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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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玥一直在祠堂里哭了两个时辰。
宋郁也就盘腿坐在祠堂外的台阶上，身下垫着一个软垫子，闭着眼睛，微垂着头，像是在打坐，一句话也不讲。
贺航月在一旁站着，太阳火辣辣的照着贺航月的脸，贺航月被阳光折磨，眼睛眯着，但仍旧努力微微睁开，看着晏宁，仍旧不敢讲话。终于，卓玥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了。
宋郁见状立刻就迎了上去，十分自然的挽上了卓玥的手，拿帕子帮她擦着脸上将干未干的眼泪。
从始自终没有多看贺航月一眼，倒是卓玥看着站的几乎有些僵硬的贺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在里面睡了一觉，不知道公主和婶婶还在等着，让两位受累，实在是宝珠的错。”
“知道自己错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贺航月还未开口，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言语之间，尽是骄傲。
“阿瑶，公主在此，不可胡闹。”贺航月急忙开口打断道。
宋郁心里更加别扭，更加生气。什么叫她在这里，不可胡闹，合着她不在这里，这个贺瑶就能随意胡闹了吗。
但卓玥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并不理会贺瑶：“请公主，婶母恕罪。”
“装模作样，现在请罪，靠山在这里，谁敢定你的罪。”贺瑶果然是把贺家人与白家人之间的矛盾，学了个十成十。短短两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倒也是个直肠子，可惜肠子太直，却没有足够灵活的脑子配对。肯定会出事。
宋郁也不开口反驳，只是定定的看着贺航月，并不理会贺瑶。气氛一下子就冰冷了起来。
“午膳已经备好多时了，想来阿瑶是来喊我吃饭的。公主难得能到卓府一趟，不如一起留下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贺航月终于还是出来讲话了。
“这倒是不用了，观里事多，抽不开身。今日已经叨扰多时，还望卓夫人见谅。”宋郁讲完，就两只手挽住了卓玥的胳膊。
“我先陪表姐回院子里，聊一聊，不多时就走，就不麻烦二位了。”宋郁讲完，也不看身后两人是什么表情，就拉着卓玥回了院子。
而祠堂门口的母女确是千万分的不忿。不管怎么样，这里也是卓家，又不是什么龙现观，这个晏宁却里里外外都要护着卓玥。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谁和她是一家人啊。”回去的路上，卓瑶嘀嘀咕咕，满脸不喜。
贺航月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话就说固然是好，但也不能如此这般，不留余地。
想着自己女儿成日里和绮安走的那么近，怎么就不能学着点呢。一想起绮安，贺航月就更加不高兴。
“不过一个稳定民心的花瓶，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公主。”贺瑶不死心的继续抱怨：“就是投了个好胎，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赶来耀武扬威，替那个卓玥撑腰。”
“外人面前，慎言。”贺航月终究还是开口说了卓瑶一句，虽然已经讲了很多遍，但卓瑶很少能听的进去。
“阿娘，她故意晾着你，让你在那么毒的日头下站了那么久。”
“那也是公主，不可随意议论。”贺航月正色道。是啊，站了那么久，她现在还有些头晕，脸上也有点疼。不是贺瑶一路上扶着她，可能她真的是能晕倒。
“什么公主，白家和贺家的关系，早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现在对她再恭敬，日后清算的时候她还能留我们一命？”
“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什么清算，怎么能让白家人清算贺家人呢。
“如果日后是我们占了上风，现在就更没有对她恭敬的必要了。”卓瑶一句一句，逻辑十分准确，贺航月不同意，但又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
不管是绮安还是卓瑶，很明显都不看好贺家的夺嫡之争，但即使如此，贺家长辈也无法停手，更不能停手，毕竟成王败寇。再者，史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凭什么最后做皇帝的，一定是嫡子呢。
宋郁和卓玥进了院子，也并不敢说太多的话，宋郁只是简单的说要注意身体云云，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大哥和我们都很担心你。”宋郁一本正经的对着卓玥讲话。
“尤其是大哥，怕药丸子太大不好藏，还特意找了大夫，把药丸子浓缩变小......”
