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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我的英雄My Hero ...

  •   今年春季的雨水似乎特别多。二楼的壁炉一直没有熄灭,因为连日的阴雨让布莱克老宅更加阴暗潮湿了,而唐克斯小姐的预产期也临近了。进入三月以来凤凰社的任务锐减,陈遥也多了些难得的空闲。
      平心而论,陈遥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懒人,尤其是这淅淅沥沥的春雨天,她真的可以躺在沙发上听一天的雨。
      只是少了些初生的水荇和历冬的残荷,也少了带着暖意的春风。
      想到春寒料峭时颐和园昆明湖的碧水和残冰,陈遥突然觉得有点冷,就把半裙拢了拢,一不留神腿上一行大写字母的伤痕露了一半。
      SIRIUS BLACK,西里斯.布莱克,陈遥觉得自己应该嘲笑一下贝拉,只是被嘲讽永远得不到伏地魔的爱就恼羞成怒,到头了还没弄清楚正主是谁。不过好歹朋友一场,作为一名心地善良、喜欢说教的“教父”,西里斯先生应该愿意替德拉科背一个“黑锅”,毕竟如果伏地魔知道德拉科才是被她心仪的倒霉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
      “兰瑞莎。”
      陈遥循声去看,安多米达女士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度过了最严酷的寒冬,安多米达的面色却没有好转。她的丈夫泰德·唐克斯先生的逃亡旅程很不顺利,他所在的利物浦地区近来连续发生命案,她和唐克斯小姐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好了。
      陈遥朝她点头行礼,她却看着陈遥腿上的疤痕沉默,泪水扑簌簌从她眼睛里掉出来。
      陈遥眼疾手快把裙子整理平整,完全盖住了那些可怖的疤痕,“这没什么,安多米达,我听到你们似乎在收拾东西,所以有下一步的安排吗?”
      从马尔福庄园九死一生逃回来已近三个月了,陈遥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阴影,只是会经常想起被碎玻璃埋起来的沃伦·特拉弗斯。而这栋老宅子的另外三个人——安多米达,唐克斯和卢平教授——每天都如临大敌一般,生怕陈遥会和纳威的父母一样不幸。趁着马尔福庄园大乱,伏地魔一伙人疲于应对默然兽的时机,陈遥靠着仅剩的力气一路幻影显形回到了格里莫广场,可能是那副血肉模糊的场景过于惨烈,任凭陈遥怎样解释她还好,他们都不相信……
      “我们临时决定回家,就在今天下午,我们做不到继续等待了,如果泰德能成功逃出利物浦地区,他一定会回家,”安多米达轻轻握住陈遥的手,就像第一次见面她握住唐克斯的手一样轻柔,“跟我们一起走吧,孩子,你是个善良而正直的好孩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相信西里斯也不愿意的,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朋友陷入危险。”
      有那么一瞬间,陈遥很想把那个夏夜西里斯先生的言语一一告诉安多米达女士,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西里斯已经不在了,安多米达的人生却完整而幸福。对于安多米达的邀请她下意识想婉拒的,但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关心和不舍确实情真意切,陈遥顿了顿,告诉安多米达可以给她留个地址,她和海丝佳·琼斯女士再见一面立刻就过去。
      棕发女士抹着眼泪向她女儿的房间走去,脚步有些踉跄。这时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陈遥谨慎地走过去却发现那是一只紧紧抓着一枚金加隆的小猫头鹰,它倒是不在乎全身被淋湿,一双圆眼兴奋地瞪着她。
      天色向晚,伦敦的郊区雾气氤氲,冷雨连绵。细细小小的雨滴,带着专属于北欧的清冷孤寂,密密交织于暗灰的天空里。陈遥透过冰雨横流的透明伞面看去,金发青年就静静站在那里,周身绕着一层触摸不到的魔法屏障,让那些飞珠碎玉似的雨无法沾湿他名贵讲究的黑天鹅绒风衣,也让他似乎隔绝于世却又以他的情绪感染着这愈加细密的末世雾雨。
      “不知为何,德拉科,我觉得我们似乎昨天才见过面。”
      看着只有马克思知道陈遥有多努力才没有流出眼泪。她可能是疯了,收到这个杀害邓布利多的食死徒的信时明明理智告诉她不能再信,可使她就是无法狠下心忽视他的要求,甚至找借口搪塞了和海丝佳·琼斯女士的会面。
      她可能真的被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折磨疯了,唯一记得的只是手执魔杖的他站在马尔福庄园防护法阵的缺口处,脸色如同二月伦敦的雨雾一样阴沉,但眼角的水光闪耀无比。
      德拉科罕见地没有接上话,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抱怨:“这见鬼的天气……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雨天。”
      陈遥快步跟上他。从城市一路幻影显形过来,她这件旧旧的霍格沃茨校袍上已经粘了点点碎雨,小水珠们在灰黑色的天光下映出星星碎光,长及腰的黑色卷发也是被雨雾浸润了许多,整个人还是略微狼狈的。
      他熟练地从她手里接过伞,松开了紧锁的眉头,还是懒懒的腔调:“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麻瓜的伞。”说话间已经扩大了魔法屏障,将她也包裹了进去。
      他们止步于一大丛刚被春之精灵唤醒的山楂树丛前,片片嫩绿装饰着新发的鲜嫩枝桠,它们引导着天空的泪珠们融入大地女神的怀抱,雨声淅淅沥沥,两人也静默无言。
      德拉科清清嗓子,转向陈遥,“兰,回你的母国去吧,回到你生长的那个古老城市吧。”
      “你知道我回不去的,我家人离开那天,跨境飞路网只开了半分钟。”她抬头,隔着薄薄的水晶镜片,他是如此的精致俊美,比全世界所有的雨景加起来还要美好,“德拉科,这三个月你过得怎么样?”
