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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鬼使道生死簿无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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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扬眼中含笑,眼神却仿若山尖融雪,看得沉怨心头发寒。他身为冥府的三大武官,还是头一回被人看得这么透彻,好像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与她打了几百年交道,就连失忆了也还是这么敏锐,根本就什么也瞒不住!
“不肯说?”
沉怨叹了口气,摇头笑道:“不是不肯,而是不能。这事牵连太多,我此时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清扬瞧他神色,话锋一转,又侧了侧目光,道:“我从古墓里带出来的这个女孩,你知道她是谁吗?”
沉怨脸色这才稍微好些,像是是估计报复她步步逼问一般,卖起了关子:“人是你带出来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林清扬总觉得那笑里藏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却又见沉怨正了正颜色,从怀里掏出一支黄竹毛笔来,道:“这是你之前在冥府的法器,我给你找回来了,你用这个或许会顺手些。”
林清扬接过,发现笔杆上刻着“修正”二字,这支笔本事再普通不过的竹笔,可在笔顶处却有被撬动过的痕迹。林清扬抬头看了眼沉怨,仍是阴阳怪气的一副表情。
于是不动声色收回修正,又将袖中的那支笔交还给他。随后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小芳身上,方仪的魂魄显露在外,已有些透明了,像是随时都要消失。
沉怨明白林清扬的意思,伸手一引,一面八卦镜便从李异怀中飞出,落入了沉怨手中。他将八卦镜中魂魄引出,又装进了腰间的白葫芦里,只留下了小芳的魂魄。又伸手将小芳的身子引来,勾出了方仪的魂魄,将小芳的魂魄塞了进去。
“不用担心,小芳魂魄没事,只是身子被方仪弄伤了,得好好养养。”
林清扬看着沉怨收手,却见他旁边方仪的魂魄愈发虚弱。
“那方仪呢?”
沉怨漫不经心道:“他不自量力,以自己魂魄为祭换得鬼气,与那千年干尸相斗,现在这情况不过是遭了反噬。若再晚几分,怕是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方仪这时睁开眼来,看向了林清扬,忽的便激动起来:“姐姐!”
沉渊扯住方仪脖子上的锁链,慢悠悠道:“你再走一步便会灰飞烟灭,试试?”
方仪慢慢冷静下来,眼神再次落在林清扬身上,微笑道:“谢谢姐姐,我……我能得这结局已经满足了。”他眼中盈泪,眼神也不知看向了何方,像是在看林清扬,又像不是,只是呢喃道:“姐姐……”
他忽的一悟,试图抹去脸颊的泪水,可怎么抹也止不住,只得边哭边笑道:“我还以为我所求再也不能实现,如今达成已算是奢侈了。我这魂魄怕是撑不住了,可灰飞烟灭却也值得,若是侥幸还能再有来生,姐姐,我还想再见到你……”
说完,魂魄又虚了几分。
林清扬想说些什么,却见他笑容灿烂道:“姐姐,这是最后一次,我之后再也不哭了,真的不哭了……姐姐再见……”伴随着一句道别,本就不实的魂魄化为点点白光,飘入了沉怨撕开的那道虚空裂痕之中。
林清扬问沉怨:“他这样子还能轮回转世吗?”
沉怨道:“说不准,得看造化。”
说罢,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你身边那个李异有点问题。”
林清扬神色微动,看向李异,道:“李异?他怎么了?”
沉怨这时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笑得十分诡异。
“李异,冥府的生死簿上可没有这个人。”
林清扬眼神一沉。
阴风阵阵,周遭似乎又暗了几分,太阳西沉,快入夜了。
“古往今来,冥府的生死簿,无论是人是鬼是妖还是怪都是记录在案的。他随你一同进的古墓,所以我特意去查了他的来历,可翻遍了生死簿,也没能查到他的名字。”
林清扬:“人妖鬼怪皆在册……有例外吗?”
“有,有两类。一类是呈天运而生的鬼神,但鬼神独尊天道,执掌万物,那个李异明显不是。而另一类,只有一个例子。”
“什么?”
“九百年前,青山之主座下的一位近侍。”
“谁?”
“人魔,杜情。这天地间唯一的魔……”
林清扬一诧。
沉怨说到这里,却忽然神色一动道:“山下的村民们找过来了,怕是古墓坍塌引起了动静。李异的事你不必管,先与他们回去吧。”
林清扬道:“玉妻事山的事算完了?”
沉怨笑道:“你的事完了,我还得留下来处理些后事。”
凉雾散去,果然听到了村民们的呼唤声,正是苏昀带着村民们找了过来。山中瘴气消失,山林震动,就怕林清扬几分出了什么意外,如今看人安好无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倒是看到林清扬身边的少女,苏昀问起来,林清扬摇了摇头,没多说。替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衣,让苏昀帮忙背下山去,下山之后再谈这个。如今太阳就快落山了,下山还有一段路,晚上的山林并不安生,众人得林清扬帮忙解了瘴气,对她感激不尽,自然听她的吩咐。于是也不再多问,又一众人挑着灯笼下山去了。
林清走在最后,看到镖头背上的李异,又回头看了眼沉怨。
沉怨朝她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清扬瞥了一眼,转身走了。
日暮西沉,天空渐渐拉开了一层黑色,沉怨在山巅坐着,等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忽然动了动眼珠,瞥向了斜侧一角。笑道:“昆南道长,幸会啊。”
只见青光乍现,一柄拂尘划过,便见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冠现出了身形。她大约三十来岁,着青色道服,道袍飘动间仿佛还带着几分出尘的仙气,一派仙风道骨之态。
昆南目光定在沉怨身上,惊讶道:“武官沉怨,你也在此?”
沉怨勾起个笑,“昆南道长的好徒儿祸害上千人命,如今跑来这玉妻山里做坏事,我身为冥府的武官,不该在这儿吗?”
昆南眉头蹙起,半气半疑道:“我那孽徒……”
话只一半,沉怨便接道:“黄无为以魂魄献祭,复活了葬于这山中的邪道,已经与那邪道一并灰飞烟灭了。”
昆南却不为所动,不信道:“仅此而已?”瞧着沉怨的脸,又看向塌陷的山峰,脸色愈发阴沉下来,厉声道:“古墓塌了,那墓里的那位呢?我师尊呢?”
沉怨耐心道:“仅此而已。昆南道长,那古墓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玉妻山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别再深究了。”
昆南嗤笑道:“别再深究?你说得倒轻巧!玉妻山塌,你让我放置师尊仙体不顾,任她被压在这废墟下吗?”
沉怨只定定觑着她,“事关幽河,道长打算与幽河作对吗?”
昆南脸色倏地一黯。
“当年道长窥探玉妻山,幽河已经对你不悦了。你既然知道了玉妻山之谜,就该好好藏着,你却叫你那好徒儿知道了。幽河没追究到你头上,便算是幸运了,如今你那徒弟做出这事,幽河尚且没有动作,道长你若再来插一手,只会引火烧身而已,对你师尊也无半点好处。”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要保住玉妻山之谜,道长就此离去是最好的办法。”
“玉妻山之谜是保住了!可我师尊呢?”
“她很好,幽河当初既然保了她,便不会害她。”
“我如何信你?”
“不必信我。昆南道长该信的是幽河,幽河那位可是不容置喙的。”鬼使莫测地笑了起来,“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昆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僵持许久也无计可施,最后只得愤然甩袖而去。
“但愿如你所说!”
一挥拂尘,青光远去。
沉怨转头看向山脚下的村落,夜幕降临,山下已经燃上了烛火。沉怨揉了揉眉心,随即化为了点点白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