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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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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佳人已离去。
枕边尚有对方的味道,如今却两分离。
起身,穿衣。
桌上放着胭脂扣。
泪水再度决堤。
拿在手中,捂住心口,直直跪下。
疼,真疼啊!
如果可以,倒不如没有这颗负累的心脏。
颓然。
仆人进进出出。
他一动不动,唯独在仆人要把他手中的胭脂扣拿出来时,才疯了一般嘶吼着。
“不,不,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道谁来过。
不知道屋子里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红。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穿着喜服骑上可拿骑上了马。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那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他……
蝶衣……
蝶衣?
蝶衣!
眼中猛的有了光彩,缰绳一抖,转弯向蝶衣住处而去。
为什么这么多人阻止?
“让开!”
让开!
“少爷,他们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
他要离开了……
不可以!
“驾!”
蝶衣!
别走!
到车站时,摔也似的跳下马。
还没站稳,便喊出声。
“蝶衣——”
“蝶衣——”
行人侧目,没一个是他。
“蝶衣……”
声音已经颤抖,嘈杂的荒芜之地。
没有他。
没有……
“振邦?”
心房猛的归位,带了些许欣喜回过头。
“蝶衣!”
不过两天,他就形容枯槁。
蝶衣有些心疼的开口:“你瘦的好厉害。”
十二少微笑的抱住他,紧紧的。
“别离开我,好不好?”
蝶衣苦笑一下,抬手回抱住他。
好。
蝶衣合上眼,始终没说出那个字。
狠狠心,一咬牙,推开他。
“去,去结你的婚!”你有没有想过娶我。
“我们只是过客。”可不可以挽留我?
“我不爱你的。”只是把心寄放在你那里而已。
“你为何要自取其辱,十二少?!”为什么我们要生在这种时代?
十二少看着他的眼睛,后者早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泪流不止,却仍是微笑着配合他演这场表里不一的戏。
“我会结婚,不必程老板操心。”我会一直爱你,像我承诺的那样。
“你不过是我的客人而已。”可我多想娶你做我的堂客。
“我怎会爱上你?!”只是揉碎了血肉,想与你一起罢了。
“你何必如此自恋。”偏生你我都有牵挂。
十二少自怀中掏出胭脂扣,带着体温,像一开始一样,郑重的戴在他脖子上。
无言。
同时转身,背道而驰。
他翻身上马,回自己的婚礼现场。
他快步上车,回自己的生旦净丑。
他们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但他们心知肚明。
那句话便是:
我爱你。
后来。
蝶衣回了京城继续当他的程老板,却在眼波流转中少了些许人戏无分的娇媚,反倒带了几分为人妇的安稳,不过,这又怎能掩过他技艺高超呢!
振邦娶了表妹,继承了南北行的生意,生了一个儿子便与表妹分居两地,去了香港的分行,当他到达香港,离开了发妻与儿子,才露出这几年来第一个舒心的微笑。
有一段时间,蝶衣想他想的发疯,染上了鸦片,明知道走了歪路,却在幻境中见到朝思暮想的脸时,再度沉沦。
到了香港,振邦常常感到绝望,想梦到蝶衣,却每每不得意,不知为何,染上了毒品,心之所向,梦之所见,他不要戒掉。
蝶衣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活这么久,连文、、革、、时他都没有倒下,他到底为了什么?
十二少变买了店铺,做了一个群演,这样,从幻境中,他就可以与他一同演戏。
或许,到再见面的时候,振邦不会拥抱他,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他们有过缠绵,爱了许久,是该修成正果的。
新光戏院。
十二少接过负责人手中的海报贴到戏牌上。
北京京剧团巡演。
艺术指导:程蝶衣。
后面还写了什么,十二少没有注意,只楞楞的看着那三个字。
程蝶衣。
他是开心的,毕竟蝶衣还活着,又这么高高在上,多好。
但当他低头看自己时,却迟疑了。
他不再是南北行的二少爷,不再体面,又老成这般姿态,还是个瘾君子。
他配不上他了。
“师傅这里是新光戏院吧?”正在他整衣服时,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这样问。
他立即点头,带着慌乱。
哪里还有半分前朝遗少的姿态?
“谢谢你。”女孩向他道谢后转身笑着喊到,“程老师,咱们到了!”
程老师?
十二少抬头,只看到一个衣角就立即落荒而逃。
蝶衣倒是一点没变,要不怎么他连脸都没漏出来,十二少便认出了他呢。
“程老师,香港好多漂亮的人。”
“对啊对啊,连刚刚在这里贴海报的那个人都好看的不得了。”
“哇,你不会开桃花了吧!”
“你才开了桃花!”
蝶衣看着这些小孩子们互相打趣,莫名的又想起那个名字,他有一种直觉,他总会见到他的。
带着戏班子去了后台,像之前每一场,蝶衣为一些新人画眉,斜着挑上去,精神得很。
“蝶衣?”
一个故人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隔了太多时光的尘埃,蝶衣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转身,盯了那人两眼才认出,耳边又传来那些声音,他们互相揭发着,仿佛恨之入骨。
“……师哥。”
两人找了一个清净地认真聊起来。
不知怎的,话题就跑到了十二少身上。
“我是恨他的。”小楼开口,“但左右也抵不过你爱他。”
蝶衣有一瞬间失神,但他何其玲珑的心,怎么品不出他言中之意。
他是恨他抢了他曾对他的爱。
“都过去了,师哥。”蝶衣摆手一笑,将这段纠缠带过,“对了,菊仙的骨灰我寻到了,在京呢,你没事的时候别忘了回去看看她,你们始终是夫妻的。”
又聊了很多,定下要再同台唱一次《霸王别姬》后,才分开。
振邦一直在听,贪婪的看着他思念了卅多年的人的一举一动。
再见,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爱在时间的堆积下,只增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