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何所期》袖剑飞踏

34、第三十二章 心愿

　　我好象睡着了，又好象是醒着的，可脑子里的画面却一直停留在好几年前的一个片断中……

　　那是一条很宽阔的街道，街上的行人早已经吓得没命的逃走了，因为那儿正躺着七个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而在另一条小巷子里，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靠在墙角不停的流泪，那个小姑娘是那么熟悉呢，可不就是几年前的我么？

　　“你……你怎么哭了？”那是个第一眼看上去略显憨厚的十五、六岁的穿着一袭黑色长杉的少年，他就是上天，此刻正慌慌张张的看着我。

　　我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拼命的掉眼泪，那眼泪也越掉越凶。

　　上天的脸上越来越慌，他伸出手大概是想替我擦去眼泪，手伸在了半空却又缩了回去，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依我的对他的了解，也知道他从来不曾安慰过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只是一个劲的在那里说：“你别哭啊……！”

　　我没有理他，继续流眼泪，上天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的嘟嚷着：“怎么办？你这么一直哭，哭坏了怎么办？”

　　我睁着一双泪眼，似埋怨般的瞪了他一眼，从没见过这样傻的人，我甚至想给他一个耳光，瞧他说的那是什么傻话？

　　上天没有发现我的不满，还在憨憨的说着：“你那么小小的，会哭坏的！”说罢便一脸焦灼的直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才想到是什么原因惹得我如此伤心，便着急的问我：“你是不是因为我和入地杀了那七个人你才哭的？”

　　我没有回答他，他走近了些，弯下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比他矮了一个头有多的我，认认真真、无辜至极的说道：“他们欺负了你，都是该死的人，你不应该为他们哭！”

　　我抬头看他，哭得好不伤心，抽抽噎噎的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上天一下子愣住了，脸上浮现着困惑和茫然，我感叹一声：当真是物以类聚，和他的主人伍然一样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来理解和衡量，他们好象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想起那七个惨死的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别人因为我而受伤，因为我而死，我却不能去怨那个凶手？难道耶律泰多那晚开玩笑时所说的话竟并非虚言？我果真如他所说是个天生的红颜祸水么？一想到这，顿觉胸闷难当，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

　　上天见我这副模样，更见焦急：“你怎么了？别哭啊！我……我……！”

　　“上天，你答应我！”我看着上天，不胜悲戚却很认真的央求他：“不要再草菅人命好不好？”

　　上天那憨厚可爱的脸上更加困惑，我抓着他的衣袖，仰起头看他，视线因为泪水而有些朦胧，我哑声说道：”你今天碰到的是一些武功不及你的人，若是他日你遇见了武功比你高强的人，那死的就会是你了！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上天迷茫的跟着我的话念道：“我死了你会难过？”

　　“嗯！”我点头，追问了一遍：“那你能答应我不再草菅人命吗？”

　　上天其实不太明白我说这句话的含义，在他十多年的生涯中，盾买森灌输给他的生存法则，一向是只要看哪个人不顺眼或者哪个人得罪了他，他都可以随便将那个人的脑袋割下来，可这样的人却愣是在我期盼的眼里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点了头便是答应我了？我略微有些安慰，那时的我是那样的幼稚，总觉得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从不轻易取人性命，根本不知那时的世道有多么残酷，遂单纯的想要劝说他：“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了的话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他也许会有父母、有妻子、有儿女，那些人会很牵挂他，会因为他的死而肝肠寸断，谁也不能那么残忍的夺去别人的性命！”

　　上天仍是没有犹豫的在我眼里重重的点了头！

　　…………

　　就像做了个梦一样，又像重新回到了从前，我几乎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拨，如果不是上天那道比前多了些沧桑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回荡，也许我真的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上天夫人有福气啊，能得上天兄弟如此垂怜，看你们夫妇如此恩爱，就是我们这些贩夫走卒的看着都眼红啊！”

　　“我们常年在提贝斯和乌兹国游走，留在家里的日子实在是少得可怜，这常年累月、聚少离多的，我还真挺想我家那妇人的！”

　　“达西老弟啊，你也别抱怨了，你最起码还有得想，我啊，想都没得想喽！”

　　“你们也别唉声叹气了，这一趟回去少说也能歉个半桶金币，我们回去以后赚了钱再做点什么买卖，以后也省得干这掉脑袋的营生。”

　　“说得是，要不是没办法，谁愿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背井离乡的跑来跑去啊？”

　　“说到这背井离乡，上天兄弟夫妇怎么会有那样的兴致，从东方不远万里的到巴比伦海，又从巴比伦海千里迢迢的返回故土，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吧？”

　　那几个好心的提贝斯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我和上天身上了，从我们加入骆驼帮的时候，为了方便谎称我们几个是亲戚，我和上天是两兄妹，后来经过我生病，心痛发作，上天的反应和他对我的举动，他们便认定我们是两个还没成亲的小两口，对我的称呼也从小姑娘转变成了上天夫人，我几次告诉他们我真的不是什么上天夫人，却愈描愈黑，他们更加笃定我和上天就是小两口，我也就懒得费口舌去解释什么，只是看到岩弯一脸的笑意时登时气结，而上天呢，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到他出来解释一句，反倒是一副坦坦荡荡，事实就是如此的开心模样，要不是看在人家因为我而吃尽了苦，饱尝焦虑、容颜憔悴的份上，我早就一拳头往他脑袋上敲过去了。倒是煜，似懂非懂的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的跟在我的身边，只要上天一靠近，他就特别的戒备，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总是让我觉得好笑。

　　“其实也没什么。”上天一脸幸福的看着我笑，他脸上的胡子也刮干净了，几天前那副颓废的模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瘦了一大圈的脸上仍然削瘦，那几道被我的指甲抓出来的伤痕就是我每次想大声斥责他就硬不起心肠来的最好武器了。

　　“我夫人说想去看一看最大的海，我们随着轮船漂啊漂的就到巴比伦海了！”

　　瞧上天说的，好象我们是一块浮木似的。

　　“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叫做‘夫唱妇随’，可我看这上天夫妇是妇唱夫随啊！哈哈……！”

　　都笑到头上了，上天还一副怡然自得的笑意，全然不觉得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嘲讽，他笑着对他们说：“只要能和我夫人在一起，就是妇唱夫随又有何妨？”

　　“上天。”我的语气可是相当不满、警告意味十足的。

　　“嘿！这上天夫人还不好意思了！”

　　瞧他们哄笑一片，我这真是相当无语，都说了愈描愈黑，这回相信了吧？

　　“姝姝，别恼！”上天向我走近了些，煜大手一挥，被我笔眯眯的拉了下来，他就气哼哼的怒视着上天，却也乖乖的没有说话，上天苦笑的撇了煜一眼，用只有我能听到的语调对我说，“就算是让我自欺欺人一回也好，能这样和你被世人看成是一对夫妻，就算是我现在死了，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