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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女儿盼盼 ...


  •   第二天清晨,杨广带着李佚名参加了镇上的赶集。
      赶集的百姓虽然没有排演过,但他们很怕地方官员,他们并不认识哪个是皇帝,地方官员就吓唬他们,若你们惹恼了京城来的官员,或者因为言行失态而得罪了皇帝身边的人,你们就给我打铺盖卷儿滚蛋,还要没收你们的田产,让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百姓们非常听地方官员的话,这是他们的父母官。
      任何外地口音的人问他们话,他们都回答得十分得体,要说家有存粮十年都吃不完,要说有今天的富裕生活,全靠有个英明的好皇帝。
      杨广一路心情都很好,看了很多小玩意儿,这一路的小摊位,有一大半听到他的外地口音,都摇头说不收钱,因为他们是“初到贵地的外地人”,而小商小贩都很默契,他们做生意都有一个原则,就是“对外地客人的第一次采购不收钱”,而且都不怕亏钱,他们不差钱。
      李佚名看惊了,他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这哪里是农人赶集?根本就是土豪一条街嘛!
      杨广并不稀罕这些东西,但只要李佚名多看一眼的,他就要拿下,当然都是赏给李佚名了。
      整个集市上,看不到穷人,百姓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显然生活得极好。
      杨广心情好,大手一挥,对地方官员道:“治理有方,免你们三年赋税。”
      地方官员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叩头谢恩。
      李佚名就很奇怪,他敢很确定的地说,在皇上提出要微服私访之前,他带人出去寻书,分明路上看到穷人,为什么跟随在皇上身上,却一个也见到不了呢!?
      他现在能看到的,全是皇上喜欢看到的,这一切显得太不真实,甚至表演得有点过头了。
      心里有疑问,自然是要提出来,他就将心中所疑讲给场广听,这一切是不是地方官刻意安排的!?这也太明显了吧!?
      杨广听了,不但不责怪地方官,反而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官员为了不让穷人上街,肯定会另外寻地方安置他们,安置期间,穷人能吃饱穿暖,不是很好的吗!?这并不是‘欺君’,我微服私访也是提醒他们还应该做得更好。”
      李佚名:“……”
      杨广就靠过来,抱着他道:“别再去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国库充溢,百姓富裕,是几百年来前所未有过的太平盛世,我已经免除了此地三年赋税,你别再去张罗着到处送食物了,乖,好好陪我……”
      李佚名:“……”
      ……
      第二天,李佚名就派高前悄悄去打听情况。
      高前很机灵,挺会办事,他打听到所有穷人,老弱妇孺都被关在大狱里,虽然没有自由,但是管饭,每人还发了两套新衣裳。那些穷人很感激皇上巡游到他们这个地方,他们才能获得这样的福利。
      李佚名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事分两面看,他觉得富裕地方有穷人,是不可避免的事实,穷人被藏起来,至少能获得暂时的温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私下将多余的食物分发工作还在继续,只是李佚名不再亲自出面,而是安排高前去办这件事。
      ……
      江都(现江苏杨州)是杨广以前做普王时候的管辖地,所以他对这个地方很有感情。
      李佚名在北方洛阳长大,第一次去南方,所见所闻都很新奇,也闹了不少笑话。
      一路南下,首先需要熟悉的,就是一种特别有名的物种——“蠊(蟑螂)”,南方的蠊与北方的蠊完全不是一个量极。
      那晚李佚名正要陪杨广用膳,就见飞来一只巨大的,又黑又亮的,发出“啪嚓嚓,啪嚓”的声响,飞行速度还很稳健的东西。
      李佚名刚抬手,那东西就停在他手上。
      因为以前从未见过,他就理所当然地问人:“这是蝴蝶吗!?”
      旁边的太监总管轻声提醒他:“这是蠊。”
      李佚名沉默一瞬间,然后曝发出惊叫声,声线高得差点把房顶给掀翻了。
      杨广在旁边抱着肚子当场笑崩,也不管什么仪态了,肚子已经笑痛了。
      李佚名一边尖叫,一边甩手,将这只巨大的蠊甩到地上,再迅速地踩上一脚,也是太慌乱了,不知道踩中没有。
      蠊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好像是被踩死了。
      李佚名的尖叫还没收住,不停地说:“太可怕了,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蠊。”
      杨广指着他,笑道:“我忘了你没去过江都,这一路上,你可要做好准备,必须有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心态和超人的胆量,你才能在江都存活下来。”
      李佚名拍拍胸脯,还在大口喘气道:“这里的蠊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为什么能长这么大!?”
