头，“不可以叫她起来吗？”
　　“叫不起来的啊。”恰丽蒂尔笑着摇摇头，“她在进化，进化时是醒不了的。”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呢？”伊路问。
　　“这个啊……”恰丽蒂尔思考，“我想是十年之后……”
　　“好久啊……”
　　“嗯。而且，还需要大量的魔力……”

　　×××

　　那是伊路两岁时发生的事了，虽然伊路记事很早，这段记忆也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是能隐隐约约的想起一点儿，但他也无法把当时的记忆跟现在身上发生的异常状况联系起来。
　　就在他停下的一瞬间，最后一丝魔力也离他而去了。雨哗哗的下着，除了防水防湿的基地队服外，伊路身上一点儿干爽的地儿也没有了。沾水的长发重的要命，伊路抓起试图拧干，但暴雨只用了0.1秒就将其重新打湿，伊路只好放弃。
　　失去的魔力缓慢的恢复着，草地泥泞湿滑，伊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站着恢复魔力。魔法师恢复魔力有两个途径，一个是自然恢复，就是什么也不做让魔力自己复原，就跟跑完步恢复体力一样；另一个是强制恢复，魔法师主动吸纳周围环境中的魔法元素和善恶之种——具体吸纳什么依个人体质而定，魔法师们也只能吸纳跟自己体质匹配的元素（种子），这些元素（种子）进入魔法师体内后，会刺激魔法师的身体生成操纵它们的魔力，就如同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一样，它们本身是不会留在魔法师体内的。强制恢复比自然恢复的速度要快得多，不过若不是迫不得已，魔法师是不会采用强制恢复的方法恢复魔力的。就好像吃饭吃得太快胃会不舒服一样，强迫自己超速恢复魔力身体也会很难受。
　　不过伊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自然恢复的魔力没能在他的身体里待上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伊路心跳得飞快——他还从没碰上过这种事。元素系全系的体质在强制恢复的时候很吃香，所有的元素都可以吸纳，密度大，恢复的速度自然就快得多。不过跟自然恢复时一样，这些魔力也统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拿走了。这一切都是储物镯里的那件羽衣搞的鬼，但是伊路并不知道，他只是不断的以极限的速度恢复着魔力，反正这些魔力统统流出了自己的身体，也不会给他造成什么负担。时间仿佛停止了，伊路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吸取元素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魔力流失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伊路精神一振，看来抢他魔力的那个东西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伊路不笨，他也想到可能是什么东西在抽取他的魔力，不过他没能揭穿那个东西的真面目——两岁时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魔力流失停止了，强制恢复的魔力确确实实的在伊路体内积淀了下来。伊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停止吸取魔法元素，任体内的魔力自然恢复。
　　伊路的储物镯放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空间法师独有的小空间），一般来说，储物镯里的物品想要突破两重空间锁来到主空间是绝无可能的，不过——
　　“啊……睡得好饱！”
　　一道白光从伊路的储物空间里冲了出来，在伊路惊讶的目光中，它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你的魔力好少啊。”
　　女孩子笑嘻嘻的抱怨着。她穿着一身很有个人风格的鹅黄色衣裳——华夏古风和现代风的融合款式，华丽不拖沓，很方便行动。伊路记得自己的妈妈也很喜欢这种类型的衣服，不过爸爸总是怕她着凉把她裹得很严实。
　　“灼雪？”伊路的视线落到了女孩儿的头发上，跟恰丽蒂尔一样的樱红色。
　　“答对了。”灼雪以右脚为支点转了个圈，身上的披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好久没有出来了，你是恰丽的孩子？”她凑过来观察伊路，“冰蓝色的头发，你的父亲是那家伙？”
　　“是的。”伊路知道灼雪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自己父亲，“你怎么现在才醒过来？”
　　“我没有足够的魔力。”灼雪替伊路设了个挡雨的结界，“要大魔导师那么多的魔力我才能醒过来。”她尽力伸展胳膊，示意自己要的魔力很多很多。
　　拥有灵魂并能够继续修炼成人形的魔法器具被称为凝魂之器。魔法器物本就稀少，能进化成凝魂之器的更是亿中无一，圣衣灼雪就是这几亿分之一。跟所有的凝魂之器一样，她拥有跟自己制作者一样的发色。然后毫无疑问的，她跟那位制作者订了契。订立契约有很多好处，尤其她的主人很强，让她以后的进化方便了许多，但是不便也是有的，凝魂之器幼年时并不能像魔法师那样自主补充魔力，它们的魔力都是由主人供给，当体内储存的魔力足够后，它们就会进入沉睡期，这个沉睡期就是凝魂之器们的进化过渡期，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当它们醒来时，就可以自己产生魔力了。不过让它们醒来也要耗费魔力，而且那个魔力必须由自己的主人，或者主人的直系血亲提供，若是主人在沉睡期不幸身亡，而且又没有留下子嗣，或者留下的子嗣不是魔法师的话，它这辈子就别想醒过来了。因为这个原因没有进化成功的凝魂之器还算好，最倒霉的是主人健在，但是没把自己带在身上的凝魂之器们，因为没跟主人在一起（没能及时补充魔力）而错过了苏醒的时机——那才叫郁闷呢。灼雪好运，她醒来时恰好在伊路身上，要是在修若那里，她恐怕又要无止境的睡下去了。
