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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褚令展是被道观里的老道长捡回来的,是这个山头里的小霸王。

      长到十六岁之时,老道长就催他下山娶媳妇,他却赖着不走,理直气壮地说,道观就是他家,家丢了去哪娶媳妇。

      不知近年来道观的风水怎么了,总有些恶贼在附近作乱,褚令展逞强除恶不下十余次,如若加上这次,刚好第十五次。

      褚令展蹲在屋顶,哈欠连天,终于等到他们离开的间隙,翻身落在门前。

      明知无用仍在拼死想挣脱绳子的赵苏阳,听到门口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吓得屏息不动,以为那几个山野村夫去而复返,心中正大叫不好,门一打开,月光照进来,一个人影映在地上。

      “姑娘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一听是来解救自己的,赵苏阳慌忙发出声音,奈何嘴巴被细长的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她怕来人没发现自己,便使出浑身劲力,未曾想到,竟“噌”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双脚被绑得死死的,起身又急,于是直直往前倒去。

      褚令展闻声已知方位,一个箭步便冲到了角落,堪堪接住向前倒下的赵苏阳。

      赵苏阳撞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中,不过他的身上有熟悉的肉香,烤焦了的那种。

      她动弹不得,只好等着眼前人来施救,身上的绳子刚被解开,就听到有人回来了。

      “猪佬哥!有人闯进了咱们屋子!”

      “真他娘的倒霉!快进去看看!”被叫作猪佬哥的人气急败坏,跑进来时嘴里还叨叨着,“下山遇到个会武的搞得没喝成酒,不把她宰了难解我心头之气!”

      赵苏阳双手刚被解放,人又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方才救她的那人和返回来的粗汉们打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去解脚踝上的绳结。

      褚令展身形灵巧得跟蚯蚓似的,愣是五个粗汉都没能抓住他,他回到角落拉起赵苏阳就往外跑,她被褚令展拽得绊了下只解得一半的绳子,险些摔倒。

      粗汉们被一个瘦胳膊细腿的人打得四仰八叉,更是生气,摔倒在门口的那一个,单手捞起一旁的长木凳,向上挥去,正好打在褚令展的后脑。

      他被打得踉跄了一下,往外跑的动作变缓,那个猪佬哥趁机跳起,拿起桌上的烛台又补了一下在褚令展的头上,这一下便把来不及闪躲的褚令展打昏了过去。

      赵苏阳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就被猪佬哥扯着胳膊扔回了角落里。

      屋内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只有屋顶漏下的一束月光,似乎有被云遮住的迹象。

      “把那小子捆起来带出去,这婆娘我来解决。”

      四个人带着昏倒的褚令展离开茅屋,门一拉上,屋里就只剩下头顶那绝望的月光了。

      猪佬哥早对赵苏阳虎视眈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做得多了,却还是头一回遇上个女人,他垂涎的目光穿过黑暗,是干渴已久的欲望在心底骚动。

      赵苏阳双腿蹬着地上,尽全力向后退去,直至身后撞到堆成小山的麻袋,她已无路可退。

      一只粗肥的手穿过月光而来,随之覆上来的是令赵苏阳恶心害怕的喘息。

      她的发髻已乱,全然无了出府时的整洁,她使出全部气力,蹬踹拍打猪佬哥,手力不及,反被他一巴掌击中鼻梁,霎时鼻尖一热,咸腥的味道流入口中。

      赵苏阳一把抹掉鼻血,拿出以前宰鱼的手劲,屈起十指朝猪佬哥的脸抠去。

      猪佬哥吃疼地骂了一句秽语,脸色更加凶狠起来。

      一声巨响,褚令展破门而入,这次他手上多了个武器——茅屋外捡到的簸箕。

      他用簸箕底封住猪佬哥的脸,控制着他的脑袋转了个圈,旋即用膝盖狠狠顶去猪佬哥的腰间。

      他们扭打间,褚令展吸取之前的教训,让姑娘先走,他将惊魂未定的赵苏阳拉起,往门口扔去。

      赵苏阳没有丝毫犹豫,边跑带爬地冲出了门口。

      “苏阳!”