      话未说完,又发出低呼声,因为刚才他踩了一脚,那只蠊好像也被踩死了,而现在,蠊不见了,不见了……
      “完了,这只蠊居然会装死,刚才我明明踩死它,现在它却不见了,是躲起来了。”
      杨广刚平缓下来的笑声,又提起来了:“你要习惯与南方的蠊作斗争,这边的蠊都是读过《孙子兵法》的。”
      李佚名:“……”脸都涨红了。
      再一路往南,又遇到下大雨。
      船队就停下了,因为冒雨前行看不清方向,是有危险的。
      又听到李佚名的尖叫,他看到一只巨型蜘蛛,这种蜘蛛在北方是永远也见不到的。
      不但如此,还有巨型蜗牛成群结队地出现,又肥又大的蚯蚓。
      又看到比小猫还大的老鼠。
      李佚名吓得差点吐出来。
      不止李佚名害怕,所有随行人员,但凡第一次到南方的,都感觉到惊恐。
      杨广就借机提供宽阔的胸脯,供他受到惊吓的时候扑在怀里,顺便抱着亲一亲,再哄一哄,这么多令人发毛的各类爬行动物,各种叫不出来名字的飞行物体,这个世界好恐怖,你就陪我乖乖睡到天亮,半夜不要再离开了吧!!万一你半夜离开的时候,遇到比拳头还大的蟾蜍,也是很恐怖的。
      到达江都,李佚名又见识了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蚊子。
      江都的蚊虫生命力顽强,夜来香一类的驱蚊植物效果不大,还需要配合特致的香袋,香袋挂腰间,脑门还是被叮了一口,立即就起了又红又肿还很痒的包。
      到后来,李佚名全身都挂满了驱蚊香袋,整个人就是一棵行走的驱蚊树,旁人站在他身边,都不会被蚊子叮咬。
      庆幸的是,来到江都除了被这些巨形变异昆虫突击之外,还有收获。
      李佚名在江都的奴市上,看中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给他取名“良声”。
      良声不识字,但他眼底那股不服输的气质被李佚名一眼看中。
      李佚名收了良声后,就吩咐高前,只要有时间,每天都要教良声读书识字,能跟在他身边的人,不可能永远目不识丁。
      从此,高前和良生这两人就跟在李佚名身边,渐渐,俩人成了李佚名的死忠,成了最得力的助手。
      ……
      此次皇帝杨广游江都,留下有名的诗篇《幸江都诗》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求归不得去,真个遭成春。
      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杨广的文采飞扬,能文能诗,这首诗凄丽婉约,意境森然,果然有诗谶之效。
      ……
      大业二年,杨广下江都游玩,同年,大兴土木,耗工匠两百万人余,终于将东京(洛阳)建造完工。
      现在洛阳的工匠开始大建显仁宫,将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输运洛阳。
      工匠们又按照皇帝杨广的要求,搜寻海内奇花异树、珍禽怪兽充实御花园。
      杨广回到东京看到壮亮华丽的宫殿,心情很好。
      此次巡游江都,历时大半年,突然接到启民可汗的来信,久慕大隋甘心塌地当孙子的突厥启民可汗给皇帝杨广写了封信,他要带领部众入隋朝贡。
      突厥启民可汗要来朝贡,可是大事,皇帝杨广就安排回京,否则还要继续巡游。
      ……
      回京,是众随行官员最期盼的事。
      他们陪着皇帝巡游了大半年,最初也是很兴奋很高兴的,时间久了就开始想家,任何人出门在外,无论去多么神秘的地方旅游,久了,都觉得索然无味,甚至度日如年,就开始想念自家狗窝,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当众官员们听到皇帝下令返京的时候,他们是最高兴的。
      李佚名也是其中一员,他早就盼着回家了。
      回京后,李佚名第一时间就往府里赶,他还带了很多礼物,都是沿途买的稀奇玩意儿,就为了逗妻子开心。
      惠娴并未出来迎接他,而派老妈子过来传话,让李佚名回房。
      李佚名匆匆忙忙地,茶都没喝一口,就往东厢房跑,沿途遇到的婢女们,都轻轻捂嘴笑,看少爷这么激动,想必是十分思念少夫人,她们都很羡少夫人能得少爷这样的宠爱。
      惠娴挺着肚子,神色淡然地看着丈夫。
      李佚名真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大半年不见,妻子的肚子已经挺得很高了。
      惊愕之情转化为猜疑,再转化为愤怒……
      “你……你居然……”
      李佚名自问童年经历过太多波折与磨难,现在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的愤怒了,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无比愤怒。
      惠娴的头发依旧裹着纱巾,却是心情极好,面露笑容的样子。
