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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夜火幢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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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秋和陆晚晚自幼长在晚秋台,对外人外物知之甚少,提起销尘剑时也只是略有耳熟,记不起究竟是哪家名侠。
秦之渡深感欣慰,便开始忽悠小孩儿:“家父销尘剑是当今掌门步霜剑——我师尊的大师兄。十七年前殉道,师尊对他素来尊敬,所以才在房间挂他的画像吧。”
陆晚晚听得眼泪汪汪,大呼感人,深信不疑。
陆小秋却盘腿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嘀咕:“难怪步霜剑对你这么宝贝,原来他爱的是他师兄啊。”
“……是尊敬。尊——敬。”秦之渡挂着笑容,忍住拧他耳朵的手,“话说回来,师尊把我丢给你们照顾,这也算宝贝?”
“当然宝贝呀!——区区一介筑基修者,却要请动晚秋台来帮你巩固根基。”陆晚晚得意洋洋地扬起头,补充道,“不要小看我们哦,我们对外说是记名弟子,只是因为掌门不希望别人关注我们。”
陆小秋在一旁冷着脸附和:“我们是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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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渡忍俊不禁,他早年广结四方友人,对陆晚秋也算有几分印象。
极夜山之役正赶上晚秋台立派三十载,那时的晚秋台还只是寂寂无名的众多小门派之一,根本无人问津。
但秦知渡曾在前世亲自奔赴极夜山前线,数千修者中,一眼便瞧见陆晚秋红衣飒飒,左手执刀,独自立在人群之外。
旁人举着大旗,山呼我辈某某派,放眼望去,一个个面色紧绷,都是懦夫做派。
而陆晚秋身后一人也无,似乎瞥见了旁人都举着旗,方从红衣上撕下一角系在刀柄。
彼时秦知渡负责清点各派人数,走至陆晚秋身前,陆晚秋和他对上视线,朱唇含笑,提了提刀。
刀柄燃着的红纱,是叩破极夜山黑暗的第一点火光。
“——晚秋台,出窍期一人。”
前世秦知渡因是剑修出身,除魔最多,一战成名,为百家表率。
紧随其后的却不是众人原以为的其余剑修弟子。
而是医修出身,武器为刀的陆晚秋。
以至这一世,一剑山派出的领队换成了金丹期的少年姜琰,虽则也成全了姜琰的赫赫杀名——但除魔最多的,便成了陆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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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渡回过神来,恰听到陆晚晚说:“可我更不明白,掌门为什么偏对步霜剑情有独钟呢?”
秦之渡:“……”他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恍恍惚惚地问,“什么?什么情有独钟?”
“嗯?你不知道吗?”陆晚晚乐于解惑,“整个上修界都知道——我家掌门,对步霜剑阁下十分中意呢!”
陆小秋也点头:“只准他一人无偿进入雪族遗址。”
“……我不知道。”秦之渡讷讷,“那师尊他……是怎样的反应呢?”
陆晚晚笑眯眯地说:“据说是因为一剑山太穷啦,步霜剑这么多年都没能凑齐聘礼。不过我相信步霜剑,一定会早日找出雪族留下的珍宝,变现了来娶我们掌门的!”
秦之渡:“……嗯???”
嗯???
合着姜琰去北境是为了攒聘礼???
找道侣这么大的事也不烧点纸钱跟师兄商量商量的???
秦之渡压抑着狂跳的心脏,转移话题问:“说起来,我师尊还在休息吗?”
陆晚晚点头:“是啊,你要找他吗?我带你去他客房吧。”
陆小秋却先她一步起身,主动道:“我陪他去,你坐着。”
“凭什么啊,我还有好多事想……”
秦之渡觑了一眼陆小秋微拧的眉头,猜到这少年多半是有话想说。
果然,陆小秋一记瞪眼,陆晚晚噘着嘴,却没再吭声了。
陆小秋侧身礼道:“秦公子,请。”
他俩一道离开厢房,陆小秋一路不发一言。
秦之渡原以为他很快就会主动开口,不想他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心中不免打怵,犹豫片刻,还是主动问:“小秋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直言?”陆小秋顿住步子,四下无人,只有催着残雪消融的风声,陆小秋的声音也很冷,果然直言,“销尘剑殉于十七年前的魔主动乱,从来没听说他有道侣。陆晚晚没脑子,我有。”
秦之渡从善如流:“家母乃是凡身,仙凡殊途,怎可抬为道侣?”
陆小秋冷笑一声,目光仿如冷箭:“销尘剑不在,令慈也不在,谁能证明秦公子真身呢?”
“小秋公子言之有理,不过这得去问师尊。”秦之渡对他刮目相看,语气也多了几分认真,“况且,这与小秋公子有何关系?”
陆小秋沉默半晌,道:“我看你不像恶人。”
秦之渡眨眨眼,轻笑出声:“当然不是。”
“晚秋台秘法,可见修者神魂。”陆小秋比秦之渡稍矮几分,稍稍抬头看他,目光也分外严肃,“你神魂有缺——很大的缺,已经不只是一剑山魂灯需要的那点分量了。”
秦之渡轻轻点首,放慢了语气,反问:“晚秋台可以不经允许便探人神魂?”
