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提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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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应该消失。”
诺塔丝看着眼前的在自己的记忆之中重复播放数次的情景，半闭上了眼睛。
“为了——”
为了他们。诺塔丝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接了下去。
接下来是极为短暂的一段沉默。紧接着，她听见年幼的自己开口，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另一个她说：“好。”
*
意识回归身体时，诺塔丝感觉到了手机的振动声音。
她闭着眼睛摸了一把床头柜，摸到了手机之后，停止了闹钟。
上面的日期是12月25日，圣诞节，时间是早上六点整。
诺塔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撸了一把令她自己格外烦躁的卷发，指尖滑倒长发末端的时候，被相互纠缠的发丝阻断。
诺塔丝稍微用力了一点，因为头皮上传来的痛感嘶了一声。
于是她放弃了用手去梳开头发。
她起身洗脸时顺手摸出了一把剪刀来，在化妆镜前面梳洗穿戴整齐之后，诺塔丝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无声地说了一句Merry Christmas，然后没有太过犹豫地就对自己纠缠的卷发下了杀手。
等她背着中提琴出门的时候，本来半长的卷发已经很短，随着时时袭来的风偶有起伏，却再也不是之前那种过于飘逸的样子。
圣诞节是个相当特殊的日子。
外面几乎已经没有人闲逛。偶尔几位也是步履匆匆，忙着赶回家去过圣诞。
诺塔丝便成了相当引人注目的一员——步伐懒散，一点都没有赶着回家的样子。
她也确实不回家。
诺塔丝口袋里装着音乐室的钥匙，这是她在圣诞假期开始的时候就从乐团指挥手中拿到的。
乐团指挥似乎稍微有点好奇诺塔丝圣诞假期为什么不回家，但是鉴于诺塔丝刚刚来到乐团不久，并非熟悉，便没有多问。
这倒是让诺塔丝稍微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一个谎言需要用多少个其他谎言去圆。
音乐室里空无一人。空调之前似乎没有打开，诺塔丝推开门的时候，只觉得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不上哪里去。
她打开了灯和空调，一边等待着空气变得温暖，一边看着乐谱，记录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等到看过几遍之后，才觉得温度回归到了正常。
诺塔丝脱了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又舒展了一下身体，才从琴盒里拿出自己的中提琴来。
她抬手试了一下音，才发现太久没有上过松香的琴弓没办法拉出正常的音来。
于是诺塔丝又从自己的琴包之中摸出松香来。质地偏硬的浅色松香无尘，来回在弓毛上摩擦，诺塔丝计算着次数，停手后将小块松香重新装入布袋。
室温已经到达了平时的温度。
诺塔丝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着，捏着琴颈反手将琴身放置在锁骨之上，再度试了音，一切准备充分之后，才开始演奏。
先是一首《平安夜》。
诺塔丝拉到一半的时候才惊觉平安夜其实已经过去，倒是依旧情绪平缓地拉到了曲子结尾。
中提琴独奏算不上十分少见，但是也不寻常。诺塔丝安静地拉完曲子，微微鞠躬，向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观众们致敬，略微停顿，没有什么兴趣去拉上一首真正符合圣诞节气氛的曲子，开始了乐团演奏曲目的练习。
她优秀的记忆力以及绝对音感让她即使是能面对着谱子，脑中也能奏响恢宏的乐曲。
中提琴在乐团之中不可或缺，却又往往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它没有小提琴的高亢，也没有大提琴的低沉，温和缓慢，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被替代。
诺塔丝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眼选中了它——这点跟她的姐妹完全不同。
*
手机收到简短的Merry Christmas这条消息时，是圣诞节结束前的一分钟。
诺塔丝盯着这条信息看着，然后又看到它突兀地消失在手机屏幕上。