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大事，难的这么闲，不如帮大哥多说说好话。
“有劳大皇子和公主挂念。”卓玥仍旧是十分客气。
“我们一家人，说这些不就见外了。”谈起卓玥来，宋郁也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是自己的表姐，但自己最经常联系的，还是白家的诸位表姐。
“倒也是我不对，一直没有来看看表姐，竟不知贺航月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个在卓家讨生活的表姐，若不是大哥这么长时间暗中照料，还不知道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但就算是生活环境不好，这个表姐很明显没有自怨自艾，自甘堕落。
花房改造的闺房虽然小，却并不显逼仄，反而亮堂堂的。照得人心里仿佛也开阔了起来。花房隔不出两个房间，也放不下太大的物件。
现在宋郁和卓玥就坐在卓玥的床上，一张大大的拔步床，据说是卓玥的娘亲，白丽雅死时躺的那张床。
这样大的床，光是放在这里，就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不过还好，床足够大，卓玥和丫鬟平乐可以一起横过来睡，其他地方就放着三个装衣物的大箱子。
房间的另一边是一排大箱子，有的是打开的，里面摆着书，有些是合上的，上面摆着十分简易的文房四宝。
还有几个大箱子挨着墙，可以坐，可以放杂物。
这几个箱子，都是白丽雅当年嫁到卓家时装嫁妆的箱子，可是后来这些嫁妆，全部被捐出来用作军费。到如今，也只是剩下了几个箱子而已。
见晏宁说了两句话，就一直环视着她的屋子，心里也明白晏宁什么都知道，就是无法帮忙而已。清官难断家务事，再怎么说，公主也没有插手臣子家事的道理。
“公主何需为了这些小事自责。有公主和大皇子的关心，宝珠已经十分知足了。”
卓玥仍旧是一脸的恭敬，“再者，就算是屋子小，但宝珠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啊。”卓玥把宋郁拉到门口，指着这个被一圈竹篱围起来的院子。
院子里面有一个小亭子，里面的石桌石凳都有些缺角，但并不妨碍正常使用。石桌上干干净净，摆着一副围棋，亭子旁有一个小灶台，上面搭着一个简易的油布棚子。
更令人眼前一亮的是，灶台上还有一个用泥土捏成的小瓶子，里面插着几朵黄色的小花，倒也是大雅大俗，颇有野趣。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表姐果然品行高洁。”宋郁对这个表姐是越看越满意，守得住富，还能耐得住贫。要是大哥二哥都想的一样，把婚姻当成筹码，这么好的表姐不就要便宜了别人。
“公主谬赞。宝珠只是闲来无事喜欢收拾屋子而已。”
“并不是所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喜欢给自己一个好屋子的。”宋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十分正经，不禁让卓玥觉得她下一句会不会讲让她去和亲的事。
出乎卓玥的意料，晏宁并没有提起任何有关和亲的话题，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反而继续讲起了其他事：“表姐近段时间可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如果贺航月想给你议亲，千万不能答应。也别害羞，去找我，再不然去找大哥，甚至找二哥，总之，不能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仇家手里。”
虽然然不明白为什么晏宁公主会突然讲出这样一番话来，但卓玥也明白这是为她好。
不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表妹，却看起来像是自己的长辈一样，来与自己讲这些事情：“嗯，我知道的。”
卓玥忽然就笑了，刚才一切的恭敬与疏离全部不见了，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感受到这十几年来，自己一直没有感受到的亲情，这不同于和沈琬之间的惺惺相惜的友情，是那种溶于血脉之中，割舍不断的感情。