无论有多怀疑他,在他没有实际罪行的情况下探查他的神魂,这就是挑衅。
秦之渡倒不至于为这种事动怒,他神魂有缺的事姜琰已经知道,陆小秋顶多告去陆晚秋面前,陆晚秋能把他怎么样?
而神魂有缺的可能性多了去,姜琰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追查,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
其实陆小秋查他神魂的时候,秦之渡早就有知觉了。
只不过他一直放心不下前世的魔种,又经历了白意秋的事,唯恐这一世魔种还在他身上,想要借晚秋台之力,或有可能拔除魔种罢了。
……但如今看来,似乎陆小秋还不够水平。
也不知道陆晚秋能不能帮他这个忙。
“我会禀报掌门,”陆小秋的确理亏,神情却很认真,“但擅查神魂是我不对,对不起。”
秦之渡挑了挑眉,伸手捏了一把他肉乎乎的脸:“好吧,原谅你了。”
陆小秋沉默一会儿,狐疑问:“你这表情……是很期待吗?”
秦之渡一乐:“很会看人嘛。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禀报你家掌门?”
最好立刻就去,立刻把陆晚秋喊来,让我鉴别一下她对姜琰有几分真心。
陆小秋默了半晌,道:“……现在去。”
“甚好,那小秋公子只告诉我接下来的路……”
陆小秋举步继续朝前走去:“我陪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
“有必要。”陆小秋说,“掌门就在步霜剑的客房。”
秦之渡:“……???”
不是在闭关吗?
闭什么关闭去别人房间?是不是还想两个人一起闭关?
姜琰这些年说着去找补天石,莫非就是在这儿跟你们掌门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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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抱心思地飞奔而去,敲开客房,秦之渡第一眼就只想找自己师尊脸上身上有无可疑痕迹。
好在姜琰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清冷,除却鬓角跳着的青筋,几乎和平日无异。
秦之渡从他严防死守的衣衫上获得了一点安慰,躬身行礼,眼神则跳过他的肩膀去看姜琰身后的红衣女子——果然与众不同。
陆晚秋如前世一样,身着一身艳烈红衣,虽是医修,却时刻佩刀,看上去格外飒爽,气度非凡。
陆小秋先进客房,冲陆晚秋行礼,接着便道:“掌门,弟子有事禀报。”
“说。”陆晚秋也不顾及外人在场,一手玩着头发,一手扶着茶盏,连记眼神也没施舍给秦之渡。
陆小秋半跪在地,朗声道:“此人神魂不全,来历莫名,请掌门彻查。”
陆晚秋颔首,抬眼看向秦之渡,随口问:“什么来历?”
姜琰替他回答:“我徒弟。”接着回过眼去,望向陆小秋,语气平淡地反问,“有何不妥?”
“呵,”陆晚秋跷起二郎腿,似有几分不悦,“不妥得很。”
姜琰没搭理她,而是挪来一把椅子,撂在自己身边,随后便垂首呷茶,淡道:“坐。”
秦之渡不敢不从,蹑着步子坐过去。
陆晚秋问也没问,直接抬手扣上他的脉门,在姜琰骤然阴沉的注视下依旧从容不迫。
半晌,陆晚秋抬眸:“你应该知道神魂不全的大半都是隐患吧。”
姜琰和她隔着一张案几,各自盯着自己盏中茶水。
秦之渡呼吸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他俩,直到姜琰答:“那又如何?”
“是祸患,就除掉。”陆晚秋柳眉微蹙,偏首支颐,“如果真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不会也因为这张脸就包庇吧?”
姜琰缄默不言,捧着茶盏的手却颤了一下,秦之渡确信自己看见那盏茶水泛了一层涟漪。
四人相对无话,陆晚秋又是一声冷笑,却听姜琰开口,嗓音沙哑:“……这是一剑山的内务。”
“非得祸及上修界,连神冢那位也亲自出山来问——到那时,你也说是一剑山的内务?”
姜琰反问:“如何不是?”
陆晚秋柳眉微拧,明显带了怒气,秦之渡连忙插言:“若是弟子身上真有什么祸害,弟子自当配合前辈拔除。纵是不能,殃及无辜,弟子愿万死谢罪……”
“你的命是一剑山的,”姜琰蓦然打断了他,“为师说了才算。”
秦之渡心下悚然,半晌不敢抬眸。
“姜琰,你这是何意?!”陆晚秋猛地拍桌起身,“你还在恨当年魔主动乱,我们去晚了没能救下销尘剑?——销尘剑若不死,魔主彻底苏醒,死的就是你一剑山满门弟子、是一整个上修界!”
姜琰隐忍不发,浑身却不可抑止地颤抖着,眼见陆晚秋还想再说,秦之渡和陆小秋都吓得赶紧拽她。
然而没等陆晚秋开口,姜琰腰间不知何时显形的步霜剑竟弹出半寸,他抬起眼,眸中一片血红。
“你们所有人,都庆幸着他死了,是吧?”
“为天下死、为你们死,就是我师兄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