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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锅从何处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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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那股酸痛感才又重新回到身上,我捻决抵消了些不适感,拽着衣裙快步往寝殿里走。
一进门我就随手将身上这些繁重的服饰褪去只留一件薄衫,又将鞋子甩到一旁,瘫倒在榻上,举起刚刚握住他的那只手看了半天,那种幼时第一次吃到凡间糖果的喜悦甜蜜在心头慢慢化开,嘴角止不住向上扬,如果此时仙娥苏梓走进来见我这模样,必然会以为我累疯了。
我确实累得紧,才被天雷劈得差点神魂俱灭又差点化作蛊雕腹中餐,接着便被带回来应付宴席,这样一想轩宸应当更累些,我现下倒是能瘫着了,却不知天父召他有何事,莫要为难他才好,早知道我应当告诉天父轩宸舍身救我的事,但我似乎太累了,脑袋里面转不清楚逐渐化作一团浓雾,直把我吞了进去。
待我醒来时,已经入夜了,我摸索着起身,梳洗一番便往外走,走出门去却一下没了方向,这么晚了天父那里估计是难寻轩宸的影子了,正纠结着,桑七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轩宸神君在西南角歇下了。”
听见他这样说我一时放下心来,但又碍于面子,逞强道:“轩宸神君歇在何处,天父自有计较,你与我说做什么。”
桑七握着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你与那轩宸神君,莫不是在酒席上就一见如故了?”
我侧目道:“非也,轩宸神君,是我的救命恩公。”
桑七的敲扇子的动作顿了顿:“这是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觉得他这样问很没有道理,难道我所有的事都要让他知晓,但转念一想似乎的确如此:“就在今日,天雷劫突兀而至,轩宸帝君为我挡了一道。”
隐约听他轻嗤了一声:“他倒好心。”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接着又将我从蛊雕爪下救了,还因此受了伤,你今日可瞧见天父为难他了?”
嫦娥仙子广寒宫的光十分有穿透力,眼下照在我宫门口,照在桑七身上,显得他神色阴晴难辨,良久,他才开口道:“对不起阿欢,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和道歉弄得一懵,凑过去闻了闻,没有酒味,又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也没有异常,他有些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我干笑了两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些奇怪。”
桑七今天晚上显然是要将奇怪进行到底了,他向前挪了两步,离我更近了些,月光下他的五官也越发清晰,眼里似有暗涛汹涌难辨喜怒:“阿欢,你可是对那轩宸神君动了情?”
我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被踩了尾巴,明明他才是有尾巴的那一个:“你别瞎说,若是让旁人听去了定要生出许多祸端和麻烦,我向来惜命得很,轩宸君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感激他,也应该多关心一二,怎地被你想成了这般,而且我与他也是第一次相见,哪里会生出情?”
我觉得此番表现应当十分理直气壮,而且说起瞎话来舌头都没岔一下,桑七应该也是信了,神情松散许多:“那便好。”
我正暗自松气,他的声音又起,让我不禁怀疑今夜不是他喝了假酒就是我鼻子出了问题亦或是我还没睡醒,不然耳朵里怎么尽是他胡言乱语:“阿欢,自我第一日在从极渊见你起,我就立誓要护你一生。”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桑七是个懂事早的,小时候就知道要保护小仙子了,不过他好像做得不错,我有危险时他都会出现,闯祸了他也帮我把责任全扛着,除了嘴巴损了点,待我却是真的好,所以他于我比兄长还要亲些,其实今天历劫时,我本身也是盼着他能来。
“我今日失言了,对不起。”原来是在懊恼这个,我正想宽慰他,他却接着说:“今日天帝要给你定亲,我本以为他会给你我赐婚。”
我一口口水卡在嗓子里,险些背过气去,脑袋里转了转,想不出我们以后生出的娃娃能是什么,披着狐狸皮的龙亦或是长满鳞片的狐狸?那画面光想想我就浑身发麻,蹙眉去瞧桑七,他却一脸严肃地盯着我,我隐约觉得远处还有个影子,又往他后面瞧了瞧,司命半隐在黑暗里,瞧不清神色,桑七兴许是察觉到我的异常,顺势回头,于是乎,我们俩最终就将司命盯走了。
我望着她一路小跑的身影,不解道:“司命今夜莫不是也喝多了,头一回瞧见你没有迎上来而是转身跑了。”
我见桑七没接话,又道:“你不去将她追回来问一问么?”
