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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追着你跑的时候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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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酒店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前十甲都没进去,她知道自己签约无望。本来抱着必胜的决心,想着学项羽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后路,她连房都没租,因为只要成功签约了就会有分配好的宿舍可以住。offer她自然也没递,工作什么的都是未知数。接下来她有好多事情要做啊。要找工作,要找房子,忙碌能冲散一切愁云,时间抚平不甘。
在她行李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有人敲她的门。打开一看,是前天跟着姓周的那个狗腿子。她白了他一眼,正准备关门,他却挡住了她的门,嗷嗷地吠了一通。
说什么,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什么希望她能做个聪明人,现在反悔想走回头路也还不算晚。
太可笑了。就算她一辈子追不上周呈蕤的脚步,她也不至于这么下作,走上被他叔叔包养的道路吧。正当她打算狠狠骂他一顿来出气的时候,周呈蕤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李智升你倒很闲,比赛结束了,还有时间来骚扰选手?”
“周生。”他倒是瞬间恭敬了,刚才对她的嚣张完全消失。京剧变脸似的。
“别再作无谓的骚扰,你也好,叔叔也好。”
“是,我回去转告。不打扰了。”
赶走了个瘟神她也开心不起来,周呈蕤的出现让她更觉羞愧,无颜面对江山父老说得就是现在的她。她尴尬地笑笑。她不希望她们之间的告别,最后一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
“还好吗?”他走近。
“还好呀。”她尽力扯出一个笑,假装活泼但其实更像小丑,“哎呀,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看得很开。”
这次她的演技肯定很蹩脚,因为他明显就不相信的样子。只转移话题,“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送你?”
她该怎么开口说自己无处可去,现在要下榻一个稍微便宜一点的酒店呢。她不想错过这个可以跟他一起的机会,但是她的自尊在摇旗呐喊让她争气一点,不要失礼于他,最后给他留下的印象都这么可笑。
但他看她这么为难的样子,也猜到了七八分,“是不是还没有找到地方住?”
“啊..嗯。”
“那你在没找到地方住之前,就继续住这里好了。”
“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算什么。
他换了个商量的语气,“至少先住今晚?明天再去找房也不迟。”她抬头看看他,他小心探问,“好吗?”
好呗,她点了点头。
他松一口气,“那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差不多的话去吃饭吧?”
她很想摇头拒绝,总感觉这是一份同情或歉疚衍生出来的施舍,但是,肤浅如她,骨气什么的,遇上了他向来是不存在的。
“好呀。”她轻轻地说。
最后一次,她再次在心里向自己强调。
比赛虽告一段落,但她要做的事情却还很多。毕竟她惨败出局,家人弟弟和朋友顾念旧情都要跟她来一通口头安慰。接电话接得她心累。
网上掀起了一番热议,不止是她,还有许多明眼人们都觉得这比赛结果看起来有诈,并不公平。而任网上搅得天翻地覆,作为事件女主角的她却无心恋战,只连日疲于奔命在找房和递offer这两件事上。
