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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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北境款式的旧裙袍对她纤瘦娇小的身躯而言实在不合身，它是为身材高挑的成年女人设计的长裙，穿在她身上，或者说挂在她身上，裙摆直直曳到地面，胸前空荡荡，袖子又过长过宽，甩起来就能咿呀咿呀唱大戏。
好处是它把她裹得很严实，因为这件衣服下面什么都没穿，这个中世纪面貌的世界，只有男人才穿内裤和短裤，被认为是权力和男性主导的象征，女人裙下都是两条大光腿，北境的贵族女性则会在厚裙子里面穿上保暖的长筒羊毛袜。
在青岚的世界，除了人类这种没毛的猴子需要另找衣服穿，“非人“们的衣服都是直接用法术或是皮毛羽鳞幻化而成。龙族肉身具备强悍的恢复能力，鳞甲刀枪不入，但每个种族都有软肋，青岚这种破壳到今天仅过了五十个命名日的未成年龙族，身体屏障十分脆弱，在孩子100岁成年之前，父母们各自拔下自己身上最坚硬的鳞片，以魔法织入鲛纱炼就无缝天·衣守护孩子。因为她是女孩，又是战争结束后龙族诞生的第一个孩子，母亲把这件衣服做得和仙女的羽衣一样漂亮，她五十年里从未脱下过它。
青岚把鲛纱裙叠好放入布兰带来的包裹，感到自己现在跟光着身子没什么区别。
布兰转过身来，连夸好看，拿起包裹说会帮她保管好，现在你自己去城堡吧记得待会儿遇到我要假装不认识哦。
小男孩一溜烟跑了，她感到北境大地的寒气噬咬着她的脚趾，他们两个都忘了鞋子这回事儿，算啦，反正裙子够长，她不怕冷，皮肤也不会变脏。衣服很丑没错，但想到城堡里多的是穿得比她还丑的穷鬼，她心里平衡了许多。
青岚提着竖琴来到人声鼎沸的城堡，这也是她首次以人的形体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在异世界的生活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开始。
不合身的旧裙子反而把她干净俏丽的异域容貌衬托得更加出挑——一身冰肌玉骨，眸色碧如翡翠，唇若涂朱，披散着一袭漆黑洁净的齐腰长发。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她，青岚突然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大多数人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时代，底层人不是那么好假装的。若被问起，她说她是来此讨生活的流浪歌手，会有人相信吗？
她绕过井边汲水的女仆和地上牲畜的血水，绕过每一个眼神异样的人，绕过“小白鸽儿“、“小美人“之类的调戏话语，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男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平民百姓，他们不是恶人，但很粗俗，顶喜欢占小女孩的便宜，即便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然而这个世界的女孩十三岁来了初潮就被默认为可以上·床结婚了。
青岚举起竖琴砸向一个油手直往她身上摸的临时工，厉声道：“别碰我！不然我去告诉史塔克大人，你以为史塔克大人会容许你这样的人待在他的城堡吗？“
“他当然不会容许！”有人应和她，罗柏·史塔克走出人群，人们纷纷颔首行礼。
遇到熟人，青岚无法控制自己的笑容。
“别再让我看到这种事，除非你想挨鞭子，你以为临冬城是青楼吗？”年轻的史塔克长公子警告那个流氓，
“我……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
罗柏满脸不耐烦：“去和异鬼开玩笑吧！“
席恩·葛雷乔伊吹了声口哨，盯着她跟罗柏耳语：“我打赌你这几天就能破·处。”
罗柏笑着打了他一拳：“你以为我是你！“
琼恩却直勾勾盯着她，满脸复杂。