　　伊路懂得凝魂之器的知识，他也知道灼雪是凝魂之器，不过十一年来他早把灼雪苏醒的时间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不能怪他，他当时实在是太小了。
　　“我给你的魔力够吗？”伊路有些担心。虽然不停的恢复补充，但魔导士跟大魔导师之间的魔力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虽然他刚刚足足恢复了几十个魔导士的魔力，但这些魔力顶不顶得上大魔导师的量，他也不是很清楚。
　　“勉勉强强。”灼雪调皮的甩着袖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灼雪不知道吗？”
　　“我在你出生前就进入沉睡期了啊。”
　　“……伊路……撒…奥斯安。”
　　“伊路啊……”灼雪歪头想了想，“很可爱嘛，是恰丽的风格。”她似乎很高兴，“那么伊路，你刚刚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明天我把你介绍给姐姐认识。”伊路避而不答。
　　“艾蒂亚的孩子？”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恰丽的姐姐我当然知道啦。”灼雪很得意。“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突然想起。
　　“马上告诉你啦。”恢复了魔力，伊路在地上设了屏障坐了下去。灼雪也跟过来坐下——
　　“很久没有淋过雨了呢！”她欢欣雀跃。看到她这么开心，伊路有些负疚，因为他即将跟她说的绝对是让她高兴不起来的事。可是那些事又不能不说，思前想后，伊路还是艰难的开口。
　　“灼雪？”
　　“嗯？”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告诉她，见到灼雪开心的笑容，伊路还是犹豫了。一分也好，哪怕只一分钟，他也想让这笑容存留下来。
　　“怎么办……”灼雪歪着头，“恰丽走了……我知道恰丽的寿命有多长，伊路都这么大了，恰丽不可能还活着对吧。”没等伊路发问，灼雪就解释起来。“有些寂寞呢。”她仍在笑着，但笑容很是落寞。
　　“灼雪……”
　　“不用安慰我。”灼雪摆摆手，“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大人哦，比你要成熟多了。”她把手放在胸口，认真的看着伊路。
　　“我知道。”伊路点头，“可是灼雪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我已经长大了呢。”灼雪说，“之前还要更小呢，跟恰丽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五六岁的样子，超幼/齿的！”
　　“不过我现在长大了。”灼雪很自豪。“虽然恰丽现在不在人界了，但是我要努力修炼，然后去找她。”她决心满满的捏着小拳头。
　　跟外大陆的封建迷信学说不同，神赐大陆的人们很明确的知道冥界的存在，那是人们死后的归所。不过跟外大陆的人一样，除了死人，谁也不知道冥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掌管死者灵魂的地方，感觉总是很恐怖，灼雪居然说要去那里找恰丽蒂尔，伊路很是佩服。
　　“灼雪不打算重新认主？”伊路问。
　　“坚决不要。”灼雪回答的很坚定，“就算是伊路我也不要，我的主人只有恰丽一个。”她宣告般的指着伊路，好像在说“别打我的主意”。
　　“那就好。”出乎意料的，被灼雪这么说，伊路反倒松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他又把话题带了回去。
　　“周游世界……吧。”灼雪犹犹豫豫的说，“我没想好，反正我不要回斯科拉空岛。”
　　“为什么？”
　　“斯科拉空岛的气氛太好了，不利于我修炼。”灼雪说，“我们凝魂之器就是要不断的把自己至于危机之中，以此提升自己的能力。”
　　“是吗……”
　　“那……伊路想跟我说什么呢？”灼雪问。
　　“唉？”
　　“伊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吗？”灼雪提醒伊路。
　　“嗯……我只是想跟你说说我自己的事。”
　　伊路很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但是他必须告诉灼雪，万一灼雪碰到希尔耶令或奥斯安家的人就糟了。按她所说，伊路出生前她就进入了沉睡期，那她很有可能不知道伊路父母私奔的事，也不知道两家对他们的态度。他必须告诉她，虽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但她必须知道。伊路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的把事情倒了出来，从恰丽蒂尔和莱斯代尔私奔，到他回到神赐消去族谱上的名字，他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讲给灼雪听。除了一点——
　　“伊路为什么要抹消自己存在的证据呢？”果然，灼雪问了这个问题。伊路说了很多，她也知道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不明白伊路为什么这么决然。
　　“只是……不想回去而已……”伊路一语带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想谈这个问题。
　　灼雪看了他一会儿，爽快的放弃。伊路不想说就不说，她也不是非知道不可。谁都有一两个秘密，挖人隐私是最无耻不过的行为。
　　“把艾蒂亚的孩子带过来吧，我见过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