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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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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的王翰之,还是个青涩可爱的少年。
虽然他的身体不好,亲爹也不重视他,但他仍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因为太过虚弱,他连门也不能出,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度过。
他有时也会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下人们常说能寻仙问道的清狐山,是不是真的呼口气,就能引出仙人?
但他只能去想,永远也没有亲自体验的机会。
他的生命里只有无数的药,发霉的被褥,和一间充斥着古怪气味的屋子。
直到有一天,偏院多了个护卫。
说是最近不太平,所以加强了警戒。各房都分到了几个护卫,主屋甚至有六个。
西院只分到一个,可王翰之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护卫一点也不嫌弃他是个不受宠的少爷,他会跟他聊天,讲好多有趣的故事。
那些故事他以前听都没听过。
这护卫走过很多地方,吃过五花八门的东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故事,串联成了一幅瑰丽多彩的画卷。
护卫说的时候,王翰之就笑,然后看见那老实人耳朵一点一点的红起来。
于是这天,在繁花绚烂的季节,王翰之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心上人的告白。
护卫没有读过书,说的话并不动听。
可他的声音那么憨厚,他的语气那么诚恳。
王翰之觉得幸福极了。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的爱情,就这样降临在他身边。
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哪怕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他也心甘情愿。
夏致也为少爷高兴,能让少爷开心的人,她当然对他充满了感激。这是个聪明的丫头,把事情瞒得滴水不漏。只希望时光能为这对有情人停留得久一点。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爷夫人带人过来的时候,夏致正在针线房里绣花。
所以她十分愧疚,如果当时她在屋里多留意的话,后面的事情是不是不会发生?
王翰之正在护卫怀里吃药,一抬头就看见他爹布满血丝的双眼,怒火冲天的瞪着他。
护卫就在他面前被打死了,临死的时候,他还一直温柔的看着他,仿佛要给他安慰。
可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了。
春情悄悄跑过来,对着他大哭了一场。他说他想见他表弟一面,那是他母家唯一的亲人了。
春情领了人来,他说:“表弟,我要死了。”
“你不要难过,人活在世,乐少苦多。我如今去找他,应该还来得及。”
“把我们葬在一起吧。”
春情和夏致收殓了少爷的尸身,在冬韵嬷嬷的帮助下,把他和护卫一起,埋在了东面的青狐山。
跪在表哥的墓前,那少年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想不想报仇?”
田裕泽说:“于是府里多了个秋景,既是丫鬟也是少爷。因为王翰之本就不受宠,偏院又几乎被人遗忘。你只需要在你做丫鬟的时候拿被子堆成人样靠在里床,再放下帘子,有谁瞧得出来?且人人都知道大少爷久病在床,又有恶名在身,谁愿意去亲近他沾染晦气?”
“案发那天晚上,想是你把王劲宇约出来在花园见面,然后故意遗失手帕,哄他去看。待他低头的时候,就同隐藏在暗处的春情和冬韵,把人推进井里。那王劲宇身材高大,只凭你这小身板肯定推不动,定是有人帮忙。”
“然后你们就串好供词,各自回房。井很深,西院又偏,就算王劲宇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王翰之又喝了口茶:“你说的很动听。”
“可惜却一点证据也没有。你说我是秋景,有何证明?”
田裕泽叹气:“你自然早有准备,因为久病在床,在王家见过大少爷的人本来就少,况且你和他是表兄弟,面貌本就有几分相似。你又一向小心,做秋景的时候就极少和人接触。除了死了的王劲宇,只怕不会有谁对你有深刻的印象。最近你还打发了一大批人出府,那就更稳妥了。”
“那就是没人证明了?”王翰之冷笑,“仅凭这些臆测,就想定我的罪?是不是儿戏了点?”
田裕泽摇头:“还有一个人,你却忘了。”
“谁?”
“双喜。这丫头和你在厨房吵了一架,你一向不和人发生口角,只是她蹬鼻子上脸,还把药泼在你手上,本来这些小伤应该很快就好,可是这碗药是给夫人准备的,冬韵嬷嬷早在里面做了手脚,正是害死先夫人和大少爷的毒药。”
王翰之的身体那么差,自然也是这药搞的鬼。
“这毒一次放入少量,并不会致死,只会让人身体逐渐虚弱。可浇在破了的伤口上,却会加速腐烂,延缓愈合时间。况且冬韵嬷嬷加大了毒药的量,否则夫人不会死得那么快。”
田裕泽轻轻牵起他的手,抚摸着那处尚未痊愈的伤口:“疼不疼?”
王翰之冷着脸,却没有再动手打人。
冬韵突然道:“没错,夫人是我下毒害死的,王劲宇也是我杀的,你去报官,抓我好了。”
春情也叫起来:“明明是我!我恨那王劲宇喜新厌旧,所以骗他出来把他害死,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要抓就抓我!”
王翰之摇摇头:“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奔流的江水,漠然道:“从一开始,我就想到了今天。那王善扬和我姨母识于微时,贫贱之际,尚且相互扶持,富贵之后,却一改初衷,三妻四妾起来。什么情深义重,不是一场笑话?姨母死后,他不怜惜幼子,却把那蛇蝎妇人顷刻扶正。姨母的死因,他真不知情么?哼,不过是为色所迷罢了。天下男人都一样,惯会见异思迁,真是恶心至极!”
被一竿子打死的田裕泽苦笑道:“也不都一样,你表哥的那位不就是个好的?”
“所以你想说你也是个好的?哼,你们这种贵人,从出生就比人高一等,哪里会真心待人?你把我送官罢,我无话可说。”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倔强的望着窗外,眼中若有泪光。
“哎,小长林呀小长林,你怎么就不愿意多相信我一点呢?”
王翰之瞳孔收缩:“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难道?......”
田裕泽走到他面前,正色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小长林,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读书,可愿随我一起去京里求学?你放心,你不愿意的我绝不勉强你,好不好?”
王翰之看着他,眼也不眨,似乎呆了。
啊呀,小长林真是太可爱了。就像小时候一样,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叫哥哥,圆滚滚的,一不留神摔一跤,雪白的绒球就沾了泥,鼻涕眼泪糊作一团。
还是得自己过去哄着他,把他抱在手心里,为他隔绝伤害,让他重现笑颜。
他不急,他有的是耐心,这心里唯一的珍宝,他会用一生去守护他。
他值得他所有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