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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赌约 ...

  •   原本荒芜人烟的郊外凭空出现一座庙宇,上书龙神庙三个大字,里面还有一尊神像,正是敖丙所化。

      却说灵感大王这日正要去享用今年的祭品,谁料祭品竟然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龙神给截胡了。虽说龙族乃是五湖四海所有水族的共主,然而灵感大王出身南海紫竹林,眼界极高,因此便是四海龙王来了,他也不放在眼里。

      当然,他知道取经队伍里有一个大罗金仙修为的龙三太子。只是因为玄奘提前藏着了,不曾被他瞧见,他就以为取经人尚未抵达通天河,放松了警惕。

      此时他手持九瓣赤铜锤,进了龙神庙,四下一扫就瞧见了坐在地上拍手玩的一秤金和陈关保。

      他冷笑一声,问道:“小娃娃,将你们掳来的那位龙神呢?”

      一秤金和陈关保抬起头来,见问话的是一个圆眼尖牙的赤发妖怪,顿时吓了一跳,叫道:“哎呀,哪里来的丑东西,人不像人,猴不像猴,猪不像猪,马不像马,倒像一条成了精的大鲤鱼,好生吓人!”

      灵感大王听得十分不悦,呵斥道:“黄毛小儿,本大王仪表堂堂,英武不凡,哪里比不得人,比不得猴,比不得猪,比不得马?”

      一秤金道:“人长得俊俏,猴长得机灵,猪长得憨厚,马长得矫健,只有你长得丑哩!”

      灵感大王哪里容得自己的脸面被小孩子扔在地上踩,反正此行也是为了将祭品找回去吃掉,于是举起九瓣赤铜锤就朝他们头顶捶了下去。

      “丑妖怪杀人啦!”一秤金和陈关保立刻抱头鼠窜,躲过了灵感大王的攻击。

      “站住!”灵感大王没想到他们竟然比水里的鱼儿还滑手,绕着庙宇追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喊道,“你们究竟是谁?”

      一秤金停下脚步,回过头笑嘻嘻道:“想知道我们是谁?你先给龙神恭恭敬敬地上三柱香,我再告诉你我们是谁。”

      灵感大王道:“我平生只拜过菩萨,这条小龙凭什么受我的香?”

      一秤金道:“拜得菩萨,就拜不得龙神?”

      灵感大王道:“区区龙族,也能同菩萨相提并论?”

      一秤金道:“我不但要提,我还要说你的菩萨不如这位龙神!”

      话音未落,她已然手脚灵活地爬上案台,对龙神像两旁的护法雕像说道,“还不快出手收拾这鱼妖,将功补过?”

      闻言,两尊雕像眨了眨眼睛,当场现出原身,原来是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他们举起拂尘,口中念着五雷咒,同变作陈关保的虎力大仙一起向灵感大王扑去。

      一秤金掏掏耳朵,取出金箍棒,又抹去伪装,露出一张猴脸。不过他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而是倚着龙神像,笑嘻嘻地看着四个妖怪打斗。

      真正的一秤金和陈关保这会儿也从神像后面探出脑袋,指着妖怪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其实那灵感大王的法力并不算多高强,此番历劫更不曾带什么厉害的灵宝法器,只是依仗通天河易守难攻,任哪路神仙来了都不好捉他。

      今日他被引得离了通天河,又被困在这龙神庙里,实属瓮中捉鳖,插翅难飞,加上虎、鹿、羊三兄弟确实是颇有道法的大妖,因此不多时就败下阵来。

      孙悟空抛出太上老君的幌金绳,将灵感大王捆得结结实实,露出鲤鱼原形,一把扯回案台上,回头笑道:“兄长,这鱼长得倒是肥美哩!”

      说着,手里的灵感大王就用力甩了甩鱼尾,差点从他的掌心挣脱。

      孙悟空眼睛一瞪,正要行变化之法,好把鲤鱼精牢牢攥住,身后的敖丙便抬起胳膊,将他的手和鲤鱼一同握住。

      “哇,这鱼真的好大呀!”一秤金和陈关保吸着口水,问道,“龙神,我们可以把它煮了吃吗?”

      敖丙微笑道:“它吃了陈家庄那么多童男童女,若是到头来被你们吃了,也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秤金和陈关保只当他同意了,当即欢呼起来:“那咱们回家去,爹娘也喜欢鱼肉哩!”

      两个孩子正要拉着敖丙往外走,却被孙悟空拦住了:“等等,外头有人。”

      敖丙抬眼看去,只见慈航一身素衣,提着一个竹篮站在庙门处。

      孙悟空咧了咧嘴:“菩萨,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只是这竹篮却寒酸,比不得你的净瓶。须知有句话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委实不吉利!”

      慈航淡淡道:“我莲花池里的鲤鱼不知哪日趁着涨潮从紫竹林逃了,我今晨扶栏看花时才发现,如今正是要拿竹篮擒了它,带它回去。”

      孙悟空道:“不知哪日?菩萨,你的日子实在过得糊涂哩!鲤鱼精在此年年吃童男童女,已经害了许多性命,你还不知吗?”

      慈航点头道:“它罪孽深重,我自会处置。”

      孙悟空道:“却是不必劳烦菩萨,将它交给陈家庄百姓就是。”

      慈航道:“它不是凡间水族,如何能交由凡人?”

