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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04章 欲加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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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大户最重礼节,她在江府住了一个多月,离开之前,践行宴是免不了的,而且,只要府上开宴,势必会请些豪绅巨贾、名人雅士。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方便到前厅去,顶多会让刘氏带着府中女眷与她说话谈心。
到时候,她谎称抱恙,提前离场,加上府中人多事杂,一定可以趁乱离开!
但是,还不够——她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保不齐让有心人盯上,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已经落空……
所以,在这个时机到来之前,她还得再做三件事儿,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要朝人说几句话罢了,于旁人而言再简单不过,对她来说,却难如登天。
但为了自由与平静,刀山火海也得上!
……
第二天,江芫没像以前那样赖床,而是早早就起了,说是要去给大伯母请安,感谢长辈们的收容照顾。丫鬟们便急忙伺候她梳洗,她却一反常态地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绿枝。
绿枝是原主来环安城之后亲自开口从刘氏身边要来的,她性子沉稳,手巧而且机灵,人缘很是不错。
原著里,江芫对她也是十分满意,回京城的时候还把她带着,让她做自己的爪牙,最后不仅误了人家的婚事,而且把她逼成了女配作死路上的第一炮灰,客死他乡,十分凄惨。
现在,看着镜子里为自己梳头的绿枝,江芫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棉花似的,噎的她呼吸困难、手心冒汗。
“你……咳,你近几日,瞧着精神不好。”攥了攥拳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说说,怎么回事儿。”
她昏迷了好些时候,醒来第二天就说这样的话,绿枝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要敲打自己?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簪子,跪了下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诶?”江芫让她吓了一跳。
干嘛呀这是?!
江芫心跳骤然加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差点儿也跪在了她跟前。
“请小姐明示。”绿枝说。
完了完了,这跟捋好的腹稿不一样啊!
江芫慌得要命,恨不能拔腿就跑,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关系到她明天能不能顺利离开,绝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绽,哪怕再慌,也得忍着!
全身紧绷,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江芫才勉端出恶毒小姐的气势,质问道:“明示?是要我把人抓来,才肯承认?”
“奴婢真的不清楚,”绿枝只当是欲加之罪,“您说的是哪一桩?”
“还能是哪一桩?你若清白,房中书信作何解释?”
江芫一脑门子的汗——她已经没词儿了,绿枝要是还不承认,她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幸好,她挑中了绿枝的软肋,看着她骤然慌乱起来的神情,江芫犹如经历了一场战斗,吁了口筋疲力尽的气。
“小姐、小姐恕罪。”绿枝连忙磕头,向她说道,“我与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且发乎情,止乎礼,绝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江芫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原著里稍微提过一两句,说绿枝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只等到了年纪,就求刘氏放她回家成婚,哪不知半路杀出一个江芫,把人带去了京城!
表哥在长辈的逼迫下定了亲,却硬是等了她两年,等的心灰意冷,最终,这对有情人还是被拆散了。
而她表哥定亲的时间,满打满算,就在这几天!
所以江芫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表面上是利用了绿枝,实际上却能够改变她的命运……
“两情相悦?绿枝啊绿枝,你表哥就快要定亲了,莫非你还不知道?”江芫故意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她,实际上是想激她。
果然,绿枝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痛哭出声,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江芫,最终还是没有辩解什么。
但江芫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她表哥比她还大两岁。在他们这个时代,二十岁还没定亲的少之又少,走在大街上,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
表哥家里催的急,她本也求过刘氏,但刘氏舍不得放她走,让她再攒攒嫁妆,这一攒,就拖到了现在。绿枝本想过完年就正式向刘氏请求,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就让骄横跋扈的原主给挑走了。
朝不保夕地过了一个月,性命都顾不好,更别提回家成亲的事儿了。
两边都着急,书信来往就密切了一些,不料却被这祖宗发现了,现在说这样的话,还不知道打算怎么发落她。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江芫比她还急——她什么都不说,计划要如何进行下去?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值当拿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来污小姐的耳朵,可是、可是我是真的舍不下表哥……”绿枝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哭道,“他原也是不想定亲的,只是我一直不能离府——是我先对不起他的!小姐,他等了我五年,再等下去,这是要彻底毁了他呀!”
江芫最见不得人家哭,听见她这么说,心里难受的要命,却仍要端着架势,不能露馅儿。
“所以呢?”
