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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泪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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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身上盖着一层锦被。
再往四处看时,我看见行歌正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饮茶。
我想起故事里往往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姑娘昏迷躺在床上,然后青年日以继夜的照顾,等姑娘醒过来时青年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所以我没有开口说话,等着行歌看过来。
显然,奴隶和正常的年轻姑娘的待遇是不同的,行歌依然在饮茶。
我便重重咳了两声。
听到声音,行歌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醒了?这样都能睡着,也是奇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算是应了他。
“你想要我怎么叫你。”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句。
其实我挺想告诉他我叫倾夕的,而且我猜他把玩了我那么久的红妆剑,若是认不出红妆剑实在枉他才俊的身份。
可是毕竟先前骗了他,这个时候若是又说我不叫轻舞,这不仅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打他的脸,而打他的脸,后果往往是极严重的。
“轻舞?”我试探着问他,“要不然轻轻?小舞也可以啊?”
“那就轻轻吧。”他的嘴角莫名又勾起一层笑意。
“那我…叫你…”总不该叫主人的吧…
“随你吧。”他笑了笑。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轻舞重歌理论,说:“小重吧?重复的重。”
“小虫?”行歌的嘴角抽了抽,“换一个吧。”
“…”什么叫随你吧。
“还是叫行歌吧。”长时间的安静后,他总结说。
我仍然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呢?”他似乎有些好奇,冲我眨了眨眼睛。
“你看,”我从床上爬起来,摊了摊双手,说,“我在想说什么,能让你把你手里的杯子抖一抖,落出些水来。”
我看到,行歌他身形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抖了抖。
他起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哑着嗓子问我:“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吧。过了现在,我就未必想回答了。”
我点点头,问他,“为什么到客栈住下,不去行家?”
行家少主啊,在行家根本就是吃好睡好啊好吗。
如果你拐我去的是行家,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啊,有时和师弟落拂跑出来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睡好啊。
可是,现在的生活标准不是说不高,但是和你们行家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啊。
他似乎很嫌弃我的愚笨,抬手就是给我一个爆栗,“你在清渊也三天两头回家?”
哦,我想起来了,行歌是回雪派的弟子。
而在出师之前,弟子们确实不常回家。
我了然的笑笑:“原来行歌你也还没出师啊,我还以为以你的武功…啧啧啧…”
我正为自己的断句的意味深沉而满意,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重点,“你还没出师?那你现在怎么…你不会…被逐出师门了吧…你不会毒哑了你的师妹…残害同门…之类的吧…你…”
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抱着被子害怕的往里挪了挪。
行歌嘴角抽了抽,用一种看被害妄想症患者加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淡淡道:“你平常不跑出清渊?”
“偶尔…”
“具体。”
“两年一次。”
“每次。”
“一…一…年…”
然后他用一种那你还问我的眼神看着我,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还有问题吗。”他问,可又不容打断的继续说,“既然没有了,下次就不要随随便便问。”
我的话梗在喉咙口。
我怎么会没有问题要问。
不是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其实应该最先问,而是,我不敢问。
行歌,你说两个月以后我就能在武林大会遇到师父,还说这样也好不给我师父添堵。
可师父,已经多少年不问世事,又谈什么武林大会呢。
我怎么会不想问。
连你一个回雪的弟子都知道,我,天颜的弟子,却不知道。
他起身,负手而立,沉稳的说,“你不用多想,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他是知道我要问什么的。
我松开手里的被角,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突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又和话本子里的女主有一拼了。
闻言,他好奇的转过身,弯着腰打量着我,轻快的问我,“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微微蹙了蹙眉,眼里仍是笑意,“你不会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吧?”
刚刚还死活不肯说一脸秘密就是秘密的他,这时候传递给我的信息是,他还是可以告诉我的。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欠扁。
“你师父算上今年多少年不问世事了?”
“十五?”等等,他问我,我师父?
他显然是没打算陪我继续演下去。
那我似乎也乐的轻松。
“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
“十五年前?”我仔细思量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抬手给我就又是一个爆栗。
“二十年前…”
等他讲完,我发现我是知道这档子事的。
江湖上五家四派一教。
五大江湖世家是行家,倾家,明家,落家,天家。
四派是清渊,回雪,旭岳,崇暮。
至于一教是水寒教,似乎凡是魔教他们都很故意要把自己和名门正派区分开来,为了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魔教,他们就绝不会说自己是水寒派,非得说是水寒教。
当然就和所有的江湖故事一样,这个魔教也确实没干过什么坏事。
而名门正派也不愿意与魔教中人交往。
二十年前,天家的掌上明珠,十七岁的天颜泪,与十九岁的明家二子明书朗将婚。
武林世家之间联姻本不稀奇,然而,明书朗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一剑素雪本就名动天下,江湖中多少女子对其倾心不已。
天颜泪江湖第一美人,红妆一剑斗素雪,明眸皓齿,眼角含情,一见倾城,再见倾国。
他们的姻缘自被视作金童玉女,直到,他们成亲的那一日。
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人人道喜的明家。
凤冠霞披,步若灿莲的新娘。
明书朗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朝自己一步步走来,他想,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多好。
可时间却终究没有凝固。
水寒教的教主子冉杀进殿堂,浑身浴血,满身是伤。
新娘自己揭开了红盖头,看向来人。
“你…你同他…”子冉尚未问完,终是不堪筋疲力竭,摔倒在地。
殿堂里,突然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新娘惊慌的看着眼前倒下的男子,推开身边的喜娘,一步步朝他走去。
“泪儿,你…”明书朗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明书朗,这就是你为什么娶我吗?
“我竟傻到以为,你爱我。”
“是我错了。”
“你根本,没有爱过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你也不肯放过他。”
“你到最后,也不肯放过他。”
新娘扶起地上的子冉,一步步朝外走去,她的声音一字一顿,所有在场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我的泪早已为你流光。明书朗,自此,世上再无爱着明书朗的天颜泪,只有恨着明书朗的天颜。”
一字一句,字字成伤。
那时再也没有天颜泪了,只有给明书朗留下了那个萧瑟的背影的天颜。
她说,世上再无爱着明书朗的天颜泪,只有恨着明书朗的天颜。
天颜扶着子冉往外走去,却被拦住。
“放她走。”明书朗哑着嗓子说。
“不,是放我和他走。”她凄凉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