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番外（三） 奈落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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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里的黑暗、扭曲与非人，他不是一无所知，但是越当他知晓这些，他便越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奈落基地的建筑模式，与他们组织的结构十分相似：顶楼仅属于首领等最高干部，中间是中层人员的，而底楼则居住着最多的普通杀手。那天，或许是心血来潮罢，他去了奈落底层杀手所聚居的底楼，他看着看着，除了悲叹别无其他。
生存在那里的人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流水线产品，他们有着同样的服饰，同样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冷漠而麻木，像是最底层的工蚁一样安静又有条不紊地挤在一个地方生活训练。所谓的个性对于他们来说早已被常年的训练和杀戮给消磨殆尽，他们唯一的感情波动，就是在看见他这位首领来视察的时候，欠着身子到一旁恭敬地等他走过。
然后，就当他感到失望、想要回去的时候，在某一个走廊，他看见了那一幕。
一个高大的男人，抓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将她按在墙上，粗鲁地撕扯着她的衣服，抓挠着她的皮肉。他的眼力很好，即使那是个阴暗得犹如蜘蛛巢穴的角落，他也依旧能看见，少女的面色平静，好像早已习惯这种事情，而她露出的皮肤上，还有着隐约可见的淤青伤痕。
他快步走了过去，揪着男人的后领就扔到了一边。那个男人被打搅了好事，又不敢大声怒骂，只得用厌恨的眼神看向他，只不过当他看见他脸上所佩戴的首领面具后，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跪在地上乞求他的宽恕。
“这里没你的事了，走吧。”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没有感情，说罢，他就转过身去，为那个女孩将衣服合好，跪着的男人偷偷地望着这边，突然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赶紧回身走了。
他懒得在意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形象，虚此时全部的关注点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少女的身量细小，头发有些枯黄蓬乱，一张圆圆的脸蛋很是质朴稚气，看上去不过才十一二岁，可是她的表情是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的麻木，这让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此时，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即使是这样的小童，也知道他是这奈落之地最尊贵的首领。他拽着她的手，向她示意：“跟我走。”
少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步伐，踏入了她从未敢想象自己能涉足的地方——首领所居住的顶楼。她这样的人，怎么首领会把她带到这样的地方去…少女不能理解虚的举动，可是面对首领，她依旧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用说开口提问。虚将她带到了自己的私人房间，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箱子，然后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她说：“把衣服脱掉。”
啊…果然，首领也只是想做那种事情呀。听到虚这么说，少女反而放心了，她顺从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安静地等待着虚对她做她已经习惯的事情。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虚并未立刻压到她的身上，而是打开了箱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一阵悉悉邃邃声后，他将什么冰凉的东西涂抹在了自己的背上。
那是大概一周前被老师棒打留下的伤痕，这几天一直在隐隐作痛，那个东西涂抹到了背上，一阵强烈的清凉之意就逐渐从肌肤上散开，叫人感觉是说不出来的舒服。少女的鼻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她这才明白，首领是在给她上药。
“接下来的你自己来，明白吗？”
她的身体是过分的消瘦，就像是一根细芦苇棒一样瘦弱，露出的部分几乎一眼可以看见突出的骨节，四肢细得仿佛让人轻轻一捏就会粉碎。仅仅是少女的背上，就能看见一大片的青青紫紫，旧伤上覆盖着新伤。各种鞭打、棒槌、拳击留下的伤痕，密密麻麻几乎没有几块完好的地方，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给少女背上仔细地抹好了药之后，他就干脆地将药膏塞到了女孩手中，让她继续往其他受伤的地方上药，男人甚至还背过了身，表示自己不会看。这一切都让她感到茫然，女孩拿着药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您是现在不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小心翼翼，似乎是生怕她的提问会冒犯到他一般，联想到她刚刚被那个男人差点侵犯都毫不反抗的逆来顺受，她这样的态度令虚感到有些心酸——这女孩，之前究竟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啊…
“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服务’。我问你，只要有人向你索要，你就会那么服务他吗？”
他用一种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她，他此时背对着她，无法得知她听见这个问题时的反应，但是她倒是很快地回答他道：“是啊，这就是我的职责。”