      “夫君是想我问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李佚名:“……”
      惠娴双手扶肚,傲娇地抬着下巴:“我现在身怀龙裔,大夫说了,孩子很健康,夫君不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李佚名听到“龙裔”两个字,愤怒转为震惊,说不出话来。
      惠娴笑了笑,依然一副名门淑女的样子:“夫君那日身陷刑部大狱,是我进宫求情。”话风一转,就陷入回忆一般:“我原以为永失所爱,就这么与夫君平淡地过一生,也就摆了,谁知,我见到了皇上……”
      然后就是满眼崇拜的目光:“皇上壮年英姿,为天下女人所追捧,我才幡然醒悟,皇上才是我之所爱。”
      李佚名百感交集,指着她道:“你,你……”
      “我自幼性情高洁,自以为天下间最了不起的男人才有资格做我的丈夫,谁知一直没找到,以至于20岁了还没嫁人,生生拖成了老姑娘。”叹惜一声,再道:“见到皇上那一刻,我才知道,皇上才是这天下间最了不起的男人,也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
      李佚名只觉得尤如万箭穿心一般,心肝巨痛。
      惠娴根本不用顾虑他的情绪:“我嫁给你两年,不如与皇上三个晚上来得快活,现在我身怀龙裔,我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李佚名愈听愈不自在,呼息都开始不顺畅了。
      惠娴静静地看着他:“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的吗!?”
      李佚名平顺了情绪,既然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为何你还要回来!?你为什么不留在皇宫做皇上的妃嫔!?”
      惠娴一怔,沉默半晌,悠悠地说:“因为皇后娘娘忌妒我的美貌,不准皇上留下我,而皇上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只有回来继续做你的妻子。”
      李佚名:“……”
      惠娴就将早已盘算好的想法直接了当地告诉他:“皇上宠幸你,也宠幸我,你我都是皇上的枕边人,所以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你不能怀孕生子,而我现在怀有龙裔,所以在这府里,我的身份比你高,你得听我的话,从今后你我不能同床共枕,我睡里间,你睡外间,当然你也可以去睡书房。”
      李佚名只觉得无比好笑,这事的确挺好笑的,不知不觉就笑出来。
      惠娴看到他笑了,也跟着笑了:“你不生气!?真是太好了,我原以为你会跟我发一通脾气的!既然这样,你我就继续搭伙过下去吧,孩子出生后,可以冠你的姓氏,但若有一天,皇上要认回这个孩子,我肯定会带孩子进宫的。”
      李佚名真的不生气,他不想生气了,生气太累,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却是气极反笑,就摇摇头,出了房间……
      从此后,李佚名住进了书房。
      ……
      大业二年底,突厥启民可汗入隋朝贡。
      为了凸显大隋帝国的盛世繁华,皇帝杨广把北齐后主高纬在世时喜用的鱼龙杂耍和后周、南齐、南梁、南陈等本来已经失业的乐工乐户都重新召集先是在朝内大肆陈列文物,让人领着启民可汗一行人观赏这些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
      启民可汗一行人坐定,鼓声一响,一队巨大的舍利怪兽跳跃而进(估计类似现在的舞狮子),激水满大街,水人、虫鱼、龙龟等等优人装扮的杂耍队塞满大街。
      突厥胡人们正张大嘴看得入迷,又见巨大的鲸鱼模型向天喷出雾烟,转瞬之间,浓烟里又冒出长七、八丈的黄龙数条,紧接着又有神龟驮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令人目眩神迷。
      这种规模的嘉年华,估计3000年以后的突厥也没有财力物力举办。
      倾慕震骇之余,启民可汗叩头请求皇帝杨广让他们突厥人也穿汉服,归化为直属臣民,自愿当孙子到这份儿上,也是很忠诚的了。
      皇帝杨广虽然大喜过望,但仍然下了诏书,不允许。
      ……
      当月,惠娴产下一名女婴,虽然不是儿子有些失望,但是初为人母还是很高兴,因为女婴生得眉清目秀,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李佚名接到管家的喜报,说是生的女儿,他听了之后,脸上并无喜色。
      除他夫妇二人,府内没有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世,管家就向他请示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李佚名就摇头道:“取名的事,就由惠娴做主吧!”