琼恩·雪诺是奈德的私生子，生母何人有多种版本，但都未得到官方认证。有权有势的贵族老爷在外头睡姑娘折腾出一打私生子在哪个世界都不奇怪，这些未经新旧诸神婚姻祝福诞生的孩子没有资格冠予父亲的姓氏而只能以自然事物为姓，运气好的当爹的还给些抚养费，运气不好的只能随他们可怜的娘自生自灭。但像奈德这样把私生子带回城堡抚养实属罕见，尽管琼恩受到了史塔克家大多数孩子的喜爱，但凯特琳夫人无论如何也不待见他，自大傲慢的席恩也在言行中透露出对他的轻蔑。
想不到备受北境人民爱戴，恪守荣誉处事公正严明的史塔克大人也会有这种不名誉的污点，青岚感到遗憾。
琼恩是私生子，也许他在校场上略逊罗柏一筹，但他是这些年轻人中最聪明的，有着公认敏锐的洞察力。
此时他就审视着青岚似曾相识的绿色眼睛，内心怀疑。
罗柏亲切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岚(Alan)。”她的真名对这里的人来说太过拗口，布兰一直叫她艾岚，“我是来给大人们唱歌的。“她拨弄了几下琴弦，尽量谦卑地说。
席恩道：“来一首，唱得好的话就让你留下来，唱得不好……”他不怀好意地笑，“我也勉勉强强留你做我的侍酒咯。”
不少男人猥琐地笑起来。
比起流淌着史塔克血液的罗柏和琼恩，来自海怪家族的席恩19岁业已成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他高挑英俊，和不少有夫之妇有染，从他们偶然的谈笑她知道城外避冬市镇的烟柴酒馆有个名为凯拉的女侍是他的暖床小妹，至少目前是。
她不喜欢这个笑面虎，但此时她什么都不说，不迎合，也不还嘴。
“这里太乱了，你不安全，我带你去我妹妹那边，我妹妹喜欢听歌儿。”罗柏示意她，“跟我来。“
青岚松了口气，跟上去。罗柏带她穿越校场，经过客室、主堡与武器库之间的桥梁，她猜他要带她去守卫室塔顶的缝纫课室。
路上，罗柏自然要打听她的情况：“艾岚，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啦。”她讪笑，在西方大陆游历时，不知她身份的人们都视她为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东方特色的五官在洋人眼里本就比同龄的西方人更显年轻稚嫩。看罗柏吧，年纪轻轻14岁就长了胡子。
“你不像是维斯特洛人，你父母怎么放心你一人出来？“
“我父母很早以前就来到了维斯特洛，长住在北境。他们过世了，听说国王要来，而史塔克大人人又好，我就来了，希望能谋份差事。”她撒谎愈来愈顺溜。
罗柏傻笑：“我父亲确实人好，你一路上可有遇到危险？”
“路上遇到了一个穿灰白色披风的骑士，他坚持护送我到城门外才离开。”灰白是狼仔的颜色，这大家都知道。
罗柏万分自豪：“北境的每个角落日夜有人巡视，你们姑娘家大可放心地在国王大道上行走。“
毗邻守卫室，废置的首堡下，凯特琳夫人仰着脑袋呼唤她不听话的次子：“布兰登！”
罗柏大步上前，他不用抬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布兰趴在首堡之上，置身在形状早已不复辨识、被风霜雨雪摧残殆尽的石像鬼间，眺望东大门外的国王大道。
“我看见国王了!“他喜悦地叫，“他率领着上百号人马！”他扭过脑袋，看到罗柏身后的青岚，吃了一惊。
青岚给他使眼色，布兰立刻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坐在城墙下的冰原狼不能假装不认识她。
小狼兴奋地朝她一扑。
怎么办我要装出害怕的样子柔弱地晕倒吗急在线等……
罗柏敏捷地挡在她身前控制住已有成年猎狗大小的冰原狼，他呵斥弟弟：“布兰，你应该把他关进笼子里，或者像珊莎一样给他找个绳牵着。“
布兰不服气：“狗才用绳子呢，而且夏天从不乱咬人。”
青岚在后面点头如捣蒜。
就在那个二人共同的奇特梦境后，布兰终于想到了小狼的名字。
夏天出生的甜蜜孩子给小狼取名叫夏天。
凯特琳诧异地看她一眼，继续对儿子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爬墙了。”
布兰手脚并用跳下地：“但他马上就要到了，就在大道上。”
凯特琳俯视还不到她胸口的布兰：“你父亲一早就派乔里带上一名荣誉护卫南下国王大道去迎接了，好了，现在跟我保证，不再爬墙了。”
布兰低头小声说：“我保证。”
罗柏负手看着他们，眼带笑意。
凯特琳也微微笑了：“你知道吗？”
“什么？”
“你在撒谎之前总会低头看脚。”
青岚默默拿小本本记下来：布兰登·史塔克，当他低头时，就不能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这漂亮姑娘是谁家的？”凯特琳转向她。