      孙悟空道:“它不是凡间水族,如何就吃得凡人?既吃了凡人,就该由凡人了结。”

      说罢,拍了拍一秤金和陈关保,“你们瞧,这位观音菩萨舍不得将鱼给你们吃。”

      小孩子不懂敬畏,便是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法力无边的菩萨,也丝毫没有要伏小做低的意思:“舍不得?他怎的这般小气?灵感大王吃了庄里那么多人和牲畜,我们都还未向他讨债哩!”

      慈航看向虎、鹿、羊三妖:“鲤鱼精奉天命历劫,倘若非要追究它的错处,我不会阻拦。不过这三只妖怪害死上千名车迟国的僧人,便是一句将功补过就能抵消业障吗?”

      三妖吓得缩了缩脖子,忙往敖丙身后躲。

      敖丙不紧不慢道:“下令毁寺灭佛的国王尚且安坐王位,若是只惩处他们三个,岂非太过不公?鲤鱼精吃人,证据确凿,况且也不是菩萨指使它伤人性命,自然可以直接将它定罪拿下。”

      慈航道:“陈家庄的童男童女是为劫难而死,我可渡他们轮回往生,重新投胎。”

      敖丙道:“陈家庄百姓的丧子之痛,又该如何弥补?”

      慈航道:“保他们添丁进口,人丁兴旺。”

      敖丙道:“我倒是忘了,尊者还有一个‘送子观音’的雅号,难怪此番有恃无恐。”

      孙悟空拊掌笑道:“送子先杀子,妙,妙啊!”

      一秤金和陈关保不明所以,也笑嘻嘻地跟着拍手。

      慈航道:“敖丙,你何必如此作态?九九八十一难乃是佛、道、天庭联手促成,便是有枉送性命者,也能重入轮回,从头来过,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抢夺我教气运,分明是为了一己私欲。倒是玄奘、孙悟空被你哄得团团转,竟对你言听计从,着实可笑。”

      孙悟空不悦道:“观音,不怕告诉你,兄长平日里若肯哄我,我就是把命给他也使得,更何况只是听他的话。你要使离间计尽管找唐僧去,莫要在我这儿白费力气!”

      敖丙道:“我虽有私心,然而待悟空却是一片真诚,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尊者无须如此担忧。”

      孙悟空道:“我的心自始至终都向着兄长,他们早在五百年前就该知道了。”

      慈航道:“我们不妨各退一步,打个赌。若是你们赢了,鲤鱼精任由陈家庄凡人处置,若是你们输了,包括虎、鹿、羊三妖都得跟我回紫竹林。”

      孙悟空抢着问道:“赌什么?”

      慈航指了指一秤金和陈关保:“你们回去告诉这两个小童的父母,说他们已经遭了鲤鱼精毒手。如今观音菩萨愿意送所有惨死的童男童女往生投胎,并且保佑陈家庄一应百姓子孙兴旺,只需他们赦免鲤鱼精的罪过,问他们是否愿意。”

      孙悟空眉头一皱:“逝者往矣,陈家庄的百姓自然会为了将来的利益放弃报仇。这个赌,傻子才愿意赌哩!”

      虎、鹿、羊三妖也道:“这个赌必输无疑啊!”

      慈航看向敖丙,问道:“三太子以为如何?”

      敖丙沉默片刻,说道:“想当年,我被哪吒所杀,我父亲东海龙王为了讨一个公道,告上天庭求玉帝做主,却在南天门外遭哪吒撕鳞毁打。太乙真人护着弟子,说哪吒命犯杀劫,一切皆是天数,怪我父亲不谙事体。然而我父亲不甘心杀子之仇不了了之,定要李靖一家给个交代。后来哪吒又失手射杀石矶娘娘的童子,酿下祸事,为了不再牵连李家,于是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这场仇怨才勉强了结。”

      孙悟空道:“兄长觉得陈家庄的凡人也会像龙王一样坚持寻仇?”

      敖丙道:“凡人有七情六欲,这虽然令他们难得真道长生,却也使他们代代繁衍,生生不息。慈航尊者的这个赌约,实际上却是在赌人情是否能胜过欲望。‘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无情怎为人’,悟空,你说陈家庄的凡人可值得赌?”

      孙悟空道:“他们若是有情,这些年来又怎会将自己的骨肉双手奉上,任鲤鱼精享用?观音怕是早看出这一点,才跟咱们打赌。”

      敖丙点了点头,变出两身与一秤金、陈关保一模一样的衣裳交给虎、鹿、羊三妖:“你们把血衣交给陈澄、陈清兄弟,将尊者的说辞告知他们。”

      三妖慌道:“上仙当真要赌?”

      孙悟空呵斥道:“怕什么,便是输了也不过是让你们随观音回紫竹林,又不要你们的性命,真当车迟国的孽债不用还了吗?”

      三妖讷讷地低下了头,却发现手上的衣裳隐隐约约透着雷符的纹路。

      他们暗暗对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敖丙并非当真应承观音的赌约,无论陈家庄的百姓如何选择,到时候雷部都会降神诛杀鲤鱼精。

      从一开始,敖丙就不打算让这条吃人的鱼妖活着,至于他们……

      孙悟空说得对,能保全一条性命已经是他们的造化,过往的业障还需日后慢慢偿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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