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晨之别 ...
-
她从混乱的梦里跌进同样混乱而疼痛的现实世界时，天色尚早，东方的天光刚刚探出头来，整个天地间一片青茫茫的暗色，空旷的大街上不时有几声鸟鸣啾啾作响。
陈遥轻轻跃下床，去盥洗间沐浴洗漱，隔夜的痛哭刺激得太阳穴和右眼伤口阵阵作痛。这是她最讨厌的感觉，这些让人不安的痛感离大脑和眼睛太近了。镜中面色青白的少女也是她最讨厌的状态，长发凌乱，本来算是她颜值上一个亮点的大眼睛此刻又红又肿，平日里她最引以为傲的薄唇此刻也是肿得鼓鼓的。她对镜中落魄不堪的自己苦笑，感觉今天没法见人了。
穿上绣着玫瑰和草莓的白色短裙，吊带的设计让她身体里无名的烦躁得以排解。至于西里斯先生评价这些普通人的衣服不够保守，陈遥在给自己画眉的时候就决定不去在意他的看法了。
用淡妆掩盖了所有不安和痛苦，用青春靓丽的裙子和鞋子藏匿着那些有始无终的悸动，陈遥给自己扣上一顶和裙子同样风格的宽沿帽，挥动魔杖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还原成昨晚的模样——房间里由于她昨晚为了寻找更多关于安多米达的线索而变得面目全非，遗憾的是她一无所获——便提起单肩包向门外走去。
陈遥尽量轻地走着，却还是惊醒了克利切。事实上她下到一楼时，身形佝偻的家养小精灵已经在门厅里等候着，只是他可能上年纪了，正在进门的脚垫上打盹。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的画像在破旧的绿色天鹅绒帘子后熟睡，陈遥在纠结要不要同西里斯先生的母亲告别，以她的自身经历来看，这位夫人并没有西里斯先前形容的那么可怕，至少找理由搪塞过她的画像还是容易的，只可惜西里斯一直不愿意变通一下自己的态度。
西里斯先生在给她的第五封信里回答了她关于布莱克家族的家养小精灵的疑问。陈遥知道现在仅剩的克利切住在他祖辈们曾经住过的地下室厨房里，那个橱柜里的水槽下面。看着蜷在破旧垫子上的老克利切，陈遥从心底里责怪自己动作太大，过早惊扰了他。
但是此刻她若赖着不走，以后回想起来一定会更责怪自己的。
“克利切，克利切。”她轻声喊他。
小精灵抽动了几下，然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立刻抽泣着道歉：“对不起，陈小姐请惩罚克利切，老克利切太没用了……对不起，请惩罚克利切吧……”
“这没什么的，是我吵醒了你吗？”
“不是的，小姐，”克利切难过得缩成一团，蜷在陈遥脚下，“西里斯主人给了老克利切在尊贵的女主人画像下睡觉的恩准，以便可以在陈小姐想回家的时候随时护送……克利切真是太没用了……”
原来是他的安排……陈遥回头看看楼梯口，期冀着看到什么，但除了深深的黑暗一无所获。她握紧了单肩包，眼睛又痛了起来。
“布莱克先生不来道别吗？”
克利切不安地搓着小小的手，“西里斯主人昨晚要克利切转告陈小姐，他需要好好研究那份地契，还请陈小姐体谅。”
还真是有始有终的谎言啊，她心里有点苦涩，向克利切伸出了手，“走吧，克利切。去对角巷。”
克利切犹豫了好久才点点头，把他枯瘦的小手放在看不出颜色的茶巾上用力擦了好几下，然后颤抖着握住了陈遥的指尖。
从布莱克祖屋里离开之前的刹那，陈遥隐约看到了西里斯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就同克利切一起消失在空气里。
突然的亮光刺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还好克利切稳稳扶住了她。几秒钟之后视觉和听觉都恢复了正常，她发现自己正好在对角巷的入口处，破斧酒吧的墙后。
年老的家养小精灵发现她可以站直后，立刻惶恐不安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陈小姐，克利切……应该回去服侍……”他嗫喏着说。
“回家去吧，克利切。”陈遥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她根本笑不出来。
“回家……”克利切如同遭受了雷击一般，差点没站稳。
她赶忙压下那些乱糟糟的“失恋”心情，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眼泪和鼻涕都甩了出来，似乎是被触动了什么最伤感的回忆。陈遥从手提箱里拽出几张手帕纸给他，他却不敢接。两人只能这么僵持着。
“哈，猜我看到了谁？”
听到这个长腔，看到这个几乎和西里斯先生一般高大的清瘦身影，陈遥恍然明白了除了睡觉以外无时无刻不在嘲讽别人的德拉科.马尔福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克利切向您致以崇高的问候，德拉科少爷。”小精灵率先反映了过来，他又一次几乎把腰弯到了地上。
德拉科随意哼了两声，看向陈遥的时候却收起了笑容，皱紧了眉头，“你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吗？这和赤身露体有什么区别？简直是……”
“注意你的目光，马尔福，如果觉得我穿的太少你就不要看。”她没什么心情同他争吵，但还是从单肩包里拽出斗篷披上。
“嗬，真棒，”他上前一步，周身不再是草莓味儿的，而是类似于古龙香水的味道，“吸引我的目光，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他成功惹得陈遥怒目相对。