      在当时,重男轻女之风盛行,一般生了儿子,会大张其鼓地摆酒宴取名字,生了女儿,就是悄悄地进行,不会对外宣传,所以由母亲取女儿的名字,也是很常见的。
      惠娴听了,就笑道:“我女儿就叫盼盼,盼盼好乖。”
      李佚名听说孩子的名字叫盼盼,这是在盼什么呢?
      就苦笑着摇头。
      ……
      在这之后,李佚名就变了,他私下买了一座宅院,只要受到皇上恩宠,深夜才出宫的时候,他就回外宅住。
      因为太得宠了,皇上平时会赏赐给他很多东西。
      这些赏赐,他以前都带回府交给妻子保管,现在除了薪金拿回家用作府上的开销,别的所有赏赐都放在外宅。
      惠娴听说夫君添制了外宅,以为他在外面养了外室,在当时,好妻子的标准是不忌妒小妾,何况这个外室没进门,小妾都算不上。
      只是夫君拿回家的钱少了,皇上的赏赐都往外室拿。
      惠娴也懒得计较钱多钱少,她是仕族豪门女,嫁妆多,娘家富,用渡紧张了,就找娘家接济,所以她依然可以保持体面而优雅的生活。
      夫妻俩的相处模式,依然是相敬如宾。
      所不同的是,他以前有盼头,期盼妻子迟早有一天会爱上他。
      现在没盼头了,因为他知道妻子已经心有所属,永远也不会爱上他了。
      李佚名的穿衣打扮也开始发生变化,之前,他每天从早到晚都穿官服,按品阶来,该穿什么就穿什么。
      杨广曾经私下对他说:“你穿这衣裳不好看,换一套吧,我给你选好看的。”
      李佚名当时坚定地拒绝了,他也是唯一敢当着皇帝的面坚持意见表态拒绝的人。
      他的穿着很普通,如果是不认识他的人,但凭他的穿着打扮,根本瞧不出他是皇帝身边的嬖臣。
      现在他的审美观变了,也不知是府中发生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第一步改变,就是不穿官服了。
      入朝时穿朝服,退朝后处政务穿官服,工作完成后的私人时间,随自己的喜好穿喜欢的衣服,这也是百官们的服饰常态。
      李佚名的衣着愈来愈精致,他总有些小心思,会在暗处加一些点缀。
      李佚名特别喜欢兰花,喜欢它安静质朴的优雅气质。
      杨广也喜欢兰花,喜欢兰花的那种雅、清、淡的特征。
      但是兰花珍贵稀有,品种也很少,李佚名在江都的集市上见过两次兰花,就心心念念地想着,花重购买带回京,全部无法存活,于是他就将兰花的图案绣在腰带上,后来又将兰花的图案绣在衣角。
      这也不能怪兰花太娇贵,实在是当时的移植技术有限,南方植物移栽到北方,因为气候原因,基本是全军覆没,皇帝杨广曾经专门找人研究了兰花的移栽技术,但是没有结果,当时的条件没有办法让兰花到北方生长。
      杨广立即就注意到了,抱着他亲了又亲道:“我小乖乖今天打扮得真漂亮,这条绣着兰花的腰带是从哪里寻来的!?”
