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124、毒发

　　北阳暗卫居多，选择内攻。东辰武力强盛，适合守在外面。西月阴险，控制城中最合适不过。南云人不愿意惹是生非，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手，对于其他三国来说无疑是最好解决的。

　　夏子舟将这一点摸得透彻，也是其他三国愿意心甘情愿追随他的原因。

　　南平王早就已经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他被剧毒缠绕更加无法反击。

　　其实他皇宫的士兵也并不想因为救他而失掉性命，这里的人自私惯了，况且心也不在这个君王的身上。

　　南平王被五花大绑的押在城门口，准备斩首示众。而远在北阳的北清王也不敢对此有任何异议。

　　北清晨的事他也有责任，只不过他的母亲是那个夏扇言，所以夏子舟才放了他一马。

　　墨凉洛就这样抱着九十九直接来到了城门口，果不其然那里围满了人。走在最前面的则是夏子舟和陈伯，还有许久未见的东昊王。

　　其实也不止他们几个，还有雪嫔等，他们都在一旁的角落里，感觉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人物。

　　东昊王恢复的倒是很好，和之前病殃殃的样子大不相同，面色也红润起来，看来是毒素被清除干净已经完全痊愈。

　　但是他原本肥胖的身体也清瘦了些，压力积攒的也是不少，毕竟是被两个完全想不到的女儿继承皇位，还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大概没有比这个更让他丢脸的了。

　　东麟星彻底被九十八给洗脑，就连雪嫔也不认了。所以雪嫔也是很命苦的，只好追随着东昊王。

　　城门楼百姓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士兵。南平王没闭眼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们不敢放松警惕。

　　此处没有看见宁安康的影子，不过也没有多少人记得她，大概是被夏子舟关起来了吧，墨凉洛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士兵们都认识墨凉洛的，见到墨凉洛抱着一个女子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夏子舟闻声转头，看着墨凉洛怀里的九十九发愣。

　　九十九有气无力的抬头看向他，夏子舟才终于承认这是九十九。

　　他跌跌撞撞走上前，怜惜的捧起她的小脸，直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见到九十九一头银发，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这也确实如此，这天下能有几个人年纪轻轻就拥有一头银发。

　　夏子舟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猛地转过头，声音几乎哀求，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如此无助，除了他面前的陈伯，

　　“求求你，救救她……。”

　　这句话是面对北清晨临刑时没有说出的，没想到从他嘴里听见就是觉得天都要塌下。

　　陈伯走上前几步，却又停在了半中央。

　　他摇了摇头，神情并不乐观，他也是哀伤的。她是北清晨的女儿，他唯一爱徒的女儿啊。

　　夏子舟与墨凉洛皆是一愣，看着九十九憔悴的样子，在回味着他的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平王脸上的伤疤太过丑陋，所以即便斩首还是不愿意把他的面具取下，恐怕会吓着别人。

　　他灰发凌乱披散在脸前，双手被狠狠折断架在了后面。再加上他身体里还有毒素，所以是十分难熬的。

　　不过这样死也好过被四毒折磨，北清晨是想让他死的痛苦，不能让她如愿了。

　　即便心里庆幸，掩饰不了他的疼痛。等待行刑的这段时间太过煎熬，他只好从散落的头发缝隙中看一看刽子手什么时候才来。

　　这一看就看见了正对面的几个人，最显眼的是半死不活的九十九。

　　他一开始认不出那人是谁，足不足分辨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又联想到那一头银发，一股被雷击中的麻痹感瞬间侵蚀全身。

　　即便他现在如此痛苦，还是不自觉地兴奋的起来。九十九的银发他再熟悉不过，四毒一齐反噬的征兆。就是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变为银发的人了。

　　北清晨刻意给自己下了四毒没让自己因此死掉，自己让宁安康无意给她女儿下的四毒现在竟然要反噬她了！

　　胜利的喜悦让南平王再也控制不住兴奋，北清晨啊北清晨，终究还是栽在自己手里了！

　　“哈……哈哈哈哈！”