“哦好吧好吧，”德拉科作出投降的姿势，把注意力放到了发抖的克利切身上，“你，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我记不清你叫克利切还是什么，但是现在如实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小精灵吱唔着，身体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但终究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遥心一沉，西里斯先生现在还是在逃状态，他的藏身地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克利切想必也是受了吩咐的。她赶忙扯了个理由帮克利切解围，“我偶然遇到他，毕竟他是哈利教父所有的小精灵，我认识他……他刚才告诉我，他受布莱克夫人画像的指示来对角巷买东西……他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见你他就那么害怕？你是不是对他做过什么？”
“你又在胡说什么，”德拉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然后瞪了她一眼，“我只是踢过他一脚，在我四岁的时候，我只去过沃尔布加姨婆家里一次，我发誓。”
“果然粗鲁暴力是天生的。”陈遥讥讽他，“在我们闹起矛盾之前，让克利切离开吧，别在小精灵面前失了纯血巫师的高贵姿态。”
克利切感激得又流出了眼泪，他在得到德拉科的冷哼之后，朝两人深深鞠躬，然后在一声响指声里消失不见。
“德拉科，先别着急回敬我，我伤心着呢。”陈遥看了空荡荡的对角巷一眼，转身准备进入破釜酒吧。
“窃贼小姐——”
“德拉科少爷，不甘心的话就跟着我啊。”她学着克利切的语气挑衅他，其实心里明白自己只是想快点离魔法巫师布莱克远远的。
穿过砖墙，陈遥进到破釜酒吧的后院，谢天谢地，这儿刚清理过，连一排垃圾桶都刚刷过，湿淋淋的。砖墙已经合上了，果然那个小少爷唯恐麻瓜的气味沾到自己身上。
陈遥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更干净一点的花盆那里，解下身上的斗篷，却被清晨绽开的玫瑰吸引了目光。
多好看啊，娇艳欲滴的玫瑰，阳光透过露珠，像金丝线穿过一粒粒水晶，和铃兰花完全不同的感觉，却一样美丽动人。
“我……”
德拉科为难的声音从她背后亮起，陈遥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赶快转身。她确实没看错，红墙前面的那位身着斗篷的苍白少年确实是德拉科.马尔福。
“我说……麻瓜们的生活环境也太差了，”他别扭地一步一步挪到陈遥身边，“倒是这玫瑰还不错，但和我爸爸种的还是差得远。”
“哦，我一直以为你对麻瓜过敏呢，德拉科。”陈遥白了他一眼，准备把斗篷放进包里。
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我觉得你还是穿上比较好。”
金发少年脸红的样子让她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笑。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伸手解开了德拉科.马尔福胸前的蝴蝶结。
“梅林——”德拉科短促的尖叫一声，赶快捂住自己的斗篷，仿佛里面的黑色衬衫被人看了一眼就是莫大的损失。
“得了吧，先生，我对你的丝绸衬衫没兴趣，”陈遥终于笑了出来，额头和旧疾的眼睛被扯动，更疼了，“你……你穿着斗篷出去是会吓到别人的。”
德拉科用一种看色狼的目光瞪了她一下，神色瞬间柔和起来，他把自己的斗篷扯下来扔给陈遥，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包给我，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最好是麻瓜少的地方。”
陈遥紧紧跟在德拉科身后，穿过酒吧的后院，走廊，前厅，这里乱糟糟的声音和阴暗的光线总让她觉得不舒服，前面一身黑衣黑裤的金发少年让她安心很多，她突然想起霍格沃茨闹蛇怪时德拉科的那次好心护送，一样的安全感，但他现在可比那时候高多了。
出门走到阳光里的一瞬间，陈遥松了口气，德拉科似乎也放松了。
“该死，刚才在酒吧里我看到我爸的同事了，”他放慢脚步，和陈遥走并排，“那个人特别喜欢多管闲事，简直可以当波特和韦斯莱的好朋友了，要是他告诉我爸说我带着一个女孩从破釜酒吧走出来……”
“你会有什么麻烦吗？”
“我会有大麻烦，所以回家后我要一直和我妈妈呆在一起。”他得意的笑脸让陈遥没法相信他，恨不得收回自己的关心。
“小姐，别为你的朋友们打抱不平，我不允许自己停止讽刺那两个长着巨怪脑子的格兰芬多，”德拉科高高昂着头，只留给陈遥一个美好的侧脸，“我有四个小时和一顿午餐的时间陪你逛逛这该死的麻瓜世界，现在开始，如果你的建议不是太蠢，我都可以听你的。”
这是夸奖？还是宠溺？陈遥没办法判断这些话的性质。但在伦敦她也不是特别熟悉，只知道国王十字车站和大英博物馆附近。“去大英博物馆看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心里有点怀疑这位小少爷不会喜欢。
果然他的脸皱了起来，陈遥赶快换地方，莎士比亚环球剧场，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白金汉宫，伦敦桥……一直说到泰晤士河，他才傲娇的说还不算太蠢，可以去看看。
“那走吧，有点远，我们乘双层巴士过去，”陈遥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数了两个给他，“我知道个清静的地方，叫维多利亚堤岸花园，适合看泰晤士河，我刚到伦敦时经常自己去玩。”
德拉科犹豫着接过硬币，转头望着车来车往的大街，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晨之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