      高兴起来,就大手一挥,赏了李佚名更多的衣裳和价值连城的饰品。
      李佚名除了穿衣更讲究,与杨广亲热的时候也变得更有激情了,他开始不局限于被动,尝试了一次主动求.欢,把杨广逗得哈哈大笑,然后李佚名开始寻了机会,主动与杨广玩些刺激的游戏。
      这些细微的变化一天天发生,待旁人查觉时,李佚名已经身着华贵的打扮,奇装异服,气度象女子一般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他上朝依然穿朝服,下朝后去礼部处理公务,就穿官服,其余的私人时间,就换上奇装异服。
      而李佚名的变化,也引领着京城的时尚朝流。
      京城的贵公子们纷纷效防这种打扮,有人看到李佚名头戴春兰式样的玉钗,他们就纷纷打造春兰款的头钗!又看到李佚名将蕙兰绣在腰带上,他们也找来各种蕙兰的花样绣在腰带上,这也是一种集体效应。
      一但有人开始效防,后边的人就会跟风,有人开始满京城寻找蕙兰花样时,京城所有贵公子都以绣有蕙兰花卉的腰带为流行。
      李佚名是嬖臣,那么他的穿衣打扮肯定是皇帝喜欢的风格,只要是皇帝喜欢的风格,在跟风的人群看来,就是当下最流行的风格。
      这样的风气,让朝中很多老臣看不惯,但他们也不好明说,都知道杨广不爱听。
      私下议论的时候,贺若弼就对众人说:“今世俗之乱君,乡曲之儇子,莫不美丽姚冶,奇衣妇饰,血气态度拟于女子。妇人莫不愿得以为夫,闺女莫不愿得以为士……”翻成白话文,就是说李佚名的华贵打扮,引得当今的男人都喜欢奇装异服,他们的气度象女子,而妇人都想讨这种人为丈夫,闺女都想找这种人为情人。
      贺若弼这种老古板说的话,肯定就得罪了李佚名这边的人。
      于是他们就将这话如数转告给李佚名。
      李佚名听了,却并未多说什么。
      皇帝杨广也听到贺若弼讥讽李佚名的言论,心里肯定不乐意。
      上次贺若弼为了提拔底下人,指使李佚名的妻子偷考卷,这件案子已经坚定了皇帝要杀他的心,只是时机未成熟而已,现在更是不满意贺若弼的言论。
      杨广虽然贵为天子,但也是个小心眼的人,他见到别人文采比他好,他要妒忌,杀薛道衡就是个例子。
      他见不得别人长得比他更英俊,见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因为他认为自己才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当然更听不得别人讥讽李佚名,他的原则是,朕是天子,朕喜欢的,你们必须喜欢,你们若不喜欢,就是与朕做对,那你们就该死。
      于是贺若弼的路,也即将走到尽头。
      大业三年初,皇帝杨广下诏收集北齐、北周故乐人及天下散乐。
      贺若弼劝谏说:“此东西久废。现在要征集,恐怕那些没有见识的人会放弃原来的正宗而追逐这些末流,相互教习而传播开来。”
      皇帝杨广听了很不高兴。
      贺若弼又对太常丞李懿说:“北周天元皇帝因好声色而亡,殷鉴不远,怎么可以再这样呢?”
      这话又被传到皇帝杨广的耳朵里,就更不高兴了。
      皇帝又下诏,征发男丁百余万修筑长城,尚书左仆射苏威直言劝谏,皇帝不听。
      宇文弼则谏言道:“修长城的徭役,根本不是急务。”
      贺若弼和宇文弼等人劝谏或议论的事情,切中时弊,杨广非但不接受,反而下诏,将他俩处死。
      贺若弼是隋朝的开国元勋,是平陈战役的主要策划人,是辅佐隋文帝造就 “开皇之治” 的主要谋臣,更是杰出的军事家,平陈战役的主将之一,为朝野所敬服。
      宇文弼有文武干才,历任高官,皆有能名。
      皇帝杨广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或者嫉妒他们的才能,这次便抓住他们私议朝政的事,扣上诽谤朝政的罪名,全部处死。
      诏书下达后,朝野震惊。
      李佚名当即上前一步,跪地求情不要杀宇文弼和贺若弼。
      杨广一怔,立即就怒了:“将李佚名拉下去关起来!”
      李佚名又被关到刑部大狱了,他也是熟门熟路样子,并不是第一次来了。
      俩人私底下再好,也不表示能在朝堂上达成一致,杨广对他唯一的要求是“乖乖听话”,不能违背君王下达的任何指令。
      当然偶尔为了增加情趣,李佚名故意违背一下,使点小性子什么的,杨广觉得挺有意思的。
      而杀掉贺若弼和宇文弼是杨广早就计划好的,绝不许任何人反驳。
      李佚名是他的身边人,居然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站在反对立场,这就犯了大忌,所以立即就发怒了。
      忠孝王伍建章也站出来谏言,皇帝不听,命人把他架下去。
      伍建章是开国元老之一,对贺若弼和宇文弼的下场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意,他第二天一早,披麻戴孝,手持哭丧棒,上殿骂君。
      杨广震怒,下令将伍建章满门抄斩。
      满朝官员都被吓坏了,因为他们知道,皇上能下这个诣意,肯定不是冲动为之,既然是皇上深思熟虑下的圣旨,他们任何人劝谏都是没有用的。
      又过了几天,高前带来消息,贺若弼和宇文弼已经被处死了,伍建章满门抄斩被处决于闹市。
      再过了两天,杨玄感又来看望他。
      杨玄感是来劝他主动服软去跟皇上道歉的,也是带着皇命来的,奉命来做调和人。
      李佚名问杨玄感:“尚书大人,您是朝中的正直派,您说,贺若弼和宇文弼该杀吗!?我冒谏有错吗!?”
