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56、夜探晚舟苑

　　见此情景，在场众人皆是一骇。更有甚者，已经被吓得俯身呕吐，或是直接晕厥在地。
　　苍夜痕虽然依旧面不改色，心下却也惊诧不已。饶她行走江湖这些年，见过的阴狠之毒自然也不在少数，可是如此猛烈凶狠的毒药却还是初次见到。那老翁上一刻还是个人，下一刻却已经化作一滩黑血，其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苏泠风看着那滩黑血，蹙了蹙眉，轻轻的挥了挥衣袖。一股清香随风飘荡开来，竟将那股腥臭味渐渐盖了过去。在场的众人忽地感到周身一阵舒畅，原本的惊恐心情顿时消减不少。
　　严皓静静的呆立在原地，脸色苍白的跟个死人一般，身上却是冷汗淋漓，直把衣衫湿了个尽透。他只觉自己脑中一片混沌，正愣神之际，忽地听到严玦在唤他道：“严皓，去看看这是怎地一回事。”
　　他回过头看了严玦一眼，见严玦脸上神情未变，脸色却也是一片惨白，想来也只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心下便冷哼一声，道：“是，庄主。”
　　他一步一步走到那滩黑血旁边，怔怔的看着，似乎从来也不知晓原来人身上的血有这么多。天空中的烈日照在黑血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他的眼前一阵晕眩。
　　“好厉害的毒，想不到就连苏伯父赠我的那柄匕首也被化成了废铁。”
　　严皓抬头看去，见苍夜痕不知何时也来到那滩黑血旁，正看着那块在黑血中的废铁自言自语，让人一时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惊叹这毒的厉害，还是在可惜那柄已成废铁的匕首。
　　苍夜痕看着那滩黑血，感觉这仿佛是在向她炫耀一般，便轻轻道：“还真是化得连渣子都不剩了。”说着，她又转过了头，对严皓笑道：“严管家，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严皓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哪里，苍堡主初临寒舍，便出了这等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了，还您与苏大小姐请多包涵。”
　　苍夜痕微微一笑，道：“无妨。”说罢，便走向苏泠风，与她一同走出了人群。
　　待到走出人群不远，苍夜痕的笑容一下子敛了去，沉声道：“他此番是有备而来。故意让我们查不到一丁点线索。”
　　苏泠风点了点头，眉目中却带了一丝倦怠，应道：“那化尸水竟将他的肉身溶化的如此迅速彻底，想来必定是由内向外溶化的。那老翁肯定之前就已有此打算了。”
　　苍夜痕思忖片刻，忽地想起之前管家严皓每次望向严玦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带着强烈的怨恨与嫉妒，登时心如电转，赶忙驻足，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看来还需要去打听个清楚。”
　　苏泠风看向苍夜痕，淡淡道：“你似乎不打算让我陪你去。”
　　苍夜痕微笑，笑中带着几分爱怜，抬手帮苏泠风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道：“今日你跟我查了大半天了，想必也已乏了，还是快回房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再者，我们今晚还有其他的行动，所以现下必须先要养精蓄锐才是。”
　　苏泠风蹙眉，道：“其他的行动……莫非你要……”
　　苍夜痕颔首，目光霎时变得深沉起来，道：“不错，今晚，我们要夜探晚舟苑。”

