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丹书》CXS

86、<就业记•白礼>

　　<就业记•白礼>

　　“也就是说，让他给跑了？”
　　白礼扶了扶眼镜，白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颜丹书只得过去给他们俩把水倒上，同时扯了一把白义的头发让他老实点。
　　跟邋里邋遢老是只穿个T恤牛仔裤（再复杂的他不会穿）的白义不同，白礼现在倒混得挺人模狗样，戴个小金丝眼镜，穿个小白衬衫，系个小领带，裤子笔挺，连皮带他都会系，要不是那头虽然短了却仍然红艳艳的头发，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匹吉量。
　　白义的法力倒是能把头发给弄成黑的了，只不过他就是懒，而且红头发跟他那身颓废打扮配起来还挺和谐且摇滚，所以颜丹书也没拦他。
　　白礼推推眼镜，接过水杯：“谢谢嫂子。”
　　“别客气。”颜丹书说，“叫我颜同志就行。”
　　白礼笑眯眯地喝口水：“我说，二哥啊，你现在不能工作，不如就一直在我这打工怎么样？白天送水晚上驱鬼，你听多押韵。”
　　白义哼了一声：“少废话，先结账！”
　　颜丹书翻了个白眼，找了个凳子坐下。
　　虽然说白任说话如放屁，但是在当年的五百年执行标准上他还真是说一没二。如今白家里只有白义一个是无业游民，就连小五都出国留学了——虽然走的是保护动物舱。
　　虽然说两个人都不是凡人，颜丹书自己也有活儿干，两个人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但是白义就跟所有雄性动物一样，老在奇怪的地方特别有自尊心。不能工作，他就打工。
　　这种自尊心说起来是挺好听，实际想想呢却有点微妙，你要是说他不要面子吧，那他也不会因为之前被白任笑话靠媳妇养着，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可你要是说他要面子吧，他干的那些打工，什么马肉刺身广告摄影啦，什么优良种马配种宣传啦，什么动物园儿童乐园的马场拍照专用马啦，什么七匹狼追逐的猎物啦……照颜丹书看，哪样都比他在家吃他做的夹生饭要来得丢脸多了。
　　颜丹书就觉得，要是换个位，哪怕让白义一直养着混吃等死，他也不乐意出去对着一块铁板一盘子肉在那搔首弄姿拍裸照，还得把自己拍得看上去很鲜嫩很肥软很好吃。
　　“要不说你怎么是媳妇不是姑爷呢。”白任如是评价。
　　这次回来白义稍微收了收心，听颜丹书的找了份正经且适合他的工作——送水。他用不着蹬三轮，把水桶绑身上来回飞两圈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除了注意不能撞高压线之外没什么其他毛病。这段时间天热太阳毒，别人不大爱跑，却正好对上了白义的生活习性，每天他就是兴高采烈地在阳光下奔跑，业绩嗖嗖上升，据说很快就能配备面包车了。
　　不过，要说白家五兄妹里头按照人类标准混得最好的，却是这个白礼。这小子虽然修为平平，却挺会来事，自己开了间专门装神弄鬼的公司。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忽悠那帮子有钱却不相信唯物主义的老混账，小部分时间在忽悠那帮子有钱也相信唯物主义的老混账；偶尔跟城隍搭个伙，干点驱鬼的正经事——大多数时间都推给白义了。
　　照他意思说，驱鬼捉妖之类的，这不是他这个皮包公司的本职工作，倒是白义镇守京城的份内活儿，他当中介没收费就不错了，他这么一位如今一秒几十万上下的老板，哪儿还能浪费时间打那么点儿零钱的小工。
　　不过一般来说吉量都是野性为主天性为辅，偶尔迸发一下人性的闪光就烧高香了，像白礼这样如此乐此不疲地热衷于忽悠和挣钱的真能说是个怪胎；在白家偶尔的聚会里也都说他为马古怪之类的。要知道，当颜丹书问白家上下众多吉量如果有他那么多存款会干什么的时候，十个有九个回答的是开个母马养殖场，剩下的一个是阿枝。
　　不过本来也是，这家伙就连白任都拿他没辙，当年都只能流放，如今能怎么样？吊起来做成马肉干远销海内外？
　　说实话，像颜丹书这样这么长时间都习惯了这些傻马习性的人，乍一见他如此人性化的举止和谈吐，也都会被吓得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不过用白礼的话说，他是一匹文明的吉量，生来就是喜欢跟人打交道。跟他这些仍然生活在动物世界里的亲戚，不是一个档次的。
　　颜丹书胡思乱想着，不禁有点犯困，刚迷糊一下，却被白礼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你是说，有人设的障眼法？不光是阴气？”
　　“如果要是阴气的话挡不住我，你也不想想，咱们家的人，哪怕是阿枝过去也没问题啊。”白义说，“所以我那会儿也没注意那边还黑着，等他逃的时候我才发现的。”
　　说到这里，这家伙似乎又想起昨天被打断了好事时的感触，脸黑得吓人。
　　白礼皱着眉头，咂了咂嘴。
　　“这可有点难办了……要是真是有人干的，那这不是摆明了踢你的场子吗二哥？”
　　白义的脸色也有些严肃。颜丹书回想起昨夜的情景，也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那个地方的阴气之重，除了像吉量这样的至阳神兽或是像颜丹书这样有些自保之力的进了仙道的人之外，几乎没有活物能进去。每个地方都是幽灵，到处都是暗影，什么东西都看不清。白义被暗影包围的时候，颜丹书虽然在墙上放哨，却也能感到那边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那里的幽灵密度绝对小不了，后来听白义自己说，不到五米的地方有足足七十多个，大约三分之一都快挤到那里去了，连气都喘不过来。
　　然而这不算什么。真正让颜丹书觉得可怕的还是小巷尽头被障眼法和暗影覆盖隐藏的那些尸体。在那个银白色还会尖叫的东西窜走之后，他才注意到，就在十几米的前方，层层叠叠堆的都是各种新鲜的腐烂的甚至成了白骨的尸体，摞得像小山。
　　照那条巷子的环境，别说幽灵，就算出几个白骨精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白礼刚刚的那句话，别人听不出来，颜丹书却是一清二楚——这混账估计是怕把事闹大了牵扯到他哪个有钱有势的客户，又想撺掇白义出去当枪使。
　　踢场子？白义是镇守京城龙气，什么时候扫黄打非谋财害命的事也归他管了。
　　要说的话，幕后那帮子人要是指挥那些尸体都去挨家挨户送免费水才是真踢他场子呢。
　　颜丹书虽然腹诽，却还是没说出口。跟这些马不同，他到底是个人。白义看见那么多尸体就是皱皱眉头，觉得影响了□□环境；就跟人看到了摞了无数的马尸似的，最多就觉得有点恶心不自在，不会有他这种心情。
　　所以虽然明知道白礼没安好心，颜丹书还是没作声。让白义把事情揽下来，至少能放心一点；交给白礼这个不靠谱大忽悠，他才真觉得是对不起那些死者。
　　……只不过，说起来，这种心态是不是也在白礼的算计之内呢？

