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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合卺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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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想拿了赏钱就走人了。看看这婚事办的,大门、廊下就挂了几盏算带着喜气的大红灯笼,旁的再没有了。没亲友,不能请街坊?连个酒宴也不摆,真是抠门。冷冷清清的,哪像办喜事。
低头瞅了瞅还盖着文王百子锦袱的陶秀莹,这姑娘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算了,自己就是拿钱办事,想这么多做什么。
媒婆往黑乎乎的窗外看:“奶奶别急,没有酒席,就快来了。”
陶秀莹想动脖子,那她头上的那块布也快揭了,可算能动动了。
“这没酒席有没酒席的好处,没那些人灌酒,大爷也不会醉醺醺进来见奶奶了。”媒婆怕陶秀莹嫌婚事简单,特意补了这一句。
陶秀莹按了饿得叫了的肚子,祝玉哥你快些进来吧,我都饿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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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里,冯凯低着头在点香:“这香,我给大爷按着北斗七星摆屋里,奴婢会帮大爷看着时辰。等明儿早起,大爷的身子骨就好了。”
祝嘉歅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先进去了。”
“是,是,大爷先上床歇着,好存着力气。”
冯凯放下了香,想到陶秀莹要拿的那把柴刀,狼人打跑后,也没见从花轿里拿出来,这会儿是不是还揣在身上?
“大爷,夜里你得小心些。那个女人她上花轿时特意带了把柴刀。要不让张妈搜一下比较好。”
“不用了。”
祝嘉歅摇晃着迈了一步,冯凯赶紧上来扶住:“大爷,那个女人瞧着跟王府里的女人不一样,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祝嘉歅想到王府里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明着一团火,暗里使刀子。
手里有刀子倒不怕,怕得是心里有刀子。
给布置成洞房后的东厢房,祝嘉歅还是头一回进来,门一推开,瞧到坐床沿的陶秀莹,祝嘉歅有些恍忽。
“大爷慢些。”冯凯的目光在陶秀莹身上转,想知道那把柴刀藏在哪。
媒婆迎了上来:“大爷来了,赶紧揭了新娘子头上的盖头,再把合卺酒饮了,早生贵子,合合美美地过一辈子。”
祝嘉歅把胳膊从冯凯的手里拿出来,往陶秀莹走过去。
冯凯紧张地跟在后面,瞧着祝嘉歅去揭盖头,就怕陶秀莹突然抽出柴刀来。若真是这样,冯凯决定舍身救主。
没了大爷,他还活什么呀。
祝嘉歅把盖头一揭,露出了陶秀莹那张娇好的脸。
端坐着的陶秀莹,灯光下更显皮肤白皙细腻,好似一尊玉雕出来的美人端坐在那,哪里有冯凯前面说得那般凶煞。
祝嘉歅刚想不就是个山里姑娘,心里却又提醒了句,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世上的多防着些总比少防着些好。
“大爷,快坐下。”冯凯怕祝嘉歅站久了,气力耗尽,等子时行房的时候没了气力可怎么行。
祝嘉歅坐到了陶秀莹身边,两人中间留了一尺的间隔。
媒婆把合欢酒拿了过来:“两位新人快饮了,百年合好。”
陶秀莹早又饿又渴,瞧到剖开的葫芦瓢里的酒,更觉得渴了,喝的时候就多喝了些。
祝嘉歅却只象征性的喝了口,其实一滴酒也没喝。虽是在家里,这酒是媒婆送上来的,他却不能不防。
媒婆把两个人的葫芦瓢交换了。陶秀莹又喝了一口,嘴里的干渴才好了些,眼睛偷往祝嘉歅瞅去。
略嫌消瘦苍白的脸庞,浓墨般的入鬓剑眉,一双点漆凤眼透着黑夜般的深沉,紧抿的淡而无色薄唇紧抿着。
陶秀莹暗暗惋惜了下,长得可真俊的,就是活不长。
“好了,大爷和奶奶也早些歇息,两人合一人。”媒婆笑着,眼角瞅着冯凯,意思让冯凯跟她一块出去,然后把给她的赏银给了。她还急着回去歇歇,明天又是一户人家呢。
冯凯没理媒婆:“奴婢先给大爷宽了衣服吧。”
祝嘉歅身上还穿着大红公服,簪花披红的,要躺下自然得把这些脱了去。冯凯见祝嘉歅没反对,便动手帮祝嘉歅脱去外面的衣服。
媒婆瘪了瘪嘴,这病秧子脱个衣服都困难,晚上行房可怎么行呀。媒婆往陶秀莹望了眼,又多了几分同情。
“大爷这么早睡下,倒是让奶奶也可以早睡下了。”