      “非常好,倒像过去了好多年,”他依旧盯着山楂树枝条上不断滴落的雨水,声音十分平静,“我认为你明白我问的不是见鬼的幻影移形或飞路网。”
      “德拉科,你说的是普通人——”
      他打断她:“麻瓜。”
      陈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继续坚持:“如果是普通人的交通方式,我不太可能安全登机,而且平安回家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那个人行事风格你比我清楚,我不认为那些不幸和我买一趟航班的普通人有义务为我陪葬。”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放进口袋,终于转过脸来面对着她。浅金色头发清爽的扬在风里,俊俏脸蛋完全褪去了青涩稚嫩,轮廓分明,他的皮肤还是那么苍白,显得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如此明显,他的长睫毛和薄唇在冷风中微微有些颤动,她看得有点发呆,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庞。
      他飞快抓住了她的手。正当陈遥以为他要甩开自己时,他颤抖着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苍白冰凉的脸上。
      “兰瑞莎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不可饶恕咒,那场酷刑……对不起,对不起……”他就这样低着头把面庞埋在她的手上,身体因激动而摇晃起来。她在感到炙热的泪水顺着指缝溢出手心,滴在她心上是灼烫的疼痛。
      她轻轻用另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腰背,“这不是你的错,德拉科。我都明白的,现在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恍惚间又回到了六年级的那个在桃金娘的盥洗室度过的午后,她紧紧抱住因失血而濒临昏迷的他。她似乎说的是“德拉科,一切都会好的……我会保护你的……这不是你的错……”她说的那样慌忙,似乎他下一秒就听不到了似的。
      眼前的德拉科和记忆里十六岁的德拉科慢慢交融,他们都无助地颤抖着,哭泣着。
      他突然用力抱住她,那么用力,似乎要把眼前的人和他自己揉为一体。闻着专属于他的清冷香味,陈遥忽然有了种生平头一遭的安全感,不是二年级时跟在他身后的那种感觉,而是真的可以一辈子依赖他、信任他,不会被抛弃,不会被伤害。
      即使全世界都会责怪德拉科.马尔福,陈遥却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
      低温的春雨似乎冲刷尽了这世界上的颜色,一切都是暗淡无光的苍灰色,唯有黑衣金发的年轻男子,仿佛是天地间唯一闪耀的存在。可那双环在她背后的手突然放开了,动作之利落和毅然决然没什么区别。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兰瑞莎,我要离开英国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惊喜无比,“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履行完凤凰社的职责后立刻去找你!”