“职责？”这个词叫他听着十分刺耳，他很想继续追问这个女孩，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显然不是这个，他只得耐着性子告诉她：“不…你先赶快给自己上好药然后把衣服穿好，我等会儿有话问你。”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转过身去，借着从窗子那里照射进的日光，他这才看清了少女的长相：这个女孩有一张苹果一样的圆圆脸，但似乎是有些营养不良，她的颧骨凸出，在那张消瘦的脸上，两颊长满了小雀斑，五官哪里都算不上好看，堆积在一起更是普通得叫人过目即忘。如果说胧是盛放于花园中心最美的鲜花，那这个女孩就是生长在道路两侧任车马行人践踏的杂草，平淡到几乎可怜的程度。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这孩子双眸的颜色。与她那实在算不上好看的脸相比，这眼睛却宛如春天降临之时、万物复苏之际树枝上连绵的翠意，那是充满了生命气息、温柔又纯净的碧绿色。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比他更加茫然、空虚，就像是一口已经不再有活水的枯井一般，她的眼神令人心痛。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奈落，你的职责是什么，你身上这些伤痕又是怎么来的。”
——这之后，他便从那个女孩的口中，得知了奈落底层的人们，究竟是过着怎样一种凄惨的生活。
“我好像是从小就被带到奈落来的，关于我来奈落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是我的老师带大了我和其他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同伴，教导我们学习，她们都长得比我好看，老师说的。”
“老师说我没法去做‘燕子’，所以我就没有继续学习了，我的职责，就是在大家需要发泄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给大家服务。”
“这些伤，一些是别人打我留下的，就在我给其他人服务的时候，还有的就是我老师用棒子打我的。这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上的课，大家都会定期接受鞭打或者其他的疼痛训练，来习惯忍耐疼痛。”
“首领，您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您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吗？”
她似乎很少一口气和人说这么多话，说起来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一看就不像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说完了之后，她的表情还是有些茫然，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会触怒他的话，条件反射似的紧张望了一眼他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却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对首领的大不敬，而深深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而他，在消化了她所说的话之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从心中如同火焰一般升腾而起。悲伤，愤怒，绝望，痛苦，这些感情漩涡一般地搅在一起，一同烧灼着他的心。
这个孩子，她的年纪比那天被胧割喉的女孩还要小，却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了这种肮脏的事情。她的容姿不足够她像其他女孩一样去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女间谍，于是，她在奈落里就仅剩下给人泄欲这一作用。
而且，看她那副营养不良的瘦弱样子，她恐怕连基本的生存饮食都难以得到保障，还要不断地接受着鞭笞和毒打，进一步削耗她本就脆弱的生命。这是自然的，如果说奈落底层已经是消耗品一般的人，那她就是用于延长消耗品使用年限的、更加低微的存在，她这样贱如草芥的女孩，在这奈落深渊，还不知道存在多少。
“…如果我让你为我服务，你就会这么做？那么，如果我让你以后都不要去做这种事了呢？你才多大…不会觉得痛、觉得想哭吗？回答我。”
他也曾经到外面去看过，和这个女孩同龄的孩子，在被打之后都会痛、都会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可是这个孩子…
“我会的，只要首领有需要，为您服务是我的光荣。但是…”少女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也不敢开口，直到他说了“但说无妨”之后，她才大着胆子说道：“如果您不让我做这种事，那我好像也没有能做的事情了，这是我唯一会的东西，失去了它，我在这里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这种的痛我已经习惯了，要是哭的话，会被关起来挨饿的…首领您放心，我会忍住的，不管您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哭的。”
少女似乎以为他只是在试探她是否是个合格的奴隶，说到最后，她竟然是在讨好一般地对他说出那样的话语，等待着他的虐待。这真是何等悲哀，何等不幸，就连这样痛苦的折磨与非人的对待，居然也是她在奈落生存下去的唯一之道。望着低眉顺眼、卑微得几乎不敢与他对视的女孩，他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怜悯与渴望，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
他想试着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
“我不会打你的，也不会对你做任何会让你痛苦的事情。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名字么？别低着头了，抬起头来吧，你不需要这样对我毕恭毕敬，我并没有值得你这样做的理由。”
他的语气很温柔，听见了他温和的话语，那其中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某种情感。他是第一个不是因为那种事而接近她的人，是第一个询问她名字的人，也是第一个让她抬头说话的人，生长于奈落深渊的少女，她的内心早已干枯，可是就在这一刻，她隐约从那个奈落中至高无上地位的男人那里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懵懵懂懂的，她抬起了头，看着男人的眸子。
鲜血一样的红色，也是火焰一样的红色。
“我没有名字…老师一般就管我叫十六号，名字是只有干部们才能有的。”她犹豫地开口，虚听了她的回答之后，摇了摇头。“十六号，这可不能做一个名字，干部们那些代号也都不是什么好的，不适合做女孩子的名字…不如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 男人思索了片刻，望着少女翠绿色的双瞳，突然灵光一闪，对她说道：
“翠（Midori），你看这个名字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番外（三） 奈落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