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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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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斟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出来,砸在她扶着杯壁的手指上。
她痛的嘶了一声,收回了手指。
气氛压抑起来,她把手捧在胸前,低垂着脑袋,不出声。
“一定要这样吗?”
许久,她的声音才低低的传出来,带着压抑的哭腔。
安室透轻轻叹了口气,不敢直视她满是泪水的眸子。
他好怕自己一看她,心就软了,即将说出去的所有狠话就得全部吞进肚子里了,所以他只能看着窗外的红叶,抿唇不语。
“我不想离开安室先生。”
安室透却只是站起身,全程跟她都没有眼神交流。
栗子踉跄的站起来,繁复的和服束缚住她的动作,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而后又迅速的扶着挨矮桌起身,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他。
安室透停下脚步。
“不要——我不要这样——”
她终于崩溃的哭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安室透——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不要放弃我……”
她声音嘶哑,抱着他嚎啕大哭。
他半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住她不停颤抖的双手,用力的掰开。
“去美国,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用关心日本这边了,如果几年后你回来了,你还没有找到心目中的丈夫人选,我或许会等你。”
他只能这样安慰她。
栗子仓皇的站在原地,哭声渐渐低下去。
“降谷零……”她叫住他,声音里面满是绝望,“你不要这样……”
他好想回头抱住她,告诉她别哭,然后擦掉她所有脆弱的泪水,她是像火一般张扬恶劣的三菱栗子啊,她不应该是现在这幅脆弱的瓷娃娃一般的三菱栗子啊。
但是他不能。
他只是抬脚离开那间压抑的屋子,不理会她抽泣的哭声。
公安要对组织动手了,她退出组织,离开日本,到大洋另一边的美国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不必再干涉这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干干净净的去过她下半辈子。
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想牵扯她。
一旦日后她被逮捕,证据确凿一定是死刑无疑。
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把她推开,为她脱罪。
离开也没关系,分手也没关系,死生不复相见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活着,不管是在美国也好英国也好,只要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好了。
栗子伏在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放肆的流泪。
透过略显单薄的衣料,她凸起的蝴蝶骨轮廓鲜明,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
打父母出事一来,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连哭都是躲在被子里抱着枕头压低了声音,只有这一次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全然崩溃。
她想到了这个结局,她知道安室透一定会决绝的推开她——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安室透在管家的引领下快步离开三菱宅。
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控制自己不去回想栗子那副脆弱的模样,他从悲凉的人生中,三菱栗子是唯一能够调动他所有热切情绪的存在。
他的三菱栗子。
他寂寥人生中唯一能够让他奋不顾身的抛却一切的女孩。
希望再也不要见了。
他在心里这样说,是对自己,也是对身后那个崩溃的姑娘。
何时丈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他大学的时候看到这句中国诗,很喜欢,便不停的去翻找它的意思,当时读着只觉得主人公孤单寂寥,像他一样。
现在看来,这句诗在几年前就影射了他的未来。
孑然一身,他永远不可能与她共白头。
他清楚的很,儿女情长和国家安危之间,他永远选择后者。
他不会为了栗子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在组织卧底得到的这一切。
这就是他的选择。
……
栗子坐回矮桌旁,把杯中的茶水随意的泼洒在院落里,低着脑袋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沉默不语。
木格门被拉开,年逾花甲的管家轻声踱步进屋。
“走了?”她语气沉静。
“走了。”
“小姐……您真的打算这样?”管家站在她旁边,低声询问道。
“这是最好的结果。”她目光一片冰冷,漫天的红叶映衬在她双眸中都失了颜色。
“我害怕他。”栗子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回味什么,“所以瞒着他。”
“不过——”她抿着唇,低垂的眼角是显而易见的难过,“我没想到他提分手——这么果断。”似乎是配合着她的心绪似的,她不自觉的手上使力,脆弱的瓷杯竟然被她捏碎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把碎裂的残片撇在桌上。
管家递过一块洁白的手帕,沉稳的把她满是细小伤口的手包住。
“小姐要去做什么就去做吧,日本这边我会照顾着。”
“谢谢。”栗子眨眨眼,“阿爷就像我的阿尔弗雷德。”
管家只是面露慈爱的笑。
他看着她长大,对她的心性无比了解,这么大的事情,她当然要亲自去处理。
栗子怔怔的盯着门外纷飞的红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显得清冷而且不近人情。
她的父母,不是死于事故。
他们出事的时候,她以另一种形式在场。
他们在通电话。
母亲说见了所谓的华盛顿大都市,生活节奏太快了,食物也不和口味,要尽早回国。
父亲说马上就是栗子生日啦,他们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母亲温和的笑着,捶了自己丈夫一拳:“哎呀老公,现在不要告诉女儿啦。”
栗子在电话的另一端,笑嘻嘻的跟他们说回来之后让他们见见女婿。
他们揶揄的笑,说她太小啦不是时候。
多么美好的家庭时光。
除了——
听筒中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栗子慌了神,不停问他们怎么了怎么了。
回应她的之后父母惊慌的交流声,以及——
那一句沙哑的……带着电流声的……但还是清晰可辨的——
“FBI!靠边停车!”
栗子嘴角的笑意僵住,在听到父母惊惧的尖叫,以及车子冲开环海公路护栏时剧烈的撞击声时,她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
通话终止。
她一遍一遍的打回去,只是无人接听。
栗子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她的父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死在她眼前——
死在FBI紧紧相逼的警笛中。
所以,她对安室透说的,股东大会认为她资历过浅,都是假的。
她早已经捏住了整个股东成员的命脉,接手三菱集团轻而易举,她只是为自己找个理由——找个正大光明去美国的理由。
她又骗了他。
因为他是个公安。
打父母出事以来栗子无时无刻不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安室透是个公安。
她想过向他坦白一切,扑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是结果会怎样?
他一定会为了她的安危千方百计的阻挡她去美国找FBI的麻烦,即使动用职权逮捕她也无所谓。
最起码在日本,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出了这个国家,栗子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了,他就算想管,也鞭长莫及。
所以栗子害怕,她害怕死了,她怕到只敢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不敢让他探知分毫。
栗子抹抹眼角,可惜酸涩的眼眶早已经流不出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