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看看你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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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已经进行到第四个月，整个剧组搬到了东南亚，他们提前在郊区租下一间废弃仓库，在那儿建好了摄影棚。
天气热得不像话，人人短袖裤衩，只顾怿一人穿着定制西装。外套一脱下来，贴身的白衬衫都被浸得透明。这回安德鲁也跟着过来了，他和小赵围着顾怿，一人举着阳伞，一人举着小电扇。
补妆的造型师正要踮脚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有些吃力，顾怿察觉，立马弯腰蹲下来。只是他这一蹲，害得两人四目相对，这样的距离，再靠近一分就是冒犯。顾怿往后躲，他那年轻的反射神经，又显得这一躲像是在避之不及。这是他惹的事儿，可不能让小姑娘觉得尴尬。
笑着道：“我现在肯定臭烘烘的，你别嫌弃。”
造型师嘴笨，她害羞地抿抿唇。怨不得之前白艾艾指派她替顾怿跟妆，其他同事见了，要多嘴酸她一句。
为着避开正午的高温，剧组开工得早。顾怿今天七点就到片场，拍了一上午的追逐打戏。
茅锐翰像个癖好分明的制服控，除了演阿良少年时的坎坷，顾怿之后的所有造型都得是衣冠楚楚。领带佩得齐整，就连袖口露出的那截衬衫，亦缀着宝石袖扣。顾怿适合这么打扮，端看就是个浪漫矜贵的小少爷，可人人都知他演的阿良是个大坏蛋。这就把人害得好惨，都快泯灭良知，丧了三观。即便知他演得阿良恃靓行凶，坏事做尽，都不忍他落幕惨淡。
旁人饱了眼福，就是苦了顾怿。他接下来不少动作戏，西服和皮鞋都叫他伸展不开。今个儿有惊无险的摔了好几次，还有一回，他跟别人打，腿抬得太狠，裤子被他从中撕成两半。
当时人人都愣了，后边才想起来笑。得亏安德鲁冲得快，老母鸡似的把人往怀里一拢，这才护住了他们家小顾的清白。
姓茅的心肠就是坏。造型师去拖车那儿给顾怿找新裤子，他把人拉着，不让顾怿躲一躲羞，非得让人杵那儿跟他一起看回放。顾怿没办法，外套太短了遮不住，只能围着造型师借给他的小毯子。女孩子嘛，喜欢粉红色，上边还印个小猪佩奇。
因着顾怿每套服装都是事先定制，服化组失误，一时没那么快找着替代。顾怿把小毯子拽紧，人人看他可爱，都忍不住去逗他。顾怿起先还窘迫，求一句你们别搞我了。后边他心一放宽，咬着个棒冰，带着小猪佩奇到处走，又有人来搞他，他索性跳个舞给人看。
湛修谨的戏份在下午，他来得晚，见着顾怿的新造型。一听来龙去脉，影帝惯来是个沉稳性子，在片场话更少，工作人员既是敬他，又是惧他。离了拍摄，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笑影。可顾怿这出意外不知怎么就讨了他的喜欢，湛修谨笑了好一会儿都没收住，还去问茅锐翰要回放看。
他看完还有些留恋。
“这段拷贝一份给我行不行？”
“行，等片子剪出来，我再给你剪一集小顾的片场花絮。”
顾怿：？
湛修谨今日的戏份也不轻松，他还得吊威亚。替身就在旁边备着，他整场下来都没使唤过。不顾上叹一声影帝的敬业，见他动作惊险，大半工作人员都是影迷，总为他们的偶像悬着心。
湛修谨息影这两年，有人耐不住寂寞，刻薄他这个影帝言过其实，说他不过受其父亲荫庇。可湛家那样的，绝不会盼着个戏子光耀门楣。湛修谨甫一出道，湛家就没出手帮过他分毫。而他父亲留下的情面，那时的影帝且年轻气盛，又哪肯向人低声。
是他天生要吃这碗饭。
湛修谨26岁演的《赶海》，在立项时就没几个人看好。谁料一上映，这部算不上合家欢，因为几个血腥镜头险些过不了审的文艺片，蛮横的干掉了同档期的对手，以一种令人费解又恐怖的架势，狂揽票房，不断刷新影史纪录。
那年的湛修谨无限风光，媒体爱他若世纪的巨星，人人皆为他疯狂。
回首票房榜上排名前十的电影，独湛修谨一人就占了三部。多少人看他的电影获得过慰藉，生出过梦想，所以湛修谨之于他们，像是活在梦里的神话，是融进岁月的信仰。
