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少都不知》伐如是鱼

2、第二章

　　翌日清晨，霏郁出门，走进熟悉的巷口，晨雾几乎覆盖了她的眼，想到今天回学校，小疏不再坐在自己身边，突然莫名的伤感笼上了心头。
　　多年同桌的惯性使然，原来习惯是这样可怕的力量。
　　临近校门，碰到了班里的侯绮。侯绮是个漂亮的女孩，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虽然学校规定长发要扎起来，但是女孩子在班里常常是放下的，霏郁有时看她的背影，觉得可以做洗发水广告，就是放上梳子能滑下来的那种。侯绮喜欢戴饰品，虽然学校也是不许的，但是管得没那么严，霏郁心里暗暗觉得，这样漂亮的女孩，应该衬着这样的饰品才能格外亮眼。
　　交集不多，不过知道侯绮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侯绮对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霏郁也绽开灿烂的笑容。侯绮和她擦肩时，发梢带起的清幽掀起霏郁一阵奇妙的困惑：
　　她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飞鱼！”霏郁刚坐到座位上就被宁宓拉住。
　　“嗯？”一脸茫然。
　　“我语文作业忘写了。放心，美术课前绝对赶完！”宁宓信誓旦旦地保证。霏郁无语地看着她：“我说宁宓同学啊，你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话说你中午在学校干吗去了？”
　　“谁像你那么勤奋。中午当然是用来睡的。”宁宓振振有辞。
　　“那晚上呢？”
　　“看电视啊。”一脸无辜。
　　霏郁败下阵来：“服了你，你快点啦！”
　　“哦！亲爱的飞鱼！”宁宓双手合十，然后突然忿忿不平，“为什么飞鱼要和那破人程圻一起坐，真是太浪费了。”
　　“前任程圻同桌有何高见啊？”霏郁笑笑。
　　“那家伙BT又暴力！”

　　谈笑间，小疏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如往常一样把书包往霏郁旁边一丢，然后跑去教室前头灌水，回来之后滔滔不绝：“今天那辆8X3竟然改线！我追车跑了一个站啊～”
　　霏郁等她说完，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梳子啊，你有没发现，自己坐错地方了？”
　　小疏愣了一下，骂了句“没良心的笨鱼”，拽过书包不甘愿地跑到沈诵旁边坐下。霏郁看向她，她仰着脸不理霏郁，霏郁注意到她旁边沈诵唇边泛起微笑，心里暗叹：温润的男生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家梳子啊。
　　心底的不适让霏郁怏怏。总是要习惯彼此不在身边的日子的。

　　那个被宁宓称为“BT又暴力”的程圻同学终于踩着上课铃声姗姗来迟。
　　“HI，韩霏郁！”一脸粲然地对着霏郁打招呼。
　　“嗯。”单音节，懒得搭理他。也是拒绝下一句对白的有效方式。
　　“你和欧小疏感情很好？”程圻突然问。
　　“嗯！”重重的音，伴随霏郁肯定的点头。明知故问。班里还没有不知道的。她和小疏形影不离的程度达到回家后仍然能煲两小时电话粥直到爸妈掐线。
　　“以后和我说话，不要只说一个字。”命令的口吻让霏郁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于是脱口：“凭什么？”
　　“很好，有进步。”诡计得逞的样子在程圻脸上显现，格外欠揍。
　　霏郁最终也只是在心里默默骂了他几句，没敢说出来，省得得罪他遭殃。

　　“Who can answer this question？程圻，can you？”英语老师MISS刘总是对程圻“情有独钟”，每次CALL程圻回答问题他不是耸肩就是说一堆无关的东西，惹来大家哄笑却又在他凛冽的目光中噤声。有时他懒，甚至坐着不起来。但是MISS刘也是非常执着，总喜欢挑战他，经常叫他回答问题。果然是恶趣味。
　　“This text introduce an exciting trip to Europe and……”出乎意料，程圻竟然用不大标准的英文回答了老师的问题，而且回答得相当不错。
　　MISS刘像是发现新大陆，又像是感慨自己终于砸碎了顽固的石头般兴奋不已：“程圻你今天非常认真啊。Perfect！”
　　大家也都非常意外，霏郁在程圻身边，也收到一堆不解信号。她呆呆的眼神对上程圻清亮的眼睛，瞬间突然觉得心脏像是坏掉的钟表，不规律地跳动着。
　　程圻坐下来，目不斜视，话却是对着霏郁说的。声音不大，足够霏郁听见。
　　“韩霏郁，你犯不着怕我。”
　　“我哪有。”霏郁嗫嚅。心跳一点点恢复。我只是不想惹你。她暗暗想。
　　“以后说话，多说几个字。好学生。”程圻突然笑了，然后低头做笔记——也不像他会做的事情。空白的书页上有了他不好看的笔记，一笔一划都像废墟。
　　霏郁突然觉得，程圻大概，是很孤独的一个人。
　　这是稍纵即逝的感觉。不过着实让她有些难过。哪怕狐朋狗友再多，都不是传统的眼光所能容纳的，他孤军奋战，所有人怕他不得罪他，也不靠近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坏学生，好学生。
　　这是怎样的界定？
　　霏郁没有答案，只是有些失落。

　　那个上午，程圻都在试图跟霏郁多说几句话，霏郁还不大适应，虽然已经不再排斥，但是还停留在几个字的简单对白上。程圻有些挫败地望着霏郁，非常想知道她是不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霏郁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程圻，表示自己对这种状况也是身不由己。
　　中午，程圻是不在校午休的。他离开的时候冒出一句：“韩霏郁，说一句三个字以上的话。”
　　“啊？”霏郁茫然。然后傻呆呆地看着他。
　　“随便说什么。”程圻声音中隐忍的怒气让霏郁有些毛骨悚然，她飞快地说：“程圻再见！”
　　男孩子哑然地笑，然后将书包搭在肩上：“韩非子，服了你了。再见！”
　　霏郁脑中又闪过先前看他时想到的词，不过再次失之交臂，没有捕捉到，灵感就这样逝去了。

　　和小疏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突然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小疏突然说：“我说笨鱼，程圻今天很不一样诶。”
　　像是盛水的玻璃杯被打碎，满满一杯水倾倒出来，霏郁接口：“是啊，其实他人还不错啊，没有像小宓说的BT又暴力。”
　　“哈哈，你不会那么快就陷入情网了吧？”
　　“梳子你在说什么啊！”突然脸有些发热。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有些手足无措。
　　对程圻，有着不可否认的好感。霏郁是讲究第一眼眼缘的人，这个人不让她讨厌，甚至隐隐觉得他是个好人，霏郁的世界里，对人的界定一直都很简单，交起朋友也差不多就这个原则。她长于言辞，文字清丽，正式场合说起话来也是有条不紊思路清晰，偏偏就是在感情和辩白上少了一根筋，所以每次只能恹恹收口。
　　这是改不掉的毛病。

　　下午，和程圻相安无事。他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霏郁很给面子地笑，说的话也不知不觉多了，时间悄然而走，平静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