      “不用了,兰瑞莎,两个小时后我就离开了,”德拉科突然后退一步,“目的地是芬兰的拉普兰地区……到了那里我就要订婚了……和达芙妮,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我父母和她的父母都很满意……”
      陈遥怔住了。滚烫的泪水她收不回去,也流不出来,就那么尴尬地悬在那里。那双在她的无数个白天黑夜里出现了无数次的灰蓝色大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不悲不喜,她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情绪。
      “我们不再为那个人效力了,我们都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但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从漩涡里逃离……”德拉科平静地说着,就像在向斯内普背诵无梦酣睡剂的制作原理一样平静。
      当两泓不争气的泪水滑出眼睛,陈遥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急忙摘了眼镜,低头草草擦了泪水,然后挺直腰背,试了几次也没扯出微笑,只能作罢。
      “她很棒,德拉科,说真的,你很幸运……我也很幸运,我终于有机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不用考虑父母和家族,我是说我认为,留在这里和朋友一起为我们的信仰做些什么、感觉非常好……”陈遥的话有些慌乱,目光越过德拉科直直盯着他的身后茫茫的雨雾。可她甚至不敢转动眼珠,才堪堪把持住了眼眶里翻滚涌动的涟漪。
      隐约看到他脸上一抹悲痛至极的神色,然后他的手指向她凑过来,她赶快躲开,趁此机会甩掉了那些泪水。重新戴上这幅马尔福家重金从妖精们手里求得的水晶石眼镜,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他不自然地挺直了腰背,露出一个精致的深红色领结。陈遥第一次发现德拉科比她高了那么多,她几乎不可能触摸到他的脸。
      之前从来没看过他穿红色系的衣服或佩戴红色系的饰品,他一直说红色是浅薄夸张的颜色,但现在一看红色衬得德拉科的肤色很好看。她不喜欢墨绿色,总感觉它很沉重,是一种充满湿冷气息的颜色,但似乎是他除了黑色以外最喜欢的颜色,所以她今天特意借了布莱克夫人的墨绿色丝巾。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衣服上加了对方喜欢的颜色,难得他有为别人考虑的一天。
      四下无人。陈遥看着德拉科微微蜷缩的细长手指,有一种冲动想握住它们并说一些徒劳的死缠烂打的话,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求着他“亲爱的德拉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能不能不要和达芙妮订婚?”她做不到,个人自尊不容许,德拉科的家庭和立场也不允许她提出任何让他冒险的建议。
      他是德拉科,但更是一个马尔福。不幸中的万幸是马尔福家的这个决定表明了他们放弃对伏地魔的追随,从这场混乱里抽身而出,和那些同样想躲开这一切的古老纯血家族一起,这个真的是好事,凤凰社的敌人至少少了两个大家族,而这两家的无辜年轻人也不用白白送命了,这似乎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陈遥尽力为德拉科考虑着,却越来越觉得自己乏力,几乎抬不起头来。
      “你该回去了,亲爱的兰瑞莎,否则免不了让疤头和泥巴种一顿好找,”德拉科突然收回手,脸上重新挂上了标志性的傲慢和冷漠,率先转过身去,“订婚的事情已经不会改变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将永不再回英国。我们以后没有机会见面了,你知道为什么的,你们家族在欧洲已经完蛋了,而我只是个自私自利,嫌贫爱富的混蛋。”
      她特别想嘲笑他“得了吧,马尔福”并表达自己对他后半句话的完全赞同,却不小心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叹息。
      “如果想回你的国家别忘了联系潘西,帕金森老宅里有直接通向莫斯科的秘密飞路网。但是你要将愚蠢的格兰芬多精神实践到底的话……请,务必活下来……当然,我还是认为你离开英国会比较好,在大战开始之前——不是比较好,而是你最好离开英国,这个该死的、混乱的地方,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德拉科继续一反常态地喋喋不休,和他脸上的冷漠表情格格不入,告诫她的同时似乎也在告诫自己。他稍稍侧脸,刻意瞥她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径直向前走去,“毕竟你深深爱着的混蛋德拉科.马尔福要和他亲爱的未婚妻离开这里了,你也不必再有眷恋。我们很快就出发,兰瑞莎,非常快……别忘了潘西家的秘密飞路……也别记得我……”
      陈遥沉默着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金发黑衣的修长身影向西边的威尔特郡方向走几步,停下,再走几步,再停下。魔法屏障一直笼罩着她,在她和德拉科之间连成了一条灿烂的线,将所有的阴冷潮湿隔绝在外。
      “德拉科!”她突然朝他大喊,声音里满是喑哑和无望的悲凉,“听着!你给了我一首〈玫瑰之舞〉,我还给你一首歌,歌名是〈英雄〉!我在波士顿第一次听到就想唱给你听,所以我学会了它!”
      “唔!该死的美国人的审美!”德拉科高傲而尖刻地冷哼道,背对着她站住了。
      陈遥撑起那把已经微微泛黄的透明雨伞,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扬起头望着不住落泪的灰色苍穹,尽量放开自己的声音,唱着她一直想唱给他听的歌:“There’s a hero/if you look inside your heart/You don’t have to be afraid/of what you are…And then a hero comes along/With the strength to carry on/And you cast your tears aside/And you know you can survive …”
      来自北冰洋的北风和哀伤的霏霏细雨无声地陪伴着她。她一步步向前走着,离他越来越远。她的声音慢慢嘶哑,慢慢被声嘶力竭的痛哭占据。
      “So when you feel like hope is gone/Look inside you and be strong/And you’ll finally see the truth/That a hero lies in you…”
      这次,一直被他戏称为长不大的兰瑞莎小姐的陈遥尽管哭的不能自已,最终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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