　　如果说白天的晚舟苑里因为空无一人，而显得清冷萧索。那么夜晚的晚舟苑里则因为那些个下人们的谣言，显得更加静谧幽深。
　　正值子夜，苍夜痕与苏泠风身穿夜行衣，悄悄的来到晚舟苑里。由于这里似乎早已成为众人口中的禁忌之地，每至夜晚更是空无一人，所以苍夜痕与苏泠风也并未多费气力就进来了。
　　“吱呀”一声，苍夜痕轻轻将门开了一道缝。由于这座苑子之前被别人传的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她不得不试探一下是否有人潜伏在这屋内，于是将在苑外捡到的一段枯枝扔了进去，确定里面确实无人之后才进入了屋内。
　　苏泠风跟着苍夜痕走进屋内，眼前还未完全感受到黑暗的来袭，苍夜痕便已在霎那之间点燃了火折子。昏黄的火光映照着她漆黑而又温柔的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与温暖。苏泠风看着那双眼睛，心里忽地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有一只小虫在轻轻的噬咬自己的心。这种疼痛并不疼，但是却带着强烈的不安。让一向淡然的她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只能怔怔的看着对面的人。
　　苍夜痕回头看着苏泠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禁摇了摇她的手，目光中随即浮现出询问之意。待到苏泠风回过神来，才恍惚的发现自己适才失了神，急忙摇了摇头，点起火折子，与苍夜痕一起寻找屋内有用的线索。
　　苏泠风边翻找线索，边回想适才的感觉，心下不禁苦笑起来。枉费自己在浮云谷中闭关清修这么久，却仍被这莫名的感觉搅乱了心思。正在思量之余，手中的火折子忽然照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像。苏泠风抬头，又将手中的火折子向前凑了凑，仔细的看了一遍画像之后，才转身向苍夜痕招手示意她过来。
　　苍夜痕急忙走过来，将手中的火折子也凑到了画像前。画中画得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少女恣意的坐在花丛中，左臂处挎着一个盛满鲜花的竹篮，右手则拿着一束兰花。她的膝上还放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几支娇嫩的荷花。整幅画像构局新颖，惟妙惟肖，颇具大家之风范。画像的右侧有几列小字写着：百花少女图。最后的题名是：云如飞。
　　云如飞！
　　苍夜痕心下一惊，与苏泠风对视一眼。任她们如何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又怎会料到画这幅画的人竟是在二十多年就已被灭的烈焰庄庄主云如飞！
　　苏泠风看着那画中少女，道：“真想不到，原来云夫人竟是烈焰庄里的人。”说着，又看向那画前的桌上所摆放着的灵位，不由得叹了口气。正欲离开之际，苏泠风蓦然发现那灵位前的香炉边上竟有几许炉灰。她的心里登时似是明白了几分，连忙伸出手指探了探香炉里炉灰的温度。果不其然，竟然还带了一丝温热。
　　苍夜痕看见苏泠风的举动，心下自然也知晓了她的意思，低声道：“看来，这里之前是有人进来过。”说着，又去察看其他家具的摆置。或许是这里真的已经很久未曾有人来过了，家具上全都落满了灰尘，稍有移动便会显出来。苍夜痕围着每样家具转了几圈，果然发现有几样家具的位置稍微有了一丝变化，尤其是花架上的花盆移动要比家具的移动更大一些。
　　苍夜痕心下了然，忙对苏泠风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如此看来，今夜之行，我们的收获颇丰。”
　　苏泠风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
　　苍夜痕与苏泠风出了屋门，便纷纷施展轻功跃到了房顶。夜幕撩人，树影婆娑。苍夜痕正欲从房顶上面翻出晚舟苑，却忽然听到苑子外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向苏泠风看了一眼，苏泠风朝她点了点头。苍夜痕便俯下身子快速的从房顶上这一边走到那一边。银色的月光穿过树影的包围倾泻下来，苍夜痕伏在房顶上，借着清冷皎洁的月光，只看见一个苗条娇小的身影伫立在晚舟苑的院门前。
　　那身影在院门前伫立良久，才终于开始转过身子往回走。正好能够让苍夜痕看见那人样貌。只是苍夜痕未曾料到，那人轻纱遮面，衣着打扮竟像极了那日为她带路的丫鬟。
　　是静悠！
　　苍夜痕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婀娜背影，心中却一时疑虑万千。她为何要在半夜跑来这里？难道她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苍夜痕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虽然今日白天里还线索全无，可是夜晚里的收获却颇为丰硕。只是，一时却又不知从何开始梳理，不禁感觉头大如斗，有些心力交瘁。她走回苏泠风的身边，扯下自己的面巾，眉目间终于露出了再也遮不住的疲惫。
　　苏泠风未言语，只是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抵在苍夜痕的额头上。苍夜痕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闭眼休息了半晌，最终睁开双眼，定了定神，道：“明日定要查清楚烈焰庄的灭门与冷月山庄有何关系。在此之前，养精蓄锐最为重要，我们回房休息吧。”
　　苏泠风点了点头，与苍夜痕一起翻出了晚舟苑。

　　这个夜晚，不同的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悄悄的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