hk的房真的难找。大二期间她靠着偶尔给别人当当衣服模特拍拍照,和周期性的家教补习开始初尝经济独立。虽然她妈还是固执地每个月给她卡里打钱,但是她从来没有用过。香港寸土寸金,她又还没有找到工作,那些辛苦积攒下来的钱要支撑她头月的开销和房租实在有点拮据。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想动用父母给她打的钱。但也就因为过于拮据,租房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是环境实在太差太没有安全保障,就是太贵了她精打细算过后发现自己的确难以负荷。她拖了三天,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找不到房子的这几天,在周呈蕤的要求下,她只好死皮赖脸地继续暂住在酒店。但是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她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后,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笔钱还给他的。如此一来,她更加火烧火燎地想要搬出去。尽管她住的是最普通的套房,但是价格也不菲啊。再住多两晚,她都快要把一个月的房租搭出去了。
但万事苦中一点甜嘛,让她开心的是,他对她的事情还蛮上心。他带着她找了好几个房源,都是物美价廉。她虽开心,但也清醒地意识到他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感觉有点内疚,出于补偿性心理罢了。
她打听过,周呈蕤和他那个恶心人的叔叔,倒关系挺好。他父亲仅有这一个兄弟,兄亲弟爱,所以他叔叔对周呈蕤兄弟俩也很好。倒是自己有点里外不是人了,好像破坏了人家情谊似的。
比赛结束的第四天,她终于成功地找到了自己满意的房子,临出门签合同时,又接到了周呈蕤关心她近况的电话。她语气轻快地告诉他她终于如愿以偿。
“我正好有空,过来接你吧。那地方有点远。”
这个提议呢可以有,但其实没必要。可是梁易安心底的小贪念却在苦苦央求她不要拒绝。把合同签了后,她就可以搬进去住了。Offer已经递了几个,也都有了回音。很快她就要去面试,如无意外总能找到份工作开始她的新生活。这新生活也是把她和他的联系逐渐隔断的开始,她很清楚。
她多有不舍,所以贪心的她总打着算盘,能多索取片刻,就不要放过。管他内疚也好,补偿也罢,她照收不误。
“好呀!谢谢偶像!”她一贯笑嘻嘻。
但想到要跟着他一起出去,她还是要好好收掇一番。倒不是要打扮得多么花枝招展,但至少墨镜帽子必不可少。毕竟自从汶瞳被曝光绯闻后,记者追着汶瞳跑的空档也没闲着,时不时也悄悄跟着周呈蕤,巴不得拍点他们俩的花边新闻出来。要不平时低调如他,也没有这个热度和烦恼。
顺利签完合同走出这栋小居民楼,她插着腰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阴霾一扫而空。看她得意兮兮的,他嘴角也挂着一抹好看的笑,他拍着她,哄小孩似的,“走啦。”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傍晚的落日余晖斜射过来,在他脸上洒下了点点暖色光亮。她看着他处于逆光下的侧脸,墨镜,高高的鼻梁和两片柔软的薄唇,看得心动而出神。
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冷酷,但是这说法可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少在他身上就不甚准确。要不前天她怎么还看到八卦说他和汶瞳疑似旧情复燃呢。两个人像在演苦情大戏似的,总剪不断理还乱,什么时候让点机会给她呢?
他见她发呆不说话,以为她又频频受挫。半晌他开口,语气是谨慎的试探,唯恐伤了她自尊心似的,“是这样,前几天跟一个朋友吃饭,他经纪公司的,听他说好像是要招几个新人。你觉得....”
她回过神来打断了他,“不用,不用了。”
他愣了一会,墨镜下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想他肯定是尴尬的。她笑笑,“我已经收到好几个面试的通知啦,工作应该很快能搞定了。”
她稍稍挣扎了一会儿,但还是轻轻地说,“周呈蕤,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呀。或内疚..或想补偿些什么,其实都不需要的。这几天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真的超级感谢你。”
天色渐暗了下来,他把墨镜摘下,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我是想帮你,也不是说出于内疚或补偿。比赛输了,因为什么原因你我都很清楚。但是这是他做错的事情,我不会帮着他来补偿,要补偿也是他自己补偿,不然这算什么呢。只是我把你当成了朋友,帮助朋友,本来就是很应该的事情不是吗?”
她惊喜,一阵嗯嗯嗯地,点头如捣蒜。
你看她挣扎努力了这么久,也不是一无所获嘛。至少现在官方认证,她们是朋友了。
她嘻嘻地笑着,“我们,是朋友呀?”
“哦,难道不是?”
“是是是!当然是!”
既然是朋友,那她时不时找他说说话聊聊天吃吃饭,都算师出有名了吧,都不是烦人的叨扰或自作多情了吧!
“那,”她挺直腰背,突然有了当家作主的自豪感,“请你吃饭吧!”
