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E》Carrera

4、。愚人。

　　[00]
　　我从来不会去听语文课。
　　所以也就从来不会知道褒义词与贬义词的不同。
　　所以我就想当然地把话语分为两类。
　　一类是你说的话，一类是不是你说的话。
　　而第一类的，对我来说，就全是褒义词了。
　　四月，愚人时代。
　　[01]
　　林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而男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这位同学，你在做什么？”教导主任的声音传进了林乔的听觉反胃。
　　“主任好。我忘了美术教室在哪儿了，不是迁址了么？”林乔埋了埋头，用空出来的左手食指绕着发梢。
　　主任推了推眼镜，用手指向西边走廊一指：“搬到高中楼了。”
　　“噢，谢谢主任，主任再见。”林乔略微有点窘迫，转身向高中楼走去。
　　如果没有迟到，就不会被主任见到。
　　如果没有迟到，那也就不会见到你了。
　　被教导主任见到。
　　见不到你。
　　好像是后者更加令人不悦。
　　那么也就是，很高兴，今天迟到了，因为见到了你。
　　就像老师不厌其烦做的缩句练习。
　　简略到最后，就成了。
　　很高兴见到了你。
　　[02]
　　太阳的曝晒似乎强了些，又强了些，直至把天地溶为一面反射着强光的镜子。
　　走进了封住空旷阴凉的教学楼的大门。
　　有蔷薇在门外绽放。
　　[03]
　　“达芬奇是十五世纪……”美术老师的声音很厚，连隔音效果很好的墙外都能听到模糊的声音。林乔用右手食指关节扣了扣欧式雕花复古的门，轻声问："May I coming?"然后微微颔首。
　　"Coming please,come back to you seat quickly."女老师看向大门，然后用和气的声音招呼这个迟到了的女生。
　　今天的学习内容是素描，要求描绘一个美好的事物。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他的眼睛。
　　突然地，没有原由的。
　　就这样想起了他的眼睛。
　　就这么简单。
　　[04]
　　林乔从文具盒中拿出一支炭笔，在木质的花瓣上铺开了一张新的素描纸。
　　可以很清晰地想起你棱角分明的脸庞。
　　可以简单地忆起你清爽的头发。
　　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勾勒出你英挺的鼻梁。
　　可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就记不起你清澈的眼眸。
　　突然地，没有任何原由的。
　　还是这么简单。
　　[05]
　　林乔霎时有些自失，抓着炭笔横向涂层，蓦地一愣神，手中柔软的炭笔就被挫断了，发出轻轻的“咔嚓”声响，在画纸上一下顿挫，留下一个毛糙的黑色印记，中间还杂了些或许是未提取完全的的矿物质银沙，铄着暗光。
　　再看那张画，除了清晰而模糊的轮廓外，就只剩下那双空洞的眼睛。
　　喏，顾瞳，我就这样忘记了你的眼睛。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
　　林乔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笑，伸手想要揭下那张画纸。
　　“等一下么，撕了多可惜。”
　　不知是谁的声音。
　　好像是在脑海中响起却又是真实存在着的。
　　那样淡的声音，听起来那样不经意。
　　却是林乔未忘的。
　　“是这个么。”
　　“顾瞳。”
　　林乔的背影僵在了座椅，手停在半空没有动，那个岿然的姿势就好似美术教室里排放的一排石膏像。
　　“诶，画的还不错么。”男生的脚步声虚无而真实，渐进渐远，混杂在林乔的胸腔中再慢慢的清晰：“就是眼睛的效果处理得不是很好。”
　　男生停在了林乔身后，浅浅地弯下腰，用手指拈起一支炭笔，抬手加深了男生鼻梁的轮廓，又擦淡了眼睛里的阴影，然后抿了抿嘴唇，在右下角林乔的签名上，又加了一个名字。
　　[06]
　　——顾瞳
　　——林乔
　　两个人的名字上下重叠在一起。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情景。
　　[07]
　　身旁的一个女生凑过来，和林乔咬耳朵：“林乔，那个男生是谁啊，长的很正点嘛，你男朋友？”
　　林乔把头往下埋了埋，脸红到了脖子根。
　　“啊呀啊呀，害羞了么，那肯定是了。你运气真好咧，我怎么碰不上啊？”然后头又向上偏移，转向男生，不住地狠狠再看几眼。
　　顾瞳事不关己地笑着，全然不顾一边KUSO着的女生和面红耳赤的林乔。
　　“诶，你们的名字干嘛要这么签，弄得跟结婚证似的。”又发现了什么端倪，一语点破了林乔心中想的却不知是何物的事像。
　　[08]
　　——顾瞳
　　——林乔
　　靠的这么近。
　　好暧昧。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不是么？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也就只有。
　　——学长
　　——学妹
　　或者是……
　　——捡书者
　　——掉书者
　　[09]
　　阳光透过树影的罅隙，在地上显现出一片泛滥的白光，映在两个人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溶成了白光，再也辨不出来。
　　一瞬间的记忆复回，片刻前那紫藤荫蔽的走廊，一霎的栀子花香，都被重新地刻在了日记的某章某节。
　　太浅了，再刻一次。
　　哈，再也擦不掉了，多好。
　　[10]
　　林乔偏了偏头看着顾瞳，看见眼前高挑的男生思忖片刻然后微笑着说：“哦，是你啊，难怪那个名字看起来那么熟悉，林乔，你真是个冒失鬼呢，”男生朝那堆书努努嘴，然后又勾起一抹笑容，眯了眯眼：“不过，冒失得可爱。”
　　[11]
　　这一句，到底是什么含义的？
　　昨天下午那节令自己昏昏欲睡的语文课上，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留下吱吱的声响，标题是
　　——褒义词及贬义词的辨析。
　　如果说冒失是个贬义词。
　　如果说可爱是个褒义词。
　　那么用可爱这个褒义词来修饰冒失这个贬义词呢。
　　那冒失得可爱到底是个什么词？
　　还是不清楚。
　　那就不用清楚了，冒失得可爱的林乔。
　　[12]
　　“诶，顾瞳，你来干嘛？”美术老师看了看停在林乔身旁的顾瞳，挑了挑眉问道。
　　“嗯，本来打算退出美术社的，想回来拿东西，”顾瞳见到了美术社的老师，礼貌地回答：“不过现在不打算退社了，”顾瞳斜睨了一下林乔：“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干，是吧?”
　　[13]
　　嗯，是吧？
　　突然膨胀的感觉。
　　是喜悦还是幸福？
　　喜悦和幸福，都是褒义词吧。
　　好似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黑板上贴着一张缺了一角的社团活动表:
　　每周一、周三、周五下午，16：00-17：30
　　也就是说，每周有四个半小时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吧。
　　又被一种液体溢在了心里。
　　是温和的海水还是明澈的溪水？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嗯，是吧？
　　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