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青菱菩萨

2、第一章 白莲出世

　　幽沟山涧，萋草茫茫，自入秋以来便一直单脚独立于高枝的长腿白鸟睁开了眯缝许久的眼，入眸的是荒无人烟的萧瑟，几年前它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曾告诉它，这里呀，几十年前还有两个人类来过，但他们离开之后，这里就再没有生灵的气息了。
　　它曾盘旋高空于山顶之上，远远望见几里外连片的旧债，那里曾经或许是个小城，但现在却只留下烟起尘漫的废墟。它不懂人情，只觉得大火之后的遗迹触目惊心，所以它从不远飞，只是牢牢守着这片连绵深山。只是它还年轻，父母曾说过自己族类都能活上三四十年，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同类的雌鸟飞过，为自己留下后代。
　　秋日的阳光不似夏季强烈，但依然刺眼，白鸟眯了眯眼，准备再次阖下眼帘，养足精神在虫子死光前能饱餐一顿。
　　突然有一道极亮的白光刺进了它即将闭上的双眼，受到惊吓的它本能地展翅飞起，直到来到几十米的高空，挥拍旋绕着往下看去。
　　只见山涧中一朵白莲浑身散出白芒万丈，它拼命躲闪着那些白芒，明明从未碰到过这种东西，但它本能地感到危险，只是惊慌地在密集白芒间穿梭。
　　它当然是知道这朵白莲的！从初夏的某一夜晚便已悄然绽放，即便其他莲花也在之后纷纷绽开，但她始终是最傲然、最惹人注目的那一朵。她不艳，甚至还有股圣洁的气息，原本它还嗤之以鼻，莲花开得再美又怎样，山涧里的莲花它看了一季又一季，过了夏天哪一朵最终不是腐烂在淤泥里？
　　但这一朵，却看完了夏，还熬到了秋，昨天——甚至是刚才，仍是高高立于那些已开败的腐莲之上的。
　　本想着若这朵莲花真的常开不败，那它便可留着到食物匮乏的冬日里再享用，但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它堂堂一活了几年的大鸟还差点被这该死的莲花给弄死了？
　　想到这里，它十分气愤，但那些白芒着实可怕，也只能在高空远远避着了。
　　底下传来由淡转浓的妖气，不似狐妖的骚，也并非蛇蝎的戾，而是种透着丝丝诡异的清淡气味。
　　白鸟长鸣一声，飞入了更高的天空，眼里却透着看到大餐的兴奋。有妖精出世！百年难遇的事儿让它给碰到了！
　　初生的妖精都是非常弱小的，凭它钢硬的利喙还不怕啄不死那柔软的莲妖，等它吞噬了这妖怪，能拥有无边法力的就是它了！老天在这最难熬的冬季前给它送来如此丰厚的礼物，莫非它是受上天祝福的神鸟？
　　白鸟脑中形成了一幅幅美鸟环绕，举杯奉酒的Yin靡场面，太棒了！
　　白芒逐渐散去，白鸟眼中的兴奋尽数化为猛禽应有的贪婪与凶唳，它不仅仅是之靠吃小虫弥鱼为生的下等鸟类，它是高贵的白毛鹰雕！被这片大山所涵育的平心静气在这一刻完全被打破，在碌碌无为终老山林与熊熊欲望拼命一搏前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开了几十年，败了几十年，这次她终于吸尽天地灵气，蜕成这大深山里的第一只莲花妖。
　　三界之大，修炼的方法各有不同。在山林里寻觅宝物的是那些有腿能走动的动物，而像她这般生于土壤之中不得移动的只能靠吸食养气了。而莲花一世生命不过短短一夏，她需趁着自己最美丽的时刻引来蜂蝶，于夏末结出莲子，最后在死前将精魄全数归于某颗莲子之中，其间若有一次中断，那么之前的努力便是付诸东流了。几十年间，她历尽一次次的新生，一次次的溃烂，体会着前世带来的对死亡的怖惧感，最终在这片小水塘为数不多的几枝莲花中脱颖而出。
　　淡淡的妖力凝聚在手，白莲望着手中那团莹白色雾气怔怔出神。
　　她化成人形了。这样，她就不用永远在湿土中挣扎了么？也可以像那些日日匆匆路过的生灵那般自由了么？她可以不用再忍受一次次短暂的生命和巨痛的死亡了么？
　　妖精初生的白芒是为了庇护新生妖物，但同时也会引来其他妖怪或有心成为妖怪的修炼生物，尽管在这片灵气并不算十分充裕的深山中修炼的妖怪几乎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对她灵力的觊觎者。