“所以,奴婢想向小姐请罪!因为奴婢……我不想辜负表哥!”
总算说出来了。
江芫心想,早说不就行了,费这么半天功夫!果然,与人交谈真的是太累了!
“好,允了。”
“啊?”绿枝一愣,以为她是在说反话。
江芫完全没注意到她错愕的表情,美滋滋地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奇怪地问她:“怎么还跪着呀?快点儿起来,地上凉呢。”
在绿枝的印象里,这祖宗会阴阳怪气,会指桑骂槐,就是不会关心下人。
一听这话,顿时吓的魂不附体!
连忙朝她磕头,连声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是奴婢异想天开,辜负小姐栽培器重,尽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实在是、实在是不知羞耻!”
说着,还不停地扇自己巴掌。
可把江芫给吓的,见了鬼似的缩在椅子上,震惊地看着她。
她不停地打自己,嘴角都出血了,要是不去拦着她,还不知道要下多重的手!
江芫害怕归害怕,却更担心她出事,只得壮着胆子上前抓住她的手,抖着嗓子道:“你、你干嘛呀?我让你回家……”
“奴婢不回去了!”绿枝哭着改口,“小姐你饶了我吧,是奴婢不识好歹,竟有二心……”
江芫顿时比她还想哭。
大眼睛茫然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顿时染上了几分潮气,江芫急得要命,泫然欲泣地望着她,想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绿枝要是不想出府,那她就找不到其他离开的法子了,难道真的要跟江枫儒一起回京城,正面挨打吗?
“不行!你要是真的忠心,就听本小姐的安排!”
情急之下,江芫本能地提高了声音,虽然声音有些颤抖,听着不像生气,但绿枝毕竟怕她,此时又惊慌无比,被她这一喝,顿时如老鼠见了猫,只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也不敢反驳。
“多谢、多谢小姐成全。”豆大的泪珠从绿枝眼中滚落下来,都是被吓的。
“但你不能这么回去。”
“呜呜!”绿枝顿时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江芫:“……”
这个人胆子怎么比她还小?
她甚至觉得,绿枝治好了她多年的社恐——折腾了好半天,还得反过来开导她。
“虽说你和你表哥有情在先,但毕竟卡在这个当口儿,你若大摇大摆的回去,旁人知道了,要怎么说你?”江芫说道,“回去可以,但不能离府,这叫掩人耳目。”
绿枝怔愣地看着她,吸吸鼻子,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起了水痘,我嫌晦气,把你赶回家去养病,七日后病好了才准回来。”说着,直接摔了手中茶碗,嚷嚷道,“身上不干净,竟不早说,是想害死我吗?还不快滚!”
丫鬟们都候在外面,一听这动静,顿时慌乱地推门进来。
一进门,就见平日里端庄稳重的绿枝姐姐瑟瑟发抖地跪在小祖宗面前,错愕地望着她,哭的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顿时都噤若寒蝉。
“绿枝出了水痘,自己不知道,你们也瞎了?”江芫颤抖着声音说她们,“但凡和她有过接触的,都滚回老家治病去!衣服、被子,通通烧了!走之前把脸蒙上,从小门离开,省的冲撞了贵人,实在晦气。”
一句话说下来,尾音都要劈叉了,众丫鬟却以为她是气的,纷纷跪下求饶,最后全都被她撵走了。
众人一走,她就没骨头似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扁着嘴巴,可怜兮兮地抹眼泪,实在给吓得腿都软了,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几乎虚脱,只好又躺回床上。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吓得刘氏亲自过来探视,见她有气无力的在那儿躺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生怕她又借题发挥。
明晚府上设宴,她正忙得不可开交,这小祖宗尽会给她使绊子。
“实在对不住大伯母,侄女又给您添麻烦了。都怪我不争气,落水罢了,竟许久也不见好。”说着,江芫咳嗽两声,硬着头皮道,“唉……听说环安城的烟火好看,我怕是没那个眼福了。”
这是能保证她离开的第二个关键点,须得经过刘氏,才能实现。
只可惜她不太会说话,又紧张,就显得这丝愁绪来的突兀且虚假,话题更是转的无比生硬,说的她牙都酸了。
也不知道刘氏会不会答应,或者对她起疑。
——对上刘氏明显带着疑惑的目光,江芫瑟缩在被子里,为自己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