      叶林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苏阳扑到在地上,仰面看到了马背上的他,月色下最令人安心的身影。

      他跳下马,将赵苏阳从地上扶起来,她已经脏乱得没有了人样。

      叶林景上了三个山头才寻到了这里,在山脚下刚好碰上几个粗汉为非作歹,就教训了他们一顿,但他们打到一半便收了手,骂骂咧咧走了,直觉让他跟了上去,果真发现他们藏着猫腻。

      赵苏阳不顾一切搂住叶林景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他怀里。

      身心一放松,让她整个人软了下来,整颗心“嗵嗵嗵”跳动,隔着衣裳和皮肉,敲打在叶林景身上。

      叶林景眼中升起怜惜,只是怜惜,再无他情。

      一路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揪着他的心,他怕自己会迟一步,好在终于见到了她。

      然而此时此刻真正拥着赵苏阳的时候,叶林景又犹豫了,她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始终判若两人,从未有过如此矛盾的心情,既念她想她,又质疑着这记忆的真假。

      最终他放弃了思考,将瘫在地上的赵苏阳抱起来,念与不念又有何干系,都追到这来了,从心便好,哪能事事追究出个所以然。

      赵苏阳被推上马背的时候,她拽着叶林景的脖子不肯松开,方才被吓得不轻。

      “你别走。”
      她不知泪水何时涌上来的,带着哭腔对他说。

      “我不走。”
      叶林景想着该如何安抚她,却见一人从茅屋里出来,他立即全身戒备,退半步将赵苏阳放在身侧。

      “别误会!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褚令展举起双手忙解释。

      他险些没能英雄救美,好在最后关头他从昏迷中醒来,挣脱了那四人,没让那猪佬哥得逞,自己也得以保住这山头小霸王的称号,尽管是自封的。

      “你是何人?”叶林景借着微光打量着他。

      “在下褚令展,家住山上道观,天色已晚,不如待我绑了这几个恶棍,跟在下回道观歇一晚?”

      “不必了,多谢褚兄好意,内人的情况实在不宜在此多作逗留。”

      褚令展将猪佬哥和四个晕倒在地的粗汉一同捆起来,踹了一脚其中仍不老实的那个,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分别吊在树上。

      “夜间这山上常有野兽出没,功夫再好也未必能逃出兽爪,而且——”褚令展故意拉长话音,把捡到的那支银钗扔给叶林景,“你不想知道贵夫人为何落难于此吗?”

      叶林景无意追究此事,但鉴于林间已黑,月光收敛,此时孤身下山确非明智之举,故而不消褚令展多费口舌,他便同意了前去道观借宿一宿。

      赵苏阳独自坐于马上,任叶林景一旁牵马前行,惊魂甫定之下,开始注意自己此时的妆容,无需镜子来照也能猜到是何模样,耳朵细细听着他俩的对话,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

      她衣衫不整,极其落魄的样子落入了叶林景眼中,自感稍稍减去的自卑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为何自己喜欢一个人这么累?赵苏阳不禁自问。

      相比自己失去的东西,她从出生开始便得到了许多,高高在上的地位,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这些,她从不敢再奢求更多,唯有一遍遍告诉自己,珍惜吧,能得到这些已经足够。

      “苏阳,下来吧,我们到了。”

      赵苏阳一路失神,听到叶林景唤她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回到道观。

      走进烛光下,她更觉得不自在,十指的指甲缝里沾了不少血污,应是在茅屋里狠狠抓那猪佬哥的脸时留下的。

      她从厢房的窗台望出去,看到叶林景正在一口井旁仰头饮水,不多时就见着他端着借来的盥盆往厢房走来,赵苏阳连忙收回目光,等待下一刻发生的事。

      门在赵苏阳预想之中被推开。

      叶林景走至她身边,将盆稳稳当当放下,“把手洗一下吧。”

      赵苏阳将双手泡入井水中,感受着刺入指节的寒冷,待抠尽指甲里的血污,她才舍得拿起双手,此时已然有些麻木,手上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

      她刚欲伸手到炭火前烘烤,被叶林景一把拉住。

      “你不知极冷极热易生冻疮吗?”
      说着,他把赵苏阳的双手放入掌间缓慢揉搓,用自己手上的温度驱走她手上的冰凉。

      许是厢房内的炭火太热,赵苏阳感觉双颊热得难受,待双手渐渐变得温暖后,有些拘谨地收回双手,对叶林景道谢:“谢谢,我的手不冷了。”

      其实在她心底是有些欣喜的。

      赵苏阳刚被抓的时候,她害怕极了,盼着叶林景能出现救她,又盼着他不要知道。

      叶林景会来找她,说明姑姑已经回到了府上,到头来终究是出现救了她,可是没有询问过她一句,不知道姑姑是如何对他说的,而他对此事又是何种态度,这一切的一切,赵苏阳都无从知晓。

      在皇宫中多年来的生存经验告诉赵苏阳,如若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证明自己说的就是真相,那只会让自己反被诬陷,到百口莫辩的境地,为了保留住叶林景对自己的信任,她选择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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