这两年，影评人都在痛惜，影坛没了湛修谨，便像潭死水。所以他这次肯出山演戏，圈内人大跌眼镜，嫉恨茅锐翰不知哪来的狗.屎运。整个剧组一得知消息，更像是要举办粉丝见面会般欢欣雀跃，但又守着规矩，只是湛修谨演完一条，跟着茅锐翰鼓掌时，人人都显得格外用心。
顾怿在户外拍了一上午的戏，险些热得中暑。茅锐翰就在身边空了个位置，让顾怿过来蹭空调。顾怿探一点身子，忍不住去看监视器里的湛修谨。
孟鸿哲是个好平凡的英雄，他就像擦肩而过的行路人。怀着天真理想，时而热血沸腾，可他也有怯懦自私，唯独值得称道的，就是比旁人多一分的坚定。这样的人，跟湛修谨大相径庭，可他此刻愤恨的仰着头，绷着清晰有力的下颚折角，青色的胡茬，憔悴的眼神。一切都是正正好，不需多一句台词，湛修谨就演出了这位英雄的渺小潦倒。
顾怿扭头，见着安德鲁呆呆地望着，还沉浸在湛修谨赋予角色生机的余韵里。被勾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他伸手戳一戳，把人招惹一顿。
“问你个问题。”
“啊？”
安德鲁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
顾怿耍宝，作出一副拈酸吃醋：“要是我和湛老师同时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茅锐翰好笑地拍一拍顾怿：“可以啦，快去准备。轮到你演一场大杀四方，让大家眼里除了你，都看不见别人。”
从顾怿演的第一场戏，就让茅锐翰臊了脸皮。因为他的剧本只剩单薄，单薄到支撑不起顾怿的演绎。阿良天衣无缝般在顾怿身上重生，他坎坷的人生，要向世界报复的狠心。茅锐翰后来几次修改剧本，甚至参考顾怿的意见。因为他拿捏不准，是否要让阿良的坏有一个令人同情的借口。
终于茅锐翰放弃了向观众讨好，他认同顾怿说的，阿良就是天生的坏，无论他锦衣玉食抑或布被瓦器。只要被他寻到一个契机，他心里的恶魔就会苏醒，教唆他与世界为敌。阿良如此乐在其中，同情恐怕只会白费力气。
正如同他百般周折，郑重其事的绑架了孟鸿哲的好友，是个年轻阿Sir。他在喝早茶时，还同人有说有聊，此刻却将人绑在仓库里。阿良杀了他，只因为孟鸿哲愈痛苦，他则愈兴奋。
工作人员还在做转场的准备，重新铺设机器的轨道，调整灯光录音。
顾怿跟前堆了个假人，手里握着一条又粗又重的铁棍。茅锐翰过来叫他找找感觉，顾怿要演出这场阿良令人生理不适的残忍，他会用铁棍将人活生生打死。可顾怿试了几次，肉眼看着，莫名少了几分感觉，茅锐翰也琢磨不透，索性把湛修谨喊过来。
这中年直男一点都不会说话，他对着影帝：“我记得你也演过变态杀人狂，还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怎么样，把你的经验，教教年轻后生？”
湛修谨看顾怿神色，见后者期望的点点头，他才开口：“你演一次。”
顾怿猛地一砸，假人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凄惨地倒在一旁。这气势，不可谓不骇人。
打完，顾怿又有些不好意思，颠颠小跑几步，去把假人扶正。
湛修谨接过铁棍，也抡了一回。
干，假人好惨，扑街两轮。
他问顾怿：“你是不是在害怕？”
茅锐翰没有拆开这个镜头，阿良在动手前还与阿Sir有一段对话。台词说完，扮演阿Sir的演员就地躺倒，躲出镜头。摄像机往高处移，切进特写，顾怿这才会击打备好藏在演员身后的假人。可要是他动手太早，或是演员躲得太慢，就很容易伤着人。所以顾怿差的那一点儿，是他在最后关头，下意识的有所保留。
扮演阿Sir一角的郭彬，他虽然演技比不了这俩神仙，可论起眼色，他可就数得上号。见着顾怿的犹豫，当即宽慰，说不必担心，他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换做从前，湛修谨可以做到比这更好的抚慰。将人往怀里一揽，或者吻一吻。他掩下所有欲.望心思，不愿再像上次失控，让人不知所措，见了他只想躲。他示意两人走走戏，茅锐翰在一旁乐得轻松。
郭彬做了特效化妆，身上脸上都淋满了血浆。他往那儿一倒，像是快丧尸化的人类，看得人心悸又同情。
湛修谨再提一句：“你下手前给他个信号，如此你更放心。”
郭彬太会来事儿了，马上接一句：“小顾你要么踩着我肩膀，要开始了，你压一点力道，我肯定躲得快。”
顾怿点点头，伸手将人拉起来：“多谢你了，彬哥。”