这并非是不知名人士的恶搞，恰恰相反，这是唯一一个知晓她是谁的人的祝福——尽管这个祝福迅速而短暂。
诺塔丝把手机放置在床头柜上，关了台灯闭眼。漆黑夜中轻微的声响在她耳中是不知名乐曲的音符，永远固定且毫无变化。
她在这样的与之前毫无不同的夜晚之中让自己的意识沉入回忆，身体陷入睡眠。
（二）
乐团的演奏是在圣诞假期之后。
诺塔丝这些年来一直居无定所，在无数乐团之间辗转，姓名身份各不相同——这并非因为她需要以此谋生，而是因为，她需要“消失”。
她一直都不确定自己在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眼中是否真的已经是消失的，干脆避开他因为牵扯众多而无法离开的伦敦。
她也一直都不确定，自己在欧洛丝的眼中是否已经真的消失，于是彻底对伦敦避而远之。
诺塔丝无法说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有一些人理智远高于情感。但她确定当时幼小的自己并非是这样的人，只不过现在却恰好相反。
她明确地知晓麦考夫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如此，诺塔丝无法用什么样不理解的目光去看待他——
虽然她常常有着某种像是自己双胞胎姐妹一样的疯狂想法，因为她太过了解欧洛丝。
但是她总能克制住自己。
这点是从欧洛丝造成的局面之中学到的——也同样，是从白胡子失去红胡子之后的状态之中学到的。
（三）
“我想听中提琴。”
欧洛丝说。
穿着一身白衣的姑娘露出了堪称无害一般的笑容，特殊监狱内的一角放置着昂贵的手工小提琴。
她对着玻璃幕墙后面的麦考夫这样要求。
麦考夫没有问为什么。尽管那一瞬间，有着无数想法在大脑之中闪过，又在下一瞬间让它们统统消失。
他微不可查地压了一下眼眸，对着角落里的监控微微点头。
中提琴很快就被送来。
麦考夫动作不甚熟练的将它放置在锁骨之上，准备拉出第一个音符的时候，玻璃幕墙后面的姑娘将食指竖在了自己唇前。
“嘘。”她发出一声似乎怕是被惊扰的嘘声，半闭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半晌之后才开口。
“你听，麦考夫。”她的声音之中有着喟叹，“乐曲是多么优秀——她对此轻车熟路。”
麦考夫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弓毛与琴弦的撞击声近乎于无，玻璃幕墙后面的姑娘却依旧听到了。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
“你影响到我了，麦考夫。”
（四）
乐团内德中提远远达不到标准正式的数量，这场演奏却依旧圆满地结束掉。
诺塔丝在后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乐团指挥过来跟她讲话，意大利语婉转动听，带着特有的浪漫。
“你是我见过最为优秀的中提琴手了！”他如此感叹，眼睛中有着发现蒙尘的珍珠一般的光亮。
诺塔丝扯动嘴角，让自己的眉毛舒展开，露出了一个看上去相当真诚的笑容。
“感谢您的夸赞。”她回应，意大利语熟练至极。
“这样好的中提应该有更好的发展。”乐团指挥说，“你似乎陷入了困境——是否需要一些帮助呢？”
诺塔丝婉言谢绝：
“发展固然重要，但我志不在此——我更喜爱自由。”
（五）
“你觉得你当初做出的，让诺塔丝消失的决定，正确吗，麦考夫？”
欧洛丝问。
麦考夫没有回答。
“我们是双胞胎。她了解我，我也了解她。你会后悔的，亲爱的迈克。”
“她跟你不同。”麦考夫的声音干涩，记忆宫殿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随着欧洛丝的话语而出现在他眼前。
在这个房间里。在欧洛丝的身边。
“她确实跟我不同。”欧洛丝没有反对他的话，“她更可爱——我喜欢她，跟喜欢夏洛克一样喜欢她——只有她能听得懂我的话。”
欧洛丝的脸上挂上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跟你不同。”麦考夫再次陈述。他在试图避开因为欧洛丝提到这个名字内心产生的颤动，也同样在避免因为她的话而产生的，将诺塔丝同样关进Sherrinford的想法。
他不知道当初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他忧虑众多，也不过只是个凡人，尤其是在欧洛丝面前。
但是他也只能将当初的决定变成正确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麦考夫。”欧洛丝看向他似乎毫无波澜的双眼，从他这双跟她一样的双眼之中构建诺塔丝的表情、相貌。
“我是你所定义的危险。”她微微笑着，“她为什么不会是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中提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