她看得出来，晏宁嘱托自己时的担心，以及得到自己肯定回答时的高兴，尤其是看到了自己笑的时候，晏宁的眼睛就弯了起来，盛满了午后温暖的阳光。
宋郁一直呆到午膳后才离开。
她和卓玥一起，在小亭子一旁的油布棚子里做了饭，因为手受了伤，所以只能打打下手。后来又和卓玥一起在有些坑坑洼洼的石头桌子上一起吃饭。
宋郁以一副看嫂子的感觉，看着自己表姐，越看越满意，厨艺好，饭桌子上吃相也是十分文雅，虽然爹娘去的早，而且连一个教女工的女师傅都没有，更不要提什么宫里的教规矩的师傅，但卓玥仍旧没有一点比金尊玉贵养大的卓瑶差。
干起活来也十分的利落，没哪些小家子气，看起来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和自己大哥简直就是绝配。
一切都十分的令人满意，直到司马钧找到白芷，让她给正在吃饭的宋郁递了一个口信：“白鹭小姐自请和亲。”
本来白芷过来说的时候，还是有些顾忌着跟宋郁坐在一起的卓玥，不过还是宋郁十分豪爽的一挥手，让白芷有话直说。
但是白芷直说了以后，宋郁刚才的豪爽劲荡然无存。不过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宋郁手里的碗只是轻轻的落在桌子上，没有掉在地上。
“表姐，替我问老太爷万安，我得先走了。”宋郁站起身来，又说：“有事千万记得找我们，尤其是大哥，他常年在京城，能有个照应。”
“嗯，路上小心。”
与卓玥告完别，宋郁脚不沾地的离开了卓府。沈耀婕一得到消息，就从狗洞了钻了出来：“她说什么了都。”
“没什么事，就是劝我注意身体，不要听任贺航月的摆布，有事记得找他们。”卓玥虽然语气十分平淡，但眼睛里已然有了水光。
这么多年，这是自己唯一一次能堂堂正正的进祠堂祭拜母亲。还能毫无顾虑的在祠堂里呆那么长的时间。
沈耀婕和卓玥一起坐在石凳子上，卓玥继续扒拉着饭菜：“白鹭小姐自请和亲了。”
“什么？”沈耀婕的惊讶完全在卓玥的意料之中：“我告诉过你的，和亲，十有八九不会轮到我。”
“对啊，可你不是没有解释清楚吗，毕竟什么呀。”沈耀婕也想起来卓玥走之前安慰她，却并未说完的话。
“毕竟，有人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卓玥仍旧优雅的吃着碗里里的饭食，眸中的水光越来越亮。
一上马车，宋郁就开始问司马钧的各种问题：“什么时候的事，谁告诉你的，大哥二哥现在在哪里，他们俩有没有什么行动。”
“刚才清风得到消息，立刻来找你，可是进不去内宅，就只能来找我，我去找了白芷。煜王就在朝堂上，康王还在府中，暂时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司马钧有条不紊的回答着宋郁的问题，还不忘安慰她：“白鹭小姐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必担心。”
听着司马钧的解释，宋郁倒是反应过来，开始思索这件事情的好处。
白家如今风雨飘摇，白鹭能够自请和亲，不仅是为皇上解决了难题，更是为白家的案子带来了转机。甚至同时解决了自己的婚姻问题，看起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实际上，北戎可汗的年龄大的可以做白鹭的父亲，北戎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和谐，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并不太平。
而且北戎有一个风俗，父亲死后，儿子要娶了自己的娘。
如今的北戎可汗，已经算是强弩之末，白鹭这样的女子嫁过去，该如何面对两地完全不同的风俗习惯。再嫁，还是嫁儿子？
见宋郁一直呆呆的不讲话，可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司马钧就知道她已经想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回龙现观，换身衣服，从暗道回宸王府，行吗。”
“行。”宋郁也逐渐明白，自己现在出现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阻止，甚至还会搞砸一些事情。
不如先回去，好好想一下接下来做什么。至于白鹭表姐那里，有二哥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