他莞尔,“好。”
一路上她兴奋过头,手舞足蹈地和他讨论着待会要吃什么,在他“你安分点”的声声警告下才终于消停些。本来这两天因为沮丧她都很难得的没什么食欲,但此刻有他作陪,吃下一头牛她也甘愿。
好景不长,他手机却响了。蓝牙连着车载导航,她分快地扫一眼车载屏幕,来电显示上是明明白白的两个字,“汶瞳”。失落感涌上心头。她有直觉,她要被爽约了。果不其然,听着他温柔地答应着“嗯,好。待会就到”,她彻底丧了气。
挂了电话,不等他开口,她故作豪迈地挥挥手,“知道啦,你去吧。赶时间的话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不等他反应又决定好心肠地演戏演到底,“不用不好意思喔,我还谢谢你帮我省了一笔。”
其实让他对她愧疚一下又怎么了?可是那时的她偏不,她见不得他这样。她这么喜欢他,她见不得他有一点不快,哪怕委屈自己也可以。
等红绿灯的空档他空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戳戳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先送你回去,这顿你赖不掉,下次讨回来。”
下次。下次是承诺,也是甜蜜的负担。好啊,反正还有下次。尽管他这口中承诺的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但是光靠想象和期待,就能让她保持愉快。
这场漫长的暗恋有多折磨人,让她把自己摆得有多低,可想而知。但那时候,至少她还是开心的。
他把她送到酒店门口,挥手告别后掉头扬长而去。她定定地站了一会,看着他的车渐远,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最后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她的直觉告诉她,八卦杂志说得不是真的,他跟汶瞳肯定还没有走到复合这一步。但是有一点她能肯定,他们应该就会这样耗下去,直到有一个人先终止这样的局面。
你傻啊周呈蕤,她忿忿地转身,暗暗嗔怪,难道你就这么甘心成为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裙下之臣吗。太残酷,有时候你心心念念的人却是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人,你眼中的珍宝被别人玩弄在手中,还得不到珍惜。她下定决心,就让她来努努力,成为终止你们这个场面的人好了。但是,作为一个擅于给自己打脸的人,她旋即意识到她的下定决心是多么无用而脆弱。上一次她下定决心要进三甲,顺利签约,从此可以有机会光明正大晃悠在他身边。可结果呢。比赛的三甲佳丽呢,现在应该都被顺利签下了吧。
回到房里她开始收拾衣服,盘算着快点收拾完就去附近的便利店随便吃点什么解决了她的晚饭。毕竟在这里赖了四天了,债台高筑,明天一早必须尽早去退房然后搬离这里。
她把衣服全部丢在床上,收拾到一半,灵机一动——做家务怎么可以不放几首歌来助助兴呢?她赶快掏出手机想放几首好听的歌,却发现了好几通她不小心错过的电话。一连三通都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让她有点惊弓之鸟。她小心翼翼地拨回去,一个男人接了电话。他纯熟而公事化地报上了姓名和来意,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娱乐经纪公司,有意向把她签到名下。见她没有抗拒,他进一步提出了明天中午约她吃午饭,以便详聊的邀请。
虽然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如果能靠她自己,赢来这么一个机会的话,不就弥补了她的遗憾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经历了上次那么一出,你要说她一点都不后怕,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应下后便挂了电话,衣服也没心情继续收拾了,她就任由自己埋在衣服堆里,一边为明日中午的事情担忧。
呆坐了几分钟,她发现她想找个人商量商量都找不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上次的经历,自然也无法诉说这次的担心。她再确认了一下刚才的男人发给她的地址,是一个没什么名气但是也不算偏僻的小餐馆,约定的时间是明日中午,她感觉她还是比较安全的,吧。她又上网查了查刚才那个男人自报的经纪公司,确实是有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不小,但是这也是可以瞎说的呀。干脆明天找个人陪她一起去好了,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抱着腿,认真地思考着明天找谁陪同的这个问题,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她看了一眼,幸好,不是别人,是周呈蕤。她还没接电话,但已经表情管理失败,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了。就这点能耐,她嘲笑自己。
“喂周呈蕤?”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要太飘。
“吃了吗?”
她看了看表,快八点了,难怪她这么饥肠辘辘。“没有呀,还在收拾行李,待会就去。”
“这样。那来接你一起吃饭吧。说好的下次补上,现在就补了吧,不能让你逃了。”
她惊喜,几个小时前她还以为又要等很久的“下次”,竟然这么快就兑现了。她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挂了电话她才突然意识到,她点头点得再开心再激动,隔着电话他也看不见呀。真傻,一遇上他就变傻。
不过,刚才不是去找汶瞳了吗,难道俩人没有一起吃个饭,叙叙旧谈谈情?没有就最好,但是为什么没有呢?他不说,她又哪里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