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江之树》竹夭君

11、第 11 章

　　尤金娜趴在沙发上咔哧咔哧的吃着薯片追狗血偶像剧，杰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尤金娜扯着嗓门冲楼上喊，“BOSS，你的手机响了，是艾达打来的。”
　　尤金娜不认识艾达，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艾达，肯定是个女的。等杰克下楼，她自觉地把电视音量调小，支楞着耳朵听八卦。
　　“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你果然还惦记他。。。好吧好吧，我真没骗你，我以为或许你想见见他。。。你想好了就把航班告诉我，我给你接风洗尘。”
　　杰克放下手机，尤金娜马上收回了自己的八卦天线，咔哧咔哧的嚼薯片声连同男二爱女一，女一爱男一，男一谁都不爱的狗血剧情再次复苏，尤金娜认为，这是一部狗血剧中比较清奇的剧了。
　　周末的时候，郁晴和福利院提前联系过了，现任的院长很是开心，为了唤起社会各界对福利院孤儿的关怀，还特意请了市内的一家媒体好好宣传，上一任院长在这方面一直低调处理，导致现在他们福利院都要被社会遗忘了，现任院长没什么人脉背景，拉到的捐助都不疼不痒，这次，听那边的语气，是相当重视他们了。
　　郁晴没有让院长失望，周一一早，一辆私家车后跟着一辆小型箱式货车抵达了福利院门口，江行止拨了五千的公款，她和刘敬诚又各添了两千，以慰问金的形式捐给福利院，夏树也有准备，然而谁都没想到，他们抵达的时候，一家媒体的已经在院内取材了。
　　穿着正式的刘院长站在门口欢迎道，“你们来啦，我是刘玉芝，是福利院的院长，我代表我们福利院所有的孩子和老师衷心的感谢你们的慰问。”旁边是扛着摄像的摄影和记者等人。
　　郁晴一行人被这个阵仗吓到怔住，好在郁晴反应是极快的，多好的宣传机会，不利用就太可惜了，她马上上前与院长握手，“刘院长您真是客气了，我们代表我们A心理工作室，想表达一下我们对孩子的关怀以及对这里老师的尊敬，我们A心理工作室虽成立不久，但我们老板一直想着回报社会，我们带来了一些慰问品和慰问金，还请您不要嫌弃。”
　　刘敬诚暗暗万幸，还好郁晴也来了，不然他和夏树得风化在门口，郁晴招呼司机把车厢门打开，摄像麻利的给了好几个特写，见摄像拍的差不多了，院长让人引着司机把车开到院内，递慰问金的时候，郁晴用眼神示意刘敬诚同她一起递，又是几个远景加特写。
　　夏树站在人群以外的地方，握紧了口袋里的银行卡，出神的望着他几年不曾回来的地方，熟悉里带着几分陌生。
　　紧接着刘院长按照昨晚计划好的程序，带领郁晴他们参观院内环境，室内，透过门上的玻璃拍摄孩子们上课时的画面，其后是，办公室，与老师们握手采访。夏树跟在人群的末尾，没什么存在感，他的手指触在墙面上，能感受到时间遗留在他脑海与这里的共鸣。
　　八岁的时候他头上裹着纱布跟前任院长来到这里，除了自己是个活着的人以外，内心世界已经是一座孤岛了，与外界隔绝了全部的关联，那是个夏天，院里的树很茂密，院长说他叫夏树。
　　这里的同龄人和他有点不同，他们会哭会笑会咆哮，夏树不懂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们有这么多生动的情绪，但他们又是相同的，没有来处，不问归处。在这里待了不长的时间他就开始出去读书了，寄宿制的小学，假期就回到福利院，3年读完了小学，初中又跳一级，加上高中三年，八个寒暑假他都在这里，寒来暑往，年来年去，他依旧没弄明白自己是谁。
　　陈老师说他的父母在他八岁那年出了车祸，不在人世了，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失忆的，夏树摸摸额角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疤，什么样的车祸能要了两个成年人的性命，而自己只是额头受了一点皮肉伤，什么样的失忆另他八岁之前的过往模糊的一片空白。
　　“小树！”
　　夏树中止了出神，他才发现他已经和人群走散了。
　　“是小树吗？”一个声音颤抖的确认了一遍。
　　夏树看去，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闪烁着含泪的眼睛正在注视他。
　　“陈老师。。。”夏树只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六年不曾见她了，六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段挺长的岁月了，她的容貌愈发厚重深刻，十二年里的前六年，年年在这里的夏树没觉得陈老师有什么变化，后六年一面未见，再见时竟有些恍然隔世的错觉。
　　“真是小树！”只一个眨眼的瞬间，陈老师就几步将人抱住。
　　这样拥抱的感觉，好像在梦里也有过，温暖，安全，夏树迟疑的抬手抚了抚陈老师的后背，“老师。。。我。。。”该说什么好呢，说想念还是问好，说对不起还是解释六年不回的原因？“老师，我回来了。”
　　陈老师的哭声在耳边，夏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重复着说，“我回来了，别哭了，回来了。”
　　陈老师堪堪止住哭声，“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六年不回来看看我，你是要等我退休了，老了，死了才能想起我吗？”
　　夏树听陈老师说到老和死，急忙道，“不，不是的，我一直想着老师，但是我害怕回来，害怕这里。。。”
　　陈老师松开怀里的人，忍着心中的揪痛，仔仔细细的注视着眼前的大男孩，他该有22了，是个成年人了，眼睛还是那么澄澈，忧郁的眉宇，挺直的鼻梁，给人的感觉像极了冬寒未散春暖乍来的三月，但是有那么丁点不一样，他着急的样子多了一点烟火气，人间的气息。
　　“我都明白，老师没怪你，就是太想你了，这些年自己在外面过的还好吗？”
　　夏树点点头，“我遇到很多人，他们对我很好。。。”
　　这天，夏树说了不少话，讲的几乎都是江行止，陈老师静静的听着，偶尔也会意外夏树眼中闪烁的生机，记忆和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重叠。
　　夏树是被老院长带过来的，老院长说孩子叫夏树，父母出了车祸，失忆的他无人认领就送到这了，他眼神空洞，像个没点睛的娃娃，头上还有一圈纱布，她估计是夏树车祸时的伤没好利索，她热情的同夏树打招呼，得到的只是夏树无悲无喜的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下午的时候，夏树开始和一些先天残疾或是自闭的孩子们一起上课，她照旧在黑板上写了一道4+5的算术题，没指望有人能回答，却听到一句干脆的童声，“9”
　　陈老师诧异的望着说出答案的夏树，在这里，能听到一句清晰的回答是老师做梦都不敢想的，陈老师握着奋笔在下面又写了一道，8+7
　　“15”
　　22-4
　　“18”
　　。。。
　　78+16
　　“94”
　　陈老师从十以内的加减法一直写到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夏树都是脱口而出答案，后来的识字课和拼音课夏树也毫无障碍，陈老师不敢想象夏树在没有失忆之前接受了怎样的教育，以及他本身有怎样的智商，她当即提出，让夏树去正常人的学校去读书。
　　两个月后，小学开学，陈老师把夏树送上车，夏树头也没回，只字不说就走了，周末回来也不肯讲讲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而今，夏树说了好多话，关于他的，关于江行止的，夏树说的很认真，没注意到陈老师眼里几番要掉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