　　白毛鹰雕看准时机从高空以雷霆之速俯冲而下，欲望刹那转为清明谨慎，如闪身一晃，电光石火间已极接近白莲。
　　一团青黄色光雾凭空出现，以蕴含内劲的绵柔之力将它轻轻推远，如水纹般退开后便消失无踪。极具灵性的鹰雕全身白毛乍然竖起，拍着翅膀惊惶飞走了。
　　“傻丫头，愣什么！若是被那鹰雕给吃了，这几十年的修为可就没了！”白莲面前青光腾腾，一个穿碧黄相间长衫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眉心的乳白光晕代表了她位列仙班的身份。
　　白莲这才极其方才自己身临险境，赶紧从水面撩足而起，盈身下拜：“多谢鸟仙娘娘！”
　　“鸟仙娘娘……”丛鹦抬头遥望苍穹，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自语，“她以前常说：‘不想做鸟仙的鸟儿不是好鸟！’呢……”
　　“娘娘？”白莲看着她微微歪了歪脑袋，有些担心。修炼期间除了同族兄弟姐妹的以死相助，帮她最多的就是丛鹦了。起初她只是一朵最普通的，毫无自我意识的莲花，是她带她脱离混沌状态，帮她开了灵光，告诉她修行之法。
　　“我苦修了几百年，进入她家，在即将飞升之时抛却俗世之身，那丫头却以为我是死了，给仍在这水塘里……呵呵，还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夜里偷哭的时候我可都看着呢……”
　　丛鹦不发话，白莲只得继续跪着，却并无怨怼。她大约知道丛鹦从前是只修炼百年的鹦鹉，理应升入妖道，然而因为一心向善，被天界特招了去。她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的。
　　“起来吧，我助你修炼不为其他，只因你是她栽下的莲子。以后得机警着点儿，若是还向刚才那样，谁也保不了你！”
　　“是，娘娘。”白莲起身，恭立一旁。
　　“孩子，我知道你修得勤奋，化成人形的日子比我预估中短了几十年。但同为初生妖怪，你仅修行了几十年的普通小妖终究是不如那些积攒了几百年道行才成妖的大妖怪的。若你在人间完成历练回来后见着了他们，不管是谁，能依附则依附，不能便尽量避开，千万不要与他们起了冲突。自然，我是知道你生性淳良，但那些大妖怪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体内的妖丹虽小，可却是他们突破更高境界的基石呢。就比如刚才，那只白毛鹰雕已智为初开了，我不能杀死任何一只有可能成为妖怪的生灵，所以只能将它赶走。你需小心它的报复，鹰雕可谓鸟类中的王者，怎能忍受受此屈辱？它若修成了妖，恐怕会对你不利。”丛鹦皱起了眉，妖界的事她不好插手，那鹰雕虽自小生长在大山里，洗去了不少戾气，但终究是凶禽猛兽，本性难移。
　　“娘娘不是说择个好主儿，或者远远避开么？待它修炼成精还需百年，莲儿那时或许早不知躲到哪块地儿去了呢！”白莲轻轻一笑，唇角如一朵绽放的莲花。
　　“你这孩子，总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丛鹦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道，“莲本应是长伴青灯之物，若你能平安度过所有劫难，必能修成正果。唉，等你出了这山头，我也不能庇护你了，这枚转世金珠便赠予你。既已成妖，死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它可保住一魂一魄，助你再次转世。”
　　白莲额上金光一闪，转瞬隐没不见。
　　“多谢娘娘恩赐！”白莲再次跪下，深深叩拜。
　　“好了，快些出山吧，人类大多是在白天活动的，你既选择化为女子之身，入夜了还一人身在外头总是不好的。记住，千万不要在人类面前展示妖法。还有……”丛鹦上下打量了白莲一眼，抿唇一笑，“先给自己弄件衣服穿上吧！”

　　

作者有话说

　　发现被框了一个字，咱河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