桑七依然不言语,我在脑袋里转了转,突然醒悟:“啊,原来你竟是在拿我激司命,你们小两口闹变扭,将我扯进来作甚,你这样胡来,司命那里我们如何说得清?”
桑七深吸了口气,盯着我半天,这次像是说不出话了,许久才用手指着我,挤出了个“你”字。
我叉着腰,理直气壮地道:“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你最好赶紧把司命找回来,跟她解释清楚。”
桑七好像很生气,扭头就往前走:“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找你自己去找吧。”
我追上去:“诶你怎么这样呢,人是你气走的,师父从小教导我们,自己的事要自己做,自己犯的错要自己弥补,那自己气跑的人肯定也要自己劝回来。”
桑七闭上眼睛不再理我,就在我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看着我,像是要一眼就看到我心里去:“轩宸于你,不仅是恩公那么简单吧。”
他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毛,我不由得气势弱下去不少,但是问题却很奇怪,我怔了片刻后微微移开眼,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这个嘛,虽然师父从小教导我们应该坦诚相待,但有时候也要保留一点神秘感嘛,轩宸他,”
在我纠结这片刻,脑海里出现他与蛊雕对战时将我护在身后的情景,他被蛊雕所伤时隐忍不言的情景,他与我面对面替我疗伤时的情景,他微笑着向我递出手时的情景,又补充道,“他多次救我性命,于我而言,自然是不同的。”
桑七似乎有些急,转身握住我的肩膀正对着我:“救你性命就不同了吗?”
我被他弄得有些懵:“救我性命当然会不同了,性命是一切事情的基础,他救了我,我这之后经历的一切悲喜,看到的所有美好平淡,都是他送我的,即便他届时要我的性命,也是可以的。”
桑七对我的话感到十分不能理解,握在我肩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救了你来日就可以取你性命?那我,师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教导之恩还有天帝天后你都不顾及了吗?”
我一时吃痛,缩了缩肩膀,皱着眉头看他:“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既然费力救我,也不可能再来取我性命不然不是自寻麻烦,我只是以此来说明救命之恩的重要性,师父于我而言自然恩情深重,是我几世都不敢忘的,天父天母生我养我自然也是不同,可你为何要如此激动?”
我觉得桑七今夜此番是因为他多年来一直觉得师父偏心于我,只是因为年龄差异还有性别差异不好点明,如今终于找着机会与我算账了,可能算到一半发现真与我计较他还是理亏,所以还是将手松开了:“对不起。”
我揉揉肩膀:“没事的,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忍着也很辛苦,忍到忍不下去的时候也需要发泄一番,我都明白,不会与你计较的。”
桑七抬起头看着我,眼里亮起一阵光芒转瞬又熄灭了:“罢了,我都懂了。”
没想到桑七现在的觉悟已经如此高,我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懂就最好了,师父他其实疼爱你并不比疼爱我少,也许还要多出一些,只是你毕竟以后是个要独当一面的青丘帝君,而我做个平凡小帝姬即可,所以对你自然更为严厉,你可不要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而且吧,师父的一世英名还要靠你撑起来呢。”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的一番真情宽慰感动了,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嘴巴张合了几次还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我见他一直不做声,又有些困倦之意,只好赶紧把话题扯回正道:“这些你可以慢慢去感悟,现下先去找司命解释清楚罢。”
桑七最后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遂拂袖而去,任我在身后喊他,他也未有丝毫停留,我喊得有些累了,只得作罢转身回了寝殿,正想着怎么跟司命说一说其中原委,窗前就飞来一只纸鹤,是司命的手法,字迹有些歪,写道:原来桑七中意的,一直是你,这世间妖神人巫千千万万,却偏偏是你。
我手抖了抖,不由得感叹真是仙在天上坐不知锅从何处来,这回跳进忘川也难以洗清,只能在心里臭骂一通桑七,眼前这因颤抖而歪曲的字迹也着实让人头疼。