青岚连忙举起竖琴：“我叫艾岚，我是名歌手……”冰原狼夏天正嗅着她褪色的裙摆，觉得自己不喜欢上面的味道。
布兰跺跺脚：“夏天，过来！”
罗柏大异：“真是奇了，从没见过冰原狼对陌生人这么亲热。”
“可能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狼，普通的狼。”青岚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真挚而可信。
凯特琳点点头，她的嘴唇又薄又淡：“嗯——还养过狼，你可真是不一般。艾岚，我想艾岚后头还有另一半吧。”
她意识到凯特琳在问她的姓氏：“我叫艾岚·怀特。”她冷静地说。
罗柏帮她说道：“艾岚的父母都过世了，她想在临冬城谋份差事。”
布兰赶紧助攻：“母亲，我能留她做我的侍女吗？”
“不行！”凯特琳与罗柏同时道。
凯特琳斥责他：“布兰，你是大孩子了，有个侍女跟着像什么话。”
“母亲，我想把她给珊莎，我记得小时候临冬城来了个流浪的老歌手，珊莎很喜欢他，他离开后她有一年都在圣堂与心树前祈祷，期望别的歌手到来。无论如何，临冬城的大厅实在太冷清了，没有音乐。”
提及最珍爱的掌上明珠，凯特琳夫人神情柔软下来：“哦，确实，我也记得，可怜的孩子。“
“而且，艾岚是个女孩子，比那些男歌手安全得多。”
但来自奔流城的凯特琳·徒利并不像罗柏那样好对付，这位贵夫人用一双和两个儿子一模一样的湛蓝眼睛盯住她：“孩子，你不像维斯特洛人，你来自哪儿？”
“乌尔特斯，东方，极其遥远的东方。”青岚回想书上的内容，信手拈来。
乌尔特斯是远东的一块未知大陆，位于厄斯索斯的亚夏与阴影之地以南，索斯罗斯以东。与阴影之地之间相隔了藏红花海峡。维斯特洛人都是通过曾经到过亚夏的旅人们的只言片语中间接知道有关乌尔特斯的，这些消息从没说清楚过乌尔斯特是一块完整的新大陆，还是一个跟大莫拉克岛那么大的岛屿，又或是一片从厄斯索斯或索斯罗斯延续来的土地。
果然，凯特琳夫人流露出一丝困惑，但她很好地掩饰住，继续道：“你也不像是那种需要用双手谋生的人。”
青岚垂下眼睛：“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只有一文不名的艾岚。”
布兰紧张起来，抓住凯特琳夫人的衣袖：“母亲？”
凯特琳嘱咐罗柏：“把珊莎她们叫下来吧，告诉她们国王即将进城。”
“是，母亲。”
她又嘱咐次子：“布兰，带她去主堡，让女仆给她换身衣服，看她穿的什么？”她嫌弃地皱起鼻子，“等会儿所有人都得站在城外迎接国王的队伍，我不容许谁穿着不得体让王族笑话我们。“
布兰大喜：“是，母亲！来吧艾岚！”
夏天一马当先冲在前面，青岚跟着布兰径直进入主堡，幽暗无人的走廊内，二人心照不宣地击掌欢呼。
“比我想象得要顺利。”
青岚并未得意忘形：“我想你母亲心里还是有点怀疑的，还有琼恩，我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古怪，而过不了多久艾莉亚就会奇怪你的小宠物怎么不见了。”
“至少罗柏对你很热情。”布兰满不在乎，“艾莉亚有娜梅莉亚了，我会告诉她小宠物自己跑了，她很快就会忘记的。“
布兰找来一个叫亚拉的黑发侍女：“带她去换身衣服，要好看点暖和点的。“
青岚终于得以换下这条散发着霉味的旧裙子，她分明听到亚拉嘀咕了一声：“怎么那么像依莎去年扔掉的那条？“
青岚心虚地套上灰白色的羊毛裙和厚实的长筒袜，这回她总算有鞋子穿，是一双结实的小鹿皮靴，这些衣服原属于另一名侍女，她早已离开嫁为人妇。
料子都是上好的，不得不说，临冬城没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下人。
“所有人都要去东大门迎接吗？“
“临冬城的人。”布兰强调，他已经裹上了灰白色的披风，领口由兽皮制成，用银质的冰原狼别针扣在颈下，“阿多他们也要去呢，其实我们总共也没多少人啊。“
青岚同意，暗自感慨，史塔克大人实在简朴，珊莎贵为临冬城大小姐也只有一名侍女，而艾莉亚干脆不要人伺候。不算侍卫与骑士，照看城堡日常起居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总共也不到50人，这对一方领主而言实在是不可思议，换在中国古代，土财主家也不至寒酸至此，更遑论王亲贵胄。