　　南平王突然发疯一般的大笑，就连他的声带都被震的出了血沫。

　　笑声打断了在思考该如何表达的陈伯，众人纷纷转头看去。连九十九也听得毛骨悚然。

　　她抬眼，对上了南平王猩红的双眼。

　　南平王吼叫的撕心裂肺，那么的凶狠，如同匕首，狠狠扎在了九十九的心口。

　　“你可知你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你会慢慢的失去力气，血管爆裂。全天下再也没有一人像你这般死的凄惨，丑陋！哈哈哈哈，她北清晨多么一个洁身自好的女人，没想到她女儿竟然如此悲壮！怪不得她没有死不瞑目，就是为了不想看见你这副姿态才闭上眼睛的！！！”

　　九十九触动，挣扎着。她从来没有如此这般难过。

　　她从记事到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唯有死时能体体面面。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执着于此，好像就是这么一直这样想着，连梦里的北清晨也是如此教导她。

　　“因为我没能为他穿上，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完成心愿。”

　　这句话一直缠绕在她的身上，每每听见就有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想帮她完成，自己也想要这样。

　　曾经和九十八见过的那户人家结婚。其实那身嫁衣不是那么的完美。只是因为新娘极其端庄美丽，衬的那身衣服也变得好看。

　　她一定要以那样的姿态穿上。

　　听见南平王这么说着，让她也有种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他嘴里那样惨不忍睹的样子。

　　见到九十九惊恐，墨凉洛连忙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夏子舟气愤，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还不赶快把他嘴缝上！！”

　　这句话完全是吼出来，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样子。

　　陈伯满心心酸，即便夏子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也确实如此了。

　　东昊王早早的就缩在一旁。即使九十九救过他一命，可一想到九十九会死的那么惨就不敢靠近她身边。

　　九十九用力抓着墨凉洛的衣领，示意他低下头来听她说话。

　　墨凉洛很听话的照做，只能听见让自己心碎的声音。

　　“嫁……嫁衣……，快……。”

　　他自从答应过九十九的那天之后，就早早地为她准备好了。

　　准备的不止一套，因为他觉得无论是哪一套都很适合的。

　　想着她穿上那套鲜红的衣服兴高采烈和样子，还不停替换着不同的花样，自己就坐在那边静静的喝茶看着她。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画面。

　　可他不想这么过早的就拿出来，因为好像让她穿上就了了她的心事，她就再也没有任何担忧和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开自己。

　　“……好。”

　　墨凉洛终究还是答应了她。

　　不等他去拿，一道银光闪现，与九十九的银发融合在一起。

　　他只是这样一下子没注意，让人着了道。

　　一根银针赫然出现在九十九的脖颈，让众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墨凉洛猛然抬头看去，宁安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城门口。她似乎是用尽她所有的力气扔出那根银针，之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谁把她放出来的！”

　　陈伯最先缓过神来，他赶紧上前想帮九十九把银针拔出，可谁知道话音刚落，九十九一口黑色的鲜血就直接吐了出来。

　　“九十九！”

　　墨凉洛跪下将九十九放在地上，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怒目而视陈伯，“还不快过来！”

　　陈伯慌慌张张的跑过去蹲下，夏子舟无力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旁边有不少卫兵想上去搀扶，可是却被他的眼泪给惊得不敢行动。

　　九十九吐血吐的止不住，她脸色惨白，墨凉洛只感觉扶住她肩膀的手湿湿粘稠，不紧低头一看。

　　竟是一片黑红。

　　她……她脖子以下的身体竟然开始出血。黑色的毒血将她白色的衣裙白色浸湿，流在地上许多。即便纵横沙场数年，墨凉洛也没有见过哪个人出血像她如此之多。

　　见到此情此景，他不自觉地颤抖。

　　“她怎么样！”

　　陈伯被他的声音寒地一哆嗦。

　　“是催化药……，四毒被激发出来了……。”

　　“不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陈伯将视线挪开，不忍直视。

　　“你看啊！你快……快点……。”墨凉洛声音断断续续，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心情，像是被世界抛弃，只有他一人孤立无助。

　　九十九身子血管已经完全爆裂开来，唯独那张惨白的小脸依旧是那样美好，没有任何流血的迹象。

　　夏子舟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近，恍惚之中想起了宁安康说过的话。

　　“忧儿长得和子舟一模一样，要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她这是故意让九十九脸受到保护？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无聊的理由？

　　感觉胸口被狠狠的沉闷一击，夏子舟跪在九十九面前，拉起她一只逐渐冰凉的手。

　　“对不起……都是父亲不好，你不要像你母亲一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