　　没了颜丹书的冷静理智，白义理所应当地变成了白礼的一杆长枪。白礼笑眯眯地许给他一个足够开母马养殖场的数字，并且鼓励他尽快完成任务。白义高高兴兴地答应了——颜丹书又有点叹息，到底还是马，这种事也只是当成打工；绝不会有他内心的那种同类相怜的悲哀。
　　再怎么说熟悉马性，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人。
　　虽然可能人性的层面渐渐少了……点……吧。
　　直到跟白义离开白礼的公司，他还在默默地想着这些，被白义捅了好几下才回过神。
　　“怎么了？”
　　“你想给那些家伙报仇，是不是？”白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同时伸手环住他肩膀。
　　“……哪有的事。倒是你，怎么二话没说又让老三给抓壮丁了？”颜丹书岔开话题，白了他一眼，“你晚上就那么有空？”
　　“没空。”白义吃吃笑着凑过来，“不过反正都是你想让我晚上干的事，干那个是干，干这个也是干，还不如让你多开心点，是不是？”
　　知道他说的那个是什么，颜丹书脸上热了热，把他手臂给扳开。
　　“行了，别拿电视里学的那点话显摆。”虽然扳开手臂，却不大舍得放开手，颜丹书干脆就抓着他往前走，“谁想干了。话先说头里，你要做你自己去，我在家看电视，没空搭理你。”
　　“舍得吗？”
　　也不知道白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皮赖脸的。
　　“有什么舍不得的。”
　　颜丹书哼了声，俩人正好到了马路边上。他招手打了辆车，因为怕让司机听出什么端倪，所以俩人在车上一路都没说话。
　　直到进了家，颜丹书才开口：“……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怎么看……哦。”白义这会儿倒挺敏锐，“丹书你不是一直都挺重感情的吗？”
　　“一直？”颜丹书愣了愣。
　　“我拍马肉刺身广告那会儿，你不是还安慰我说别太难过？”白义笑眯眯地拍拍他，“这就叫……那什么，情不同而理同嘛。”
　　“懒得理你。”
　　颜丹书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
　　跟白义在一起，是对是错他现在还是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挺肯定。
　　虽然又烦又憋屈，不过还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