陶秀莹站起,让到一边:“我倒不困,就是有些饿了。”她不开口,估计没人会想到她一天没吃啥东西了。
前世,她嫁到杨家,就饿到了第二天早晨。那时她饿得眼冒金花,还得给杨江顺折腾来折腾去。
早饭时,她多吃了几口,杨江顺就讥讽了句:“没想到你这么瘦的人还能吃的。”
那时她到底面皮薄,没回嘴。
正扶着祝嘉歅睡下的冯凯扭头往陶秀莹看了眼,真是不懂规矩的山里人,哪能就这么说饿了。王府里的娘娘们再饿,也不会说饿的。
媒婆也想笑,新娘子进夫家门第一句就提“饿”,也不怕日后给夫家笑话了。可出嫁时,连柴刀都敢带上,那也就不奇怪了。
陶秀莹看冯凯没准备给她弄吃的,准备自己去厨房下碗面之类的了。
祝嘉歅半支起了身:“去弄些吃的来。”
冯凯答应了句,看了眼陶秀莹走了出去。
媒婆犹豫了下,也跟了出去。趁着这机会,赶紧跟冯凯讨了赏银,走人了。这一天下来,新娘子就不像好相与的,回头要是嫌弃新郞是个病秧子,闹起来,她还怎么溜。
屋子里只剩下祝嘉歅和陶秀莹,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看着灯,一个闭目养神。
冯凯回来得快,进门时还特意看了眼陶秀莹,确认祝嘉歅没给陶秀莹吃掉才松了口气。
张妈拎着食盒跟在后面,一面把食盒里的菜往桌上放,一面偷瞧着陶秀莹。
陶秀莹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了过去。她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准备吃。祝嘉歅却下了床,居然也要吃。
陶秀莹只能等着祝嘉歅一块吃。祝嘉歅的动作却是慢,在陶秀莹看来,她吃下半碗饭的时间,祝嘉歅才走过来。
冯凯给祝嘉歅舀了碗汤,又拣了两样素菜:“大爷,汤是笋汤,不油。”
祝嘉歅没拿筷子,只看着陶秀莹吃,这菜这么好吃吗?他瞧了瞧面前的菜,没觉得。他只是为了活下去,每天硬塞点下去。
陶秀莹吃得快,放下了筷子。这一桌子菜味道真平常,怪不得病秧子不爱吃。她都饿成这样了,也不想再吃了。
“大爷,吃点,回头还要吃药呢。”冯凯劝着。
祝嘉歅这才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就算完了。
陶秀莹猜祝嘉歅应该回去躺着了,祝嘉歅却没动,依旧坐在桌边。张妈把桌子收拾给陶秀莹上了杯茶,却没给祝嘉歅上。
出去的冯凯端了个托盘进来:“大爷,药好了,吃吧。”
陶秀莹往药碗看去,黑乎乎的半碗药,瞧不出是什么药,可闻着味总有点怪。
“过会儿再喝。” 祝嘉歅站起来往床那走。似乎坐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支撑不住,得躺下了。
冯凯侍候祝嘉歅躺下,瞅了眼陶秀莹,把那碗药又端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祝嘉歅和陶秀莹两个人了。
陶秀莹打了个哈欠,这一天她也够累的了。山里人起得早,睡得也早,现在二更天了,平日里早睡了。
前世,她跟杨江顺在一起的日子也就那几年,后来就一个人过,已经有些不习惯跟男人在一起了。
陶秀莹把蜡烛一吹,在屋子一角,借着床幔挡住祝嘉歅的视线,把衣服脱了。她没上床,就在床边的榻上躺了下来。
没一会儿,陶秀莹就睡着了。睡得正香,却惊醒过来。这也是因前世,世道乱的时候,她养成的习惯,容易睡着,也容易醒过来,随时准备跑路。
借着门推开进照进来的月光,陶秀莹瞧到一个人进来。
陶秀莹摸到了她放在床下的柴刀。
“大爷。”冯凯走了过来,“药,我热过了,配着香正好,不伤身。”
“你先放这。”
陶秀莹听着冯凯的动静,似乎是把药碗放了下来。黑灯瞎火的,怎么也点个灯?她让眼睛适应黑暗,想看清冯凯做什么,却什么也瞧不到。
她闻到一股香味,随着冯凯走回来,看到屋的那头一点红光,应该是点上了香。
这味儿,陶秀莹前世是闻到过的,又是跟杨春江和陶秀兰有关。
“大爷,要不点个灯?”冯凯问。
“不用,你出去吧。”
“那别忘了吃药,还有一刻就到子时了。”冯凯又叮嘱了句,才悄悄地走了出去。
陶秀莹等了会儿,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香闻得她不舒服。这香可不是好香,是那种专为男女之事准备的。这还是前世陶秀兰告诉她,是杨江顺用这种香勾引的她。还说这种香是王府里出来的,精贵着呢。
真是不要脸,杨江顺勾引了一回,就自己主动来第二回了?
真当她是傻子了。
陶秀莹冲着那个红点走过去,狠狠扔到地上,把香踩了个稀巴烂。再想想,祝嘉歅都这么个身子了,还干那事,怕是不要命了。
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不如她做个好事,也算积个德。
陶秀莹点上灯,把那碗药给泼到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