东大门前，国王大道路口，大人贵妇公子小姐们都裹着厚厚的披风，脸膛被冰冷的北风无情拍打。青岚站在足有七尺的阿多身后，感谢他厚实的身躯为她挡风，所有人紧紧盯着一条业已进入视线，由金、银和钢铁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无暇顾及她这个半路插队的陌生人。
奈德急切地向四周询问：“艾莉亚，艾莉亚哪去了？”
小狼女头顶一个破钢盔进入人们视线，奈德大人大吃一惊：“艾莉亚，你戴的是什么？“他赶紧取下女儿头上的装饰丢到一边，凯特琳皱眉理顺她乱糟糟的发辫，叫她去站好。
某些人的窃笑声中，艾莉亚寒着小脸走到前排队伍末端，没好气地命令她最好欺负的弟弟：“Move！“(闪开！)
布兰没脾气地往旁边挪开一步，在他和珊莎中间给艾莉亚空出位置。
国王的队伍为数一共三百，由封臣与骑士、誓言骑士和自由骑手组成。十数面金色旗帜在北风中猎猎飞舞，上面绣了象征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青岚看到一个一头亮眼金发的英俊骑士，一个身材魁梧高大却脸带恐怖烧伤的男人，他身旁有个同样生有金发的英俊少年，不同的是他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王冠，从身边人的细语中她得知那是乔佛里王储，席恩口中的“正宗王族傻·屌“，年仅12岁身高已超过14岁的罗柏和琼恩，她觉得这王子很英俊没错，但为何怎么看都一脸刻薄相，虽然他有两片红润的厚嘴唇。
而他们身后的那个畸形矮子同样惹人注目，传说中的“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双腿粗短，头大得不合比例，前额突出，容貌丑陋，两只眼珠一黑一碧，一头长直头发几乎金亮成白，下巴上长着褐色和金黄色交错的胡须。传说兰尼斯特家盛产金发碧眼的美人，如瑟曦詹姆这对闻名遐迩的黄金双胞胎，如美少年乔佛里王子，青岚思索，这个家族盛行表、堂兄妹姐弟通婚，泰温·兰尼斯特的妻子就是他的表妹乔安娜，而在现代人眼里，这也属于乱·伦，和他们鄙视的坦格利安没什么区别，所以生出提利昂这等侏儒也不奇怪了。
洪钟般的呐喊打断她的思绪。
“奈德！啊，见到你真好，尤其是看到你那张冻得发紫的脸。”国王劳勃·拜拉席恩翻身下马，狠狠拥抱了童年老友和青年时的战友，他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朗声笑道，“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就是国王？青岚大失所望，劳勃那张饱受酒色浸淫的面孔只能看出一丢丢书上描绘的英俊痕迹，真难以想象这个腰围和身高同样惊人的胖子就是昔日万千怀春少女倾慕的风息堡公爵。
但他还算亲切，他像拥抱妹妹一样拥抱了凯特琳夫人，夸奖罗柏的强壮和珊莎的美貌，接着走到一脸不羁的艾莉亚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艾莉亚仔仔细细打量国王的笑脸，嗓音短促干脆：“艾莉亚！“
“给咱展示你的肌肉。”
布兰抬起瘦巴巴的小胳膊，努力鼓起那并不存在的肌肉。
国王昧着良心夸他十分强壮，将来一定是个出色的战士。
此时其他人纷纷下马，城里的马夫过来照料马匹。劳勃的王后，瑟曦·兰尼斯特和她年幼的孩子们乘坐的轮宫是一辆巨大的双层马车，以油亮的橡木和镶滚金边的金属搭建而成，由四十匹骏马共同拖拉，因为太宽，只得停在城门外。在贫瘠的北境，没人见过这等华丽阵仗。
奈德在雪地里跪下，亲吻王后手上的戒指。
弥塞菈公主就和她的母亲一样美丽，托曼小王子是个小胖子，但脸庞清秀可爱，这三个王家贵胄俱是兰尼斯特的金发碧眼，无一人遗传到他们父亲的发色眼睛。
劳勃要奈德带他去史塔克家的墓窖，王后却抱怨道：“亲爱的，我们赶了一个月路，要看死人也不必这么着急。”
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劳勃也没给他妻子好脸色看。
传言劳勃内心一直爱着16岁就香消玉殒的莱安娜小姐，青岚目送北境公爵旁边的肥胖背影，听说这个国王在外头足有一打私生子，她才不信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情深不寿，只是从未得到而念念不忘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