郭彬一直想找机会同顾怿亲近，这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人家只是想拉他一把，郭彬却将这个握手的时间拖得有点长。他想多讨几秒的哥俩好，就见着影帝看他一眼，那眼神看似寻常，又莫名叫人背脊发凉。
“Action——”
摄影师在轨道上被人推着往前，他拍着顾怿脚步的特写。
监视器里，顾怿每一步都踏得稳重优雅，他的鞋面纤尘不染，那管西装裤上只余一条被熨过的折线。他好似要盛装出席某场宴会，可一根铁棍被他拖在身后，铁锈刮着水泥地面，拖曳出刺耳而心慌的回响。
镜头设够了悬念，终于缓缓向上，衬衫、领带、西装，一头黑发向后梳着，露出他俊美惊艳的面庞。就是这张干净的，泛着白玉光泽的脸，对比着他跟前奄奄一息的人质。再仔细看，他的眼眸中含着悲悯，好似将人驱使，跪下来，亲吻他的脚尖，就能获得赦免。
可人质粗重的喘息，求饶的低吟，猛地令被蛊惑的人们回过神，恍然，他们看见的不是天使，是降世的撒旦。撒旦的嘴角缓缓绽出一个笑，这份天真尤其叫人毛骨悚然。可来不及了，心神早已被他笼络，即便知晓他即将开启一场残忍的杀戮，也要为他摇旗呐喊。
茅锐翰全神贯注，他紧张地咬着拳头，全然感觉不到痛。只怕自己闹出动静，惊动了眼前的情景。他盯着顾怿抬脚，踩上郭彬的肩膀，握着的铁棍被他高高扬起，晃动的衣摆，破风的声响。
来了，终于到了这一瞬，杀人的钝器被他狠狠砸下。
“CUT——”
茅锐翰站起来，情不自禁的鼓起掌，顾怿这一下干脆利落，叫人通体舒畅。走过来看回放，茅锐翰夸郭彬一句情绪到位，又忍不住对顾怿揉揉头，拍拍肩：“看看你演的，爽不爽？”
到了电影放出预告片的日子，高蕊整个团队严阵以待，他们熬了几个通宵，甚至打算压一次湛修谨的风头。这种营销一旦用力过度，很容易适得其反。而高蕊已经提前看了预告片，她信心十足，顾怿的演绎，茅锐翰的剪辑，完全担得起这次的风险。
茅锐翰最被影评人称赞的就是他的暴力美学，即便是血花四溅，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赏心悦目。茅导这次更是吝啬，预告也只肯让人看上五十多秒。精彩的镜头一个接着一个，观众既要从画面里获取信息，又要仔细地看湛修谨，每一秒都目不暇接。可激烈的打斗后，振奋的配乐戛然而止。
寂静后，几段悠扬而空灵的钢琴音符断断续续，好似情人间的低语。粉丝忍不住抱怨，茅锐翰将三秒都浪费在了一个破旧仓库的远景上。
有光从仓库破碎的棚顶中泄进来，好似舞台的追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你看不清他的脸，光芒笼着他，透出诡谲而暧昧的温柔。镜头自下而上，他拄着一把猎.枪，像是他的权杖。镜头切到了他面庞的特写，在人们屏住这一呼吸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
絮语着的钢琴曲渐渐夹杂了铿锵地鼓点，这个男人举着猎.枪，鼓点声掩护了他的枪响，他迎面而来的人们一个个在他脚边倒下。站着的人，最终只剩下他自己。男人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在黑暗的画面里，可那背影分明在说，让孟鸿哲来抓他，他才是统治整个黑暗世界的王。
高蕊掐着预告发布的时间，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盯着合作的营销公司发布谈好的内容，话题热点头条文章。而她们团队自个儿养的水军正准备出动，就发现顾怿已经在热门上挂着了。
看了预告片的观众，除了被湛修谨的演绎震撼外，很难不去注意到顾怿转身前的惊鸿一瞥。他们开始为湛修谨揪心，因为顾怿的出场，无不昭示着他是个棘手的大反派。
虽说上过几次热搜，可顾怿没什么作品，观众忘性又大，何况他这次的演绎的形象截然不同，一时很难叫人同他的过去联系起来。即便有着演员姓名表，人们还是好奇，这份好奇更是惹得他们心痒难耐。
所以这会儿只要点开热搜，悬挂在第一的词条，就是观众们在问。
#开枪杀人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看看你演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