      杨玄感左右瞧了瞧私下无人,就叹道:“高颎,贺若弼,宇文弼,伍建章还有我的父亲,他们都是隋朝开国功臣,也是我大隋帝国的名将,他们当年助先帝建立大隋帝国,立下汉马功劳,敌人一听到他们名字,都要闻风丧胆而逃,现在他们老了,无人能得善终。”
      说到这个话题,俩人都沉默良久。
      杨玄感又道:“你还是主动去给皇帝认错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是君,你是臣,皇上托我带话给你,让你主动去认错。我个人认为,只有你出去了,才有机会继续待在天子身旁谏言。”
      李佚名:“……”
      “现在朝堂上人人自危,没人敢冒谏,都担心被杀掉。也只有你,还敢继续谏,也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说不定下次你再冒谏的时候,就会被赐死。”
      李佚名想了想,对杨玄感叩头道:“尚书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这就去跟皇上道歉,只要能继续留在皇上身边进谏,下官所无谓惧。”
      “你当真不怕死!?还敢继续谏!?”
      李佚名想了想,轻声道:“这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我想好了,只要有一口气在,都要谏,皇上若要赐死我,我便交出这俱身体摆了!”
      杨玄感双眸放光,赞道:“好,你做礼部侍郎真是屈材,我能得到你这样的属下,甚感欣悦,你放心,若有一天你因谏获罪或因谏被杀,我将厚待你的家人。”
      李佚名笑了笑,他想到了妻子惠娴和女儿盼盼,笑容里满是苦涩。
      ……
      皇帝杨广居高临下坐在龙椅上,看着跪拜在地的李佚名。
      李佚名已经在这里跪了许久,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玄感在旁都等得有点着急了,他想轻轻示意一下李佚名,你倒是快说一句话呀,可是李佚名的眼晴始终看着地板。
      皇帝杨广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就见李佚名全身轻颤,好像在哭,还发出呜咽的哭腔。
      杨广原本端坐着,在等道歉呢,听到哭声,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走下龙椅,奇道:“你哭了!?”
      李佚名抬头,满脸都是泪,他很委屈,带着哭腔道:“皇上威严,请赐死微臣,给我一个痛快吧!”
      杨广看了杨玄感一眼,那意思是:你是怎么劝的!?怎么劝他来求赐死!?
      李佚名继续哭道:“皇上是君,我是臣,任何事情皇上都对,我都错,皇上只要开心,可以随意将我关入大牢,我不能反抗,因为反抗无效,我整日担惊受怕,怕失宠,怕被杀,与其这样担惊受怕,不如皇上现在就下令,将我赐死了吧……”
      杨广看到他哭得这么伤心,又涌现那种很心疼的感觉,这种感觉竟是很令他着迷的。
      心疼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爽,他也不顾杨玄感还在现场,就哄道:“别哭了,我哪里舍得赐死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李佚名抹了一把眼泪,怼道:“尚书大人来劝我,让我向皇上道歉,我也想通了,我不求宽恕,不求原谅,我来求死,只要皇上下令,我就立即死去吧!”
      杨广的心更疼了,顾不得帝王的身份,就弯下腰,去摸李佚名头发:“好了,别哭了,也没多大的事,不道歉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让你道歉不可,乖啊,快起来吧!”
      李佚名不依不饶地说:“不起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我直言进谏也是为了皇上好,皇上却不分清红皂白将我关进大牢,现在要我当没事发生过吗!?”
      杨广就哄他道:“乖哦,你也晓得我的脾气,那都是气头上的话,我怎么可能冷落你呢!?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这次就算了吧!”
      杨玄感可算开了眼了,李佚名是前来道歉的。
      这个歉非但没有道,反而是杨广先给他道歉,皇上居然亲自给李佚名道歉,如果将这段写进史书,不知会惊呆多少人。
      而从另一面,杨玄感也知道李佚名在皇上心中是多么重要的人,至少目前,李佚名正是圣宠正浓的时候,皇上甚至为了哄